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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裂处的诗意之岸
——读伊夫.博纳富瓦的诗
刘晓萍

1:言说生命

西班牙当代诗人,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维森特?阿莱克桑德雷在论及诗人与诗歌时这样说:

“诗人,忠实于上帝的诗人,始终是予人以启示的人。诗人本质上是预言家,先知。但他的‘预言’不是属于未来的‘预言’;它完全可能是属于过去的:是无时间性的预言。他照亮,他心向光明,他撼动人,他拥有一种‘芝麻开门’的魔力,一句话,在某种神秘的方式下,能向人们展示他们的命运。”

当我在一个偶然的时间里读到法国当代诗人伊夫?博纳富瓦的诗歌时,我为这段话找到了注脚。虽然接触他的诗歌时间很短,数量有限,但之中所散发出的诱人气息呼唤着沉思和倾听。

在博纳富瓦的诗中有一种辽远的生命图景和执著的生命意蕴,它赋予诗歌隐晦的深刻内涵和近乎偏执的哲学式探询。简洁的语言、奇妙的象征、矛盾着的对峙、幽明的叙述和“警惕”的抒情,是源于诗人鲜活的生命体验之中对“此岸”的泅渡和“彼岸”的觊觎。他是我所喜爱的几位将诗与哲学结合得近乎完美的诗人中的一位。

任何一种言说都与生命有关。历史的经验便是语言的经验。从这个意义上说“词语破碎处”,就“无物存在”。而诗人由此莅临于词与物的关系中,同时也进入了对立与统一的双重冲撞中。这是诗人的声音:“这敞开的石头是你吗,这荒芜的居所,/我们能怎样死呢?/我带来了光,我寻找,/到处是血在统治。/我喊,我哭,用我的全部身体。

进入诗歌的内部,便感受到诗人内在的生命形式,那里流动的生命意识尽显端倪:

内在的海被盘旋的鹰照亮,
这是一个意象。
我在一种深度里拥有冷冰的你,那里
意象不再出现。
——《杜弗的动与静》

如果在某一瞬间我们接通了彼此孤立、绝缘的“世界”,生命必定会产生难以言表的狂喜。如果我们始终裹匣于其中,生命不是被无限地封闭,就是向无限敞开。在我眼里,博纳富瓦是存在于无限敞开的光辉之中的。同时他将这种无限谱写成绝妙的乐章,低吟浅唱。

“记忆”和“夜”、“石头”和“火”、“真实”和“地点”……这些带有深刻印痕和自然之光的精神元素,在博纳富瓦的诗中是挥之不去的基本而伟大的词汇,也是一道道哲学命题。仿佛夜中恬静的后花园由于不堪忍受月光的缺席而对本我存在的可能性发出的喟叹和沉思:

衰老的夏天用一种单调的快乐使你裂开,我们瞧不起沉醉于不完美地活着。
——《杜弗的动与静》

2:二元对立

“诗人能给予我们的一切都是他的个性呈示,他的诗歌的最高价值不可能是别的,而是纯粹完美地表现有益于完美心灵的情感状态。”(弗里德里希?席勒)但在一个后工业时代,在一个被污染而自然常态被颠覆的空气中,在空间被无限地缩小而心灵被无限地遮掩和扭曲中,在一切被“解构”的狂热中,完美只能是碎裂世界中不能燎原的星星之火:

我是一个因担心浑浊的最后洪水
而行走的人。天气晴朗,
在最明亮的夏天。天黑了,
永远地黑了,无边无际,无穷无尽。
……
我不知道我是不是胜者。但我热忱地
抓住陷在石头中的武器。
我在夜间谈论武器,我斟酌
字句,字句之外世界冰冷。
——《神意裁判》

在本质世界里,任何感觉都是一种无穷无尽的“存在”。在经验世界中,诗人必须在环境和感受中选择那些具有生命救渡之力的纯粹的诗意。哪怕为此要忍受寒冷和无名。

“上帝死了”,人开始无所依傍。黑夜来得更迅猛、直接。人主宰了科学,也受控于科学。人更具理性,却非理性地活着。诗人在种种迹象里独自成为词语的炼金术士,诗歌的精神之花是向死而生的奇葩:

让鸟碎成沙子,你说,
让它在高高的早晨的天空中成为我们的岸
但它,歌唱着的天穹的海难者
哭泣着,跌进死者的泥土里。
——《让鸟碎成沙子……》

在希望开始飞翔之前,诗就已经丰满了翅膀。时间、距离都已模糊了边界。形式在此成为一种假设,而因假设封闭的形象被打碎,无限张力在透明地展开。

诗人仿佛是一位伫立于矛盾、对峙的峰谷之间的号手,寻找“偶然”的契机,寻找接近的可能,更主要是寻找真正的“地点”,照亮诗意之岸。

奇妙的象征背后是诗人沸腾着的热血和冗长的孤寂,是二元对立的困境,是形而上的探求和火光前的沉思。信念是唯一的完美朝着时光的甬道为火的永恒见证:

不变的天空发出游移的光,
将重新开始永恒的早晨。
你相信在非常时刻将会再生
被拒绝的火,没有熄灭的火。
——《你躺在平凡的土地上》

也许在诗人的心中永远蛰伏着一个声音,一种记忆,既有力又简单。关注自我更关注世界的存在。与此同时就像一名圣徒一样期待某个非常时刻点燃需要拯救生命所必须的火。也许唯一无可回避的就是死亡的魅影,它似一首悲壮而无所不至的哀歌在诗人心底游弋,好像空气和水飘逸于季节的周遭,它对此刻的“在场”带来强烈的震颤和撕裂开的荒芜。

3:死亡回声

他希望,并不认识,
他死了,并未拥有。
树,烟,
风和失望的所有的线
成了他的住处。
紧紧地
他只抱住了死亡。
——《一块石头》

这种类似宗教毁灭的绝望,是无数碎裂之声所汇集的合唱。死成了生的遮蔽物,人将在漫游中寻找大地和住所。即便如此,死还是会更新人在大地的床。那唯一能被道说的东西便是“把语言之本质召唤出来,以便终有一死的人能重新学会在语言中栖居。”(海德格尔)诗人再次确认这一通途:

如果他充满恐惧和疲劳,
请为他重述那些救治的词语。
这棵只剩下寂静的心需要什么,
除了这些示意和祈祷的词语,
像夜间突然而至的一点点火,
以及一座寒舍的隐约的桌子?
——《真正的地点》

伴随着对自我的诘问,诗人真正发现了那被点然的火。虽然在庞大的构架中它显得有些微小,但超凡的灵魂就此显露出来。在精心的修辞之外,珀耳修斯举起了他镰刀型的勇敢之剑,火光前是石头的回声。

此刻我仿佛看见诗人满头银白的发丝在风中飞舞,深邃的双眸闪动着睿智的光。在越来越澄明的歌唱里,碎裂的世界只是诗人手中串在一根细线上的念珠。每一次拨弄都有诗意的回响。

诗人因探求而更加完美,诗歌因完美的想像而无限宽广。

诗人永远在他的途中,诗歌永远在他词语的光辉里。

路,在
树木的材料中。神祗,在
鸟的不疲倦的歌声里。
——《路》

博纳富瓦的诗歌追求思想和体验的深度,他将沉重的生命意识渗入其中,并有如榨汁器般将诗句提炼到一种纯粹的高度。他在诗中不仅关注神性、灵魂的苦难和死亡意识,同时还深入精神的底处,以哲学之光照亮内心的幽暗、悖谬与挣扎。他的诗既触摸了神祗的天空,又潜入到生命绝望的深渊,纠缠撞击、晦涩多义,如果对生命悲剧没有深切的感受和体验,很难体会他诗中深刻的意蕴。他的诗是开在碎裂干枯的心灵之地上的花朵。


注:博纳富瓦(1923——)法国当代诗人,主要诗集有《杜弗的动与静》、《动与不动的战壕》、《荒漠统治的昨天》、《皮埃尔在写》等。他是文艺复兴以来继瓦雷里之后第二位在法兰西学院讲授诗歌的诗人。

《博纳富瓦诗选》郭宏安、树才译 北岳文艺出版社 2002年8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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