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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音乐大海中捕捞“漏网之鱼”
徐家祯

记得十多年前,我一度曾经忽生狂想,觉得自己听了三、四十年古典音乐,虽不敢说已经把所有值得听的曲子都听完了,但是其中最好听的曲子大概总已经都听过了吧。结果,这样的“狂想”产生后不几天,就已证明,这种想法只能是“井底之蛙”、“夜郎自大”式的“空想”而已,因为不要说在二十四小时都播古典音乐的ABC FM中时时可以听到没有听见过的好听乐曲——有的简直连作曲家的名字我都从没听见过——而且,自己的收藏中,也不断增加以前从来没有听过的好(听)曲子。

因此,我又想到,几年前,看赵鑫珊的散文〈我和布鲁赫的《第一小提琴协奏曲》〉(见《赵鑫珊散文精选》),见他文中谈到八五年七月三十一日在上海音乐厅首次听见这首乐曲后,他的“思想和感情被(这部协奏曲)给镇住了”,第二天就大惊小怪地请他音乐学院的朋友去翻录那部曲子,并查找布鲁赫是何许人也,还说这首曲子是“等他到了老死之前还要重温”的曲子之一。本来我以为赵鑫珊写过好些音乐评论文章,一定听得很广很多,现在发现他却实在真的太孤陋寡闻、鼠目管见了!虽然我年龄比他小几岁,但听乐的历史却比他还要长几年。记得布鲁赫的这首名曲,我在六十年代初期就已经耳熟能详了,足足比赵鑫珊早知道二十多年!不过,现在再一想,在西洋古典音乐的汪洋大海面前,我的所知即使再多,也只能说是沧海之一粟,所以,我对赵鑫珊的讥笑,也只能说是“五十步笑百步”那样的可笑罢了!

赵鑫珊在同一篇文章中引用他首次听了布鲁赫第一小提琴协奏曲后当晚写的日记:

“我爱好古典音乐将近30年,原先满以为自己已经熟悉了所有堪称为第一流的作品,决不会有一首上乘乐曲漏网、不为我所知的。其实我错了。今天,布鲁赫好好教训了我一顿。从此以后,我再也不敢这样自负了。”

我在赵鑫珊听布鲁赫十多年之后所发的“狂想”,不是也跟他一样“自负”吗?虽然我想,我今后大概不至于会像他那样,对布鲁赫第一小提琴协奏这样的名曲发出如此大惊小怪的感叹,但是,我在一而再、再而三地发现自己从未听过的、不那么有名或者甚至完全无名的精彩乐曲时所产生的感叹,其实跟赵鑫珊的是完全一样的。古希腊哲人柏拉图说过:不知道自己的无知是双倍的无知。赵鑫珊曾以此作自嘲。而在此,这个断言倒也是适用于我自己的。

我最近常想一个问题,那就是:为什么很多人能把对古典音乐的喜爱当作终生的嗜好,百听不厌、乐此不倦。我想,归根结底,就是以下三个原因:

首先,是因为音乐抽象。音乐是由看不见、摸不着、闻不到而只能听得见的声音组成的。那是一种比绘画、文学、戏剧、建筑等等任何一种艺术都抽象得多的一种艺术形式,所以,不论在演奏还是欣赏上,自由阐解的空间都很大。同一部作品,不同的演奏者可以根据自己的理解作出千变万化的阐释,听众常常会对很多种阐释无动于衷,独独在听到某种阐释时,才会产生一种电击般的快感和共鸣。这就驱使爱乐者不断去寻找同一部作品的不同演奏版本,去现场聆听不同演奏家的不同演奏会,期望找到自认为“十全十美”的演奏范本,从而找到发生这种电击和共鸣的快感。这就是爱乐的乐趣之一。

其次,是因为人们对音乐的理解,会随着年龄和地点的不同而不同,所以,往往年轻时喜欢的音乐,到了中老年会不再爱听;而在年轻时听而不懂、认为高深莫测的作品,到了中老年却会成了挚爱。爱乐的过程,就是这么一种不断探索音乐、不断加深理解、不断完美自己的过程。所以,就能长此以往、其乐无穷。

拿我自己的经历而言。在少年时期,我一开始爱上西方古典音乐,就是从爱听贝多芬、柴可夫斯基、孟德尔松等浪漫时期作曲家的交响音乐作品开始的,因为这类作品大多气势庞大、感情充沛,容易打动听众。那时,我既不喜欢莫扎特、海顿的作品,觉得它们太简单、幼稚;又不喜欢勃拉姆斯、布鲁克纳的作品,觉得它们太高深、难懂。在国内时,除了李斯特和肖邦的浪漫派钢琴曲,我也很少去听室内乐作品,觉得它们太抽象、单调。但是到了中年,特别是移居宁静、祥和的澳大利亚以后,却渐渐对年轻时不喜欢或者听不懂的室内乐曲喜欢起来了,最后,甚至超过了以前所爱的交响音乐。前几年,听已故匈牙利指挥索蒂谈布鲁克纳的交响曲。他说,他也是过了五十岁才开始听懂布鲁克纳,从而指挥起他的交响曲来的。听了之后,我大感安慰:原来连大音乐家也有一个如此这般的理解过程!

最后,是因为即使再好的音乐,多听也会变得可腻而讨厌,所以,要不断发现新作品。写了很多有关音乐的文章的辛丰年老先生有一篇随笔叫〈美食可腻 人乐偕老〉(见《处处有》,山东画报出版社,2006年一月),其中就说到,据说纽约有报刊作过调查,公布了最令人厌烦的乐曲两种,共十七部,都是名曲,其中竟然包括贝多芬的第九交响曲和德伏夏克的《新世界交响曲》。辛老先生为此而大为德伏夏克叫冤喊屈。不过,在该文中,他自己也承认孟德尔松的小提琴协奏曲却的确已经失去了他的宠爱。记得,在辛丰年老先生给我的信里,他说:连刚才我提到的、让赵鑫珊激动不已、要到老死都重温的布鲁赫的小提琴协奏曲,他现在都已经听腻了。所以,作为乐迷,就不得不不断去发掘新作品。否则,听来听去那么几部名著,即使可以不断作出新的阐解,但是最后也会像贝多芬、德伏夏克和孟德尔松的杰作一样,听腻、厌烦、最终,即使听见,也会变得麻木不仁、无动于衷了。

所以,我想,要是有空,把近年来我新发现的“冷门”曲子找几首出来谈谈,这不但或许会跟在音乐的汪洋大海中捕捞到几条“漏网之鱼”一样,使读者得到出乎意外的惊喜,而且,把我的收获拿来跟有同好者分享,或许也会是一件既利于己,也益于人的好事。

此为开场白。

2007年9月17日
于南澳大利亚斯陡林红叶山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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