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窥视者
马 兰

6:我记不得我是否摸过秀秀的手,但她的头发我确信摸过无疑

很长时间脑里没秀秀的影子了,她成为我青春期关于女人的全部梦想。客观地说,现在想起来她也不算太漂亮,归于好看之列,倾国倾城的女子是男人情感生活中的障碍。

幸而秀秀不是,秀秀是可以接近像皮肤摸上去温暖光滑。我记不得我是否摸过秀秀的手,但她的头发我确信摸过无疑。上课的时候我坐在她后排,伸手可触。

秀秀的丈夫我一直没有看见过,据说是外乡人。可能她谈变爱的那段时间正是我离家出走,跑到H市和一帮画家鬼混的时候。我们就这样错过了吗?我后悔没能好好和她谈谈,我那些时候心绪混乱又意气风发,无法安静下来和秀秀有一次深入的交谈。秀秀每次碰见我,沉着镇定,我看不出她有异样的表情和心情。我便装模作样在心里对自己说,等等吧,急什么呢。我们还有时间,有一天她总归会是我的。让她确定以后再走向我吧,让她再自由自在地度着她的少女时光吧,我默默地祝福她,也等待着她。

有时候看房东会偶然联想到秀秀,三十九岁的秀秀会不会养花,反正肯定不会偷吃房客的牛奶。然而我走在街上睁大眼晴盯人时,从不会印过秀秀的面容。这难道积习使然?

我白天在浩如烟海、剪不断理还乱的清史中挣扎。满清,一个异域的马背上的民族,杀入关内,并打入新疆,把中国的领土扩大了一圈,可三百年的江山,说倒也就倒了。

汉人的怒吼排山倒海,武昌城催命的枪声,皇帝年小无知,隆裕皇后最后下绍宣布逊位。这是《四库全书》、《红楼梦》、《康熙字典》的年代。如今清史的电影电视连续剧层出不穷,中心围绕一个或几个女人。孝庄皇太后,慈禧,珍妃。女人如蚕丝般的计谋,女人的美丽激情,在深宫里以纤纤玉手轻挑历史。

捉奸捉双,捉住了可把两男女的头砍下来,无罪,大清律法某某条。时常我又恍惚起来,以为我找到了一些线索,只要有了女人,日后的历史便有好戏看了,至少拍起电影来不愁戏剧性。

7:我来美国还没到处走走,在美国坐火车一定别有意思

我进屋后,房东并没有在家。花朵们开得更艳丽了,清水粘在叶片上,天真无邪。时间正好六点。我决定独自赴约。

没想到房东和一壮年男子已经坐在名叫“五粮液”的餐厅中央。

“你好。”壮年男子起身相迎,“我是她的哥哥。”

我伸出手笑道,“我是你们的房客。”

房东的哥哥热情地说,知道我是四川人特意挑了这家正中川菜馆,他们直接从四川请来的一级厨师。我说我早知道这家,一直没来过。

女房东则很和气与昨天判若两人,说,我怎么对她爱理不理的,问住在这里有什么不方便,不喜欢,看看我们能不能帮你的忙。

你不要说我偷吃你的东西就好了。我笑道。

我说过吗?有这种事吗?

她哥哥在一旁解释,说,他妹妹精神受过刺激,丈夫跑到外面去了,情绪极不稳定,家里的人都让着她,你也看到了,她不记得她说过的话,你就不要往心里去了。你没有打算换房吧,继续住在这里吧。我妹妹情绪好时,人是很好的人,今天就是她提出请你吃饭,说你一个人常吃方便面。我妹妹免费照顾一个八十岁的老太婆,她是做义工,她还是个虔诚的基督徒呢。

我吃着家乡的回锅肉,急忙说误会了,我的脾气也不好,多有得罪。

最后房东的哥哥交给我一张火车月票,说我这个月去什么地方都可以,本是买给他自己用的,因公司有要事,一时走不开,而不用就作废了。

我说好呀,我反正来美国还没到处走走,在美国坐火车一定别有意思。

皆大欢喜。

8:我分明看见一个无胸脯的女人在广告板上展览乳罩。

火车很多人,因为人多才决定上车。车开的不快,我确定是慢车,不放过每个小站,上下的游客人数相对平均,他们手持《纽约时报》,我相信是《纽约时报》星期日版,

厚厚的一大迭。他们从长相上看不出年纪的区别,大同小异的领带、衬衫。

坐在我前面的那位在涂指甲,很认真很职业。上车之前,我曾去找过几家曼哈顿中国人开的指甲店,她们竟异口同声说不要男性。我笑她们没有同性相斥,异性相吸的基本常识,来修指甲的少女少妇老妈老妇看到一位青年男子捧着她们的玉手不是更幸福更有刺激力吗?我知道指甲店成为女白领阶层最舒服的修闲活动,男人们则到下城的那些吹吹唱唱还讲笑话的酒巴。

外面的景物时亮时黑但我分明看见一个无胸脯的女人在广告板上展览乳罩。我其实不知道我要到哪里去,拿了房东的票,我向教授请了一周的假。上车之前我在四十二街时报广场,巨大的索尼大彩电不翼而飞,曼哈顿夜景的气魄便逊色多了。

美国的火车比中国差别太明显,总不缺坐位。坐着当然比站着舒服了,而躺着又比坐着舒服这也是不言而喻的。

从重庆到北京的特快火车上挤满了北上打工的民工,行李架上也挂着人,当我披荆斩棘抵达厕所,门却打不开,里面有四个壮年人其中一位还抱着哭啼不已的婴孩,“孩子口渴,带得的水喝完了。”我只好把我身上仅存的一听易拉罐交给孩子的父亲。他们四位北上打工的农民才使劲挤出,门还不能关紧。我得出国,出国,即使只为了在火车上能自由地方便一次。当我跌跌撞撞返回车厢,坐位已被一位年青女子占领。

来美国C大如有神助。兰姆教授到我们大学访问,我交给他的我博士论文《通奸在大清律中》。高教授问有没有意愿到美国作一年的访问学者。我说当然好。如果哥伦布没有发现美洲或者亚洲人最先移民到北美,不知是否还会有今日汹涌的出国潮。我上车之前立于四十二街大中央站,早期许多好来坞电影常拍这景象,从高处往下拍仿佛大家围着一个圆弧在快速转移,男人居多很体面手持公文包像无头的蝇。

现在是七点三十分,我看了看表,昨天这时候我在和一位从上海来的按摩女谈心。她不会浪笑、调情,纯古典气派,如同老实安份的秘书。她的樱桃嘴,细腰,像平安时代日本的仕女图。她说她力气不够,客人不愿找她。我长时间地注视她,听她倾述。做她们这行的,来的男子骨子里都看不起她们,以为出了点钱就随便可以怎么地。我交给她一百元,说,去吃一餐吧。秀秀也是没有力气的,记得学农时她昏倒在麦地里,

她的小指姆划破一道深深的口子。前面是望不到头的麦田,赤烈的太阳下秀秀的脸非常苍白、无助。我挥舞着镰刀帮她铲除麦子。“去把伤口包好,大胖那有红药水。”

秀秀忍住眼泪说不要紧,血一会就凝固了。

她站在望不到尽头的麦田,准备收割或者等待收割?秀秀!

胖子列车员把车票收回,拿出一纸牌插到我坐位的缝子里,这样证明我买了票。我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列车已经开了许多时候了,每到一个站台我都伸长脖子看钟,竟没有一个钟这是很少见的事实。没有钟的存在使我越来越恐惧,我到哪里去呢这不重要,我要明白时间。

我问列车员胖子,这车去哪。

“New Haven。”

我一时没听清,请他再说一遍,他说“New Haven”。我几近笑逐颜开,新码头,有趣的名字。我拿出地图,我知道我可以顺着这条线到达华盛顿。

9:我发现女房东的头脑还是有她清醒之处

女房东在我走的那天晚上,轻轻地站在我门口,我出去倒垃圾,她把整个脸涂成红色,又穿一身的红衣,还笑着。我想房东又犯病了,忙说晚安。房东笑着问,你不去费城看樱花吗?我说樱花不是在华盛顿吗?

樱花就在费城开,你老外了。房东斩钉截铁地发誓。

好,好,樱花在费城。我去费城。

我也想去费城,我们同路好吗?女房东温柔地说。

看着房东的眼晴变得迷恋起来,我情急生智说我忘了告诉她,我有了女朋友,女朋友陪我,明年我再陪她看樱花。

明年,不知我还在不在,人有时候说死就死了,没准的。

我发现女房东的头脑还是有她清醒之处。我倒完垃圾回屋房东的灯已熄了,我猜她一定在黑夜里守着墙壁倾听我这面的动静。这个学期完了我真该搬家了,还是回到城里去住,晚上便去酒巴喝酒、听歌。现在和一位三十九岁的神经质女房东共屋,说不定那天我会被她传染,慢慢地养一屋的花,硬说樱花开在费城而不是华盛顿。这不是没有可能成客观的事实,尤其对我这样本来吸过毒还绘过画也还算年轻的单身男子。

我立即联想到了那些吸毒的日子。许多颜色、人影、组成一团一团的光环,我还看见虫子,我吃进去的苍蝇在我的肚子里游来游去。秀秀已经远走,早看不见了。

我所遗忘的肯定比记忆中的要多的多。

然后是牙痛。上车之前我一直牙痛。

美国人一般从五岁开始平均三个月到牙医处涮牙一次,每天用特别的线把牙根的污垢去掉,自来水也放了一种对牙有好处的化学品。我们中国人坚韧不拔,牙痛不是病,虽然我们相信痛起来不要命。美国人习惯在大街上展示笑容,大概为了露出他们整齐,洁白的牙齿。当然这仅说明他们爱惜牙齿。秀秀的也牙整齐,洁白,当她笑起来更为突出。可秀秀不是笑口常开的女人,我希望秀秀是。如果此刻秀秀坐在我身旁和我一起说笑一起到华盛顿看樱花就好了。这样的抒发几乎肉麻了,因为我口腔发酸,我只得咬咬牙,准确地说是咬牙切齿。但我坚决地想如果秀秀在就好了。在我出生以后的世界找一位心爱的女人真太不容易了,万水千山,多少光阴。我被生下来从逻辑上说便有一位情侣为我而生,也可以说我为她而生。命中注定我们可能失之交臂可能我们相逢之时还不认识彼此有前世之缘。或许秀秀早到了美国,她那么美那么聪明主要是她有一意孤行的先例。

10:她会是秀秀,我怎么会认不出秀秀?

那修指甲的女子继续修个没完没了。我说很漂亮了,你的手。我赞美女人住住不自觉地出口成章,“是吗,还没有最后做完。”她没抬头。

我曾听人告诉过,看女人爱不爱家,看她的指甲就行了。

我也曾听说过,看男人爱不爱家,看他是不是厚嘴皮。

修指甲的女子仍然没有抬头。我便侧身看窗外变幻不停、高高耸立的广告牌。

火车此时突然猛烈地停下,修指甲的女人顺惯性一仰头,“亚民,是你,真是的,怎么会是你呢?”她惊喜莫名地嚷。

一张陌生而美丽的脸,像我平时看惯的那些不再风华正茂但风韵犹存的青年妇女。“对不起,小姐,”我的口齿极为清楚,“我想不起你是谁了,你以前见过我?”

你认不出我来,要么就是我认错人了。

可我确实叫亚民,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我急急地说。

我叫秀秀,我在北一中。我们是同班同学。你这下清楚了吧。

她会是秀秀,我怎么会认不出秀秀,这不是在开玩笑吗?难道我脑子出问题了,可怕到了我已经认不出秀秀,这可能性究竟有多大,我为何会失去关于她面容的记忆,而对我们小学班主任的名字还记忆犹新。我是不是只记得名字、事件而全部丧失对面孔的记忆?可能吗,我吸毒太多还是我想她太多导致抹杀了本来面目。

火车又继续开动,列车员走到车厢解释,因发动机出故障,请大家原谅。后来怎么样了呢?我拚命地想认出她究竟是不是秀秀,我迅速想到秀秀的左小指有那次割麦留下的小伤疤。这位自称秀秀而我不认识的女子左手指也有一小伤疤,尽管涂了指甲油不是太明显。难道她真是秀秀,而我已认不得了像所有街上陌生而美丽的女子,我们擦肩而过不过如此。我害怕了,我再也不敢看她。

“亚民,你认不出我来了,亚民,我要下车了。再见吧。”我全身透气,风哗拉拉地吹破我的身体,面无人色,我开始放屁很响亮一个接一个。

11:我揉揉眼晴,要来的终于来了

满天的春阳,满眼的樱花。樱花如剑,锐利地落下。战败的日本国往战胜国送樱花。

从华盛顿的樱花树下返回,远远地看见许多警察,警车上的红绿灯一闪一闪。“你是这儿的房客,王先生吧。”警察靠近我问。我说是的,“出什么事了吗?”

“张太太涉嫌纵火并杀死他丈夫,希望在整个过程中我们警方能得到你的合作。”

“我会的。”我不假思索地问答。我揉揉眼晴,要来的终于来了,从认不出秀秀那时起我还有什么可回避什么可拒绝的?我整个身体轻松有力,如释重负。

我曾听同事小张告诉我,他已经接到三次要他去做陪审员的通知。小张借口英文不好推辞。后来他又接到第二次要他去做陪审员通知,他笑道,他已经不住纽约了,怎么还在找他。他回信解释了情况。“不在纽约,请出示一纸从你所在地写出的信以及报税资料。”

我倒是愿意做陪审员听检察官和律师舌战,然后作出有罪无罪的决定。陪审团制度颇像人民审判。全是与案子无关的普通人,我成为公民后才可以做陪审员。许多美国人不愿做陪审员,没钱又不能随便跟家人联系,遇到难办的案子拖上一年半载是常事,所以在公司紧张打工的白领,家庭主妇们是能推就推,谎称有病、工作忙得要死诸如此类。

女房东的哥哥当晚找到我,说这次他妹妹的案子我一定要凭良心。“只有你能有效地证明我妹妹有精神病,你把你们相处时的情况说出来就行了。”

他哥哥声称他们请到一位好律师,作无罪辨护,精神不正常,不对自身行为负责。他妹妹在失去理智的情况下才失手烧了房子,不幸把在屋睡觉的丈夫烧死。现在他妹妹根本不记得有这件事了,她不停地哭,说想她的那些花,还没跟花浇水呢。

我说好吧,我会去法庭作证,她是很奇怪,精神不稳,说话颠三倒四。

12:与其说是她误杀了她丈夫不如说是花

女房东在法庭上楚楚可怜,不断地低吟,我要回去浇花,花口渴了。

律师以充满同情深情地语调说,看吧,坐在这儿受审的是位爱花如命,几年来坚持到教会做义工,帮助老人的妇女,只是因一时精神受到刺激,放火烧了房子。与其说是她误杀了她丈夫不如说是花。根据医院的报告,我的当事人长期以来对花粉过敏,当鲜花盛开时,她的精神就极不稳定。但是她爱花。她以为她在给花浇水,那知她浇得是汽油。她错把汽油当成矿泉水了。事发当天太阳很大,一根火柴刚好被她的化装镜借着太阳的光点燃了。

火一烧起来,我的当事完全吓坏了,她已经失掉了关于那天的所有记忆。陪审员们你们忍心看到这位失去丈夫、失去家园、失去她最心爱的花的女人再失去自由吗?现在我请求我的证人,我当事人的房客谈谈他与我的当事人相处时的情况。她是不是有精神不稳的习性。

我瞟一眼律师,再看看女房东,又扫了几眼公诉人,老老实实把我与女房东相处的情况大概地阵述一番。我的结论肯定了她的神经不正常,因为我都自认不正常。公诉人愤怒地盯视我。公诉人在我结束证言后大声批驳,这套精神病的说词全是无稽之谈,全是谎言,如果一位杀人凶手以精神病为由消遥法外是对所有善良人的犯罪,是对法律的亵渎。这位杀人凶手有杀人动机,杀人时间,她又在杀人现场。丈夫离家出走多年,长期与其夫感情不和,而其夫新近买了巨额保险。花是她的掩饰,如果她直接把丈夫杀了,精神病的成立很难找到证据,那用什么火柴引发大火强词夺理,有火柴在现场那就说明是太阳引发的大火而不是这位刘姓妇女亲手的杰作吗?

这是早就设计好的,一个长期预谋好了的一级谋杀。为了杀死丈夫,先是低价把房子租于一男子,装得疯疯颠颠,为以后杀人打下精神病的伏笔,然后送免费票给房客让其离开,如此机关算尽。我手里有一次她打往费城受害者的电话记录。这位被告席上的妇女把丈夫引诱回到家说是同意离婚或者说有紧急事相谈,具体内容如何我们除了她说出真话我们不得而知,死者已死。她把丈夫骗回来后则把门反锁,放火烧房。然后当然装成什么都不记得,精神受到极度刺激。这就是全案真实的过程。

长达三个月的出庭,检辨双方你来我往。女房东的哥哥再三感谢我说我的证词对他妹妹非常有利,陪审员们很看重证人的说法。我说不客气,不客气。其实我自己也开始怀疑女房东是不是确有精神病,公诉人所言也不是没有道理。但我在心里还是自我暗示坚信房东确有精神病,否则我如何面对我的证词。

能确定的只是花死了,人也死了。

13:去酒巴,我单身的时候每天都去酒巴的,找人聊天调情

自从女房东把房子烧后,我便搬到城里去了。工作也忙起来,加之走到街上恍惚经常看见那天在火车上自称是秀秀的女子,搞得整天神经兮兮。以至教授都问我是不是工作太紧张了,那件杀人案给我心里造成了压力,要不要看看心理医生,他认识一位亚裔心理医生,在这方面很有经验。我谢过教授笑说有这份闲钱,还不如去看脱衣舞。

“对不起,我是说你该找一位伴侣了。”教授认真地说。

“正找着呢。”

“去酒巴,我单身的时候每天都去酒巴,找人聊天调情。”

“好吧,我会试试的。”

我倒不一定真想去美国人的酒巴,我已经不太年轻了。看着那些活泼的年轻人,老了的感觉犹为深刻甚至生出已婚的感觉。闲闲地坐在阳光下,或趴在草地上,有没有花香倒无所谓,然后,蓦然回首,我希望我所希望的,她在灯火阑珊处,如歌如梦,遥远,可望而不可及,我都将悲喜交集。可是我已认不出秀秀了。

女房东的哥哥打来电话说明天是最后一天了,法庭调查结束,由陪审团作出有罪无罪的结论,请我务必到场。我说好吧,反正教授给了我一星期的假,说可以此案写一报告,诸如精神病在法律上的问题诺干。

陪审团经过一个下午的讨论。裁定房东无罪。法庭最后宣判:九六年七月,涉嫌纵火杀死其夫,因其精神病成立,无罪释放。

14:他死的那天花真香呀

“他死的那天花开得真好呀。”女房东迷恋般地说。

“你不是说你完全不记得所发生的事了吗?”我猛醒般地问。

“算你说对了,可我自由了。”

“就是这样了吗。”我边走边说,不由自主,“一切就是这么简单吗?”

〔九七年四月二十六号纽海汶〕

(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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