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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枰: 康洪雷还得有好编剧
张西

陈女士,人届中年,皮肤白晰,肩背宽厚,说出的话坦荡的一览无遗。望着她那双漂亮的大眼睛,我想,还有哪类女人比来自大草原的女人更宽广更大气的呢?就像史今追着高成屁股后面问许三多帅不帅一样,十几年前的康洪雷也曾跟在陈坪的身后追着问他行不行。康洪雷几次向我坦言,他一直很在意陈枰对他的评价。陈枰在专业上的高度,是他的一个攀登目标,同时有陈枰的认可和鼓励,他才敢把自己抛出去而不顾忌回路。

我和陈枰见面时,她正在为一部长篇小说收尾,曾经编剧的《激情燃烧的岁月》、《青衣》和《民工》变成了远去的彼岸。直觉告诉我,也许有一天,陈枰会过一把导演瘾。从大草原来的男人和女人,都不太受条条框框的限制,想做什么就去做,就唱就唱想跳就跳想喝就喝,性情的连需要掩饰的东西都没有。

在去见陈枰的路上我不知道我和陈枰见面后能说些什么,我只是让开着辆破车的四哥(李义华)给我放德德玛唱的蒙古歌《草原恋》,那股浑厚深沉还带有苍凉背景的韵味儿,就是我拜读了陈枰的作品后的感觉。

张西:康洪雷的崛起,后退一步看,是以内蒙古电视台为大本营向北京发起冲锋,他的同谋或师长或朋友,也是那个阵营里出来的。我觉得这个阵营很厉害,比如《激情燃烧的岁月》、《笑傲江湖》、《水浒传》的制片人孟凡耀;比如大名鼎鼎《武则天》、《成吉思汗》的编剧冉平;比如您,就编剧了影响颇大的《激情燃烧的岁月》、《青衣》和《民工》。可谓山不在高,有仙则灵。

陈枰:来自内蒙古的文化熏陶对康洪雷确实很有影响。我们这几个从内蒙电视台出来的,孟凡耀年龄最大,也是我们中的老大,我们都受益于他。尤其是康洪雷,他和老孟都是88年进电视台的,老孟从那时起,就在剧组当制片主任,一直带着我们往前走。准确地说,我和康洪雷1989年就合作了。那是冉平编剧的一部8集的电视剧叫《古事梦说》,是关于环境污染的。康洪雷在那部戏里当男主角,演一个治理环境的技术员。我那会儿做服装设计。那时康洪雷瘦瘦的,我跟他开玩笑说,你就是演小人物的,你没长出英雄样来。他还演过电影呢,当过男一号,但他演戏可臭了,我说你演戏怎么这么难看呢?他自己还乐呢。

张西:第一次见你,是在康洪雷租住的上康公寓,只需几个对话,你俩的熟悉程度在我这个外人眼里就已昭然若揭。那时你正在写《葵花朵朵》的剧本。当时我就想,原来是这么漂亮的女编剧跟康洪雷合作出了《激情燃烧的岁月》呀。康说,你们弄《激情》时很投入,经常是吐沫星子飞满了电脑屏幕,我对你们的合作方式有些好奇。

陈枰:(笑)写《激情》时,有时我拿着电话筒,照着笔记本电脑给康洪雷念我刚写出来的戏,念完以后,发现屏幕上面全是被我喷的唾沫星子。

很多导演会觉得编剧没什么,一部戏的好坏主要靠导演和演员。康红雷很明白这一点,他说必须有个好编剧,给他写个好故事,给他一个明确的思想,这样他才能实施和发挥导演想象力。康洪雷是一个肯学习的人,有这一点就够了。越是自卑的导演越怕别人说他不行。虽然别人说康洪雷不行,他也一样会不高兴,但他私下里会非常努力。努力完了会跟在你屁股后面问,“你觉得我行不行?”他问的时候,特别渴望得到承认。康洪雷一腔热情。干这一行,如果没有激情,那完全是干错了行当。康洪雷经常会有满怀激情,找不到准确的突破口,那时你看吧,他自己非常着急。

做好导演的第一步编剧是关键。有些导演,跟没有什么经验的编剧合作或跟那种没有精神力量的编剧合作,就是要走很长的路,甚至走弯路。康洪雷走得顺,是因为他对编剧这块的判断是对路子的。像《士兵突击》的编剧兰晓龙多厉害啊。

张西:兰晓龙厉害在哪儿?

陈枰:兰晓龙在中国的编剧里,我认为是非常有思想的。中国大多数编剧都是讲故事,至于自己讲的故事精神意义何在?他自己不清楚,你看《士兵突击》,用毕飞宇的话说,编剧非常形而上。

兰晓龙很不一般,这个人很了不起。康洪雷的聪明就在于他对编剧比较尊重。他不像别的导演似的,乱改剧本。他对外人也这样说,我是一个比较成熟的编剧,我的剧本到他手里,基本上动一些细节,比如说哪儿再丰满一点,或他有一个什么想法,他自己也说不清楚时,我马上会问他,是不是这样或那样,他说对。我了解他,知道他要什么,我们就默契到这种程度。我们合作的几个戏,剧本都没大变,包括结构和人物都没有大调整。我们俩合作得比较舒服也比较省心。

张西:与其说康洪雷命好,不好说康洪雷眼贼。放眼一看,偌大的影视圈里,能有几个好编剧呢?哎,他就能一眼找出适合他的那棵树,而且连根挖着用了。

陈枰:康洪雷太想当好导演了。他当了十几年的副导演,特别渴望有一个机会做导演。

张西:《激情燃料的岁月》是你和康洪雷首部合作的重要作品,它的成功,是否缘于你们都是军人的后代?是谁先想到要做这个戏的呢?

陈枰:我父母都当过兵,后来转业到了地方。康洪雷父亲也是当兵的,受父母的影响,我们对部队都很有感情。我记得是99年,当时我刚生完孩子,在家里待着。他跟我说,咱俩搞一个剧本吧,然后就拿了《父亲进城》的小说,那时他都没有跟作者买使用权,就让我写一个梗概。我就写了一个17800字的梗概。怎么说呢,我们俩也比较有趣,突然碰《父亲进城》这样的题材,又是用我这样的一个女人写一个硬朗朗的军队题材。我这个人没有什么创作框框,更不喜欢被别人思想制约,一些约定俗成的概念到我这儿基本上玩不转。康洪雷希望我能放开所有的想象。于是《激情燃烧的岁月》就应运而生了。原小说大概四万字,色调比较灰。写石光荣看上了褚琴,通过组织,硬把两个人绑在一起,吵吵闹闹痛苦无奈地过了一辈子。改编的时候,我想,既然组织把他们捆绑在一起,那我就让他们用另一种方式生活吧。我写的石光荣是这样的:当我打仗的时候,我就一定要占领阵地;当我没有战斗可打的时候,老婆你就是我的阵地,我一定要守着你,我不管进行什么样的肉搏战也好,刺刀见红也好,反正,我不应该输,这就是石光荣的性格。

康洪雷和我都没有多高的思想境界,我写这个剧本,完全是靠一个细节一个细节把人物塑造起来的。剧本出来后,康洪雷老老实实充满感情地去拍,他在现场认真地把握人物,他感染了演员,演员也感染了他。

当初康洪雷拿着我的梗概去跑钱。他告诉我说,很多人看了梗概很感动,说要投资。我觉得在这个行当里,好多人说了不算,算了不说,所以没当回事。最后这件事成了的时候,我都觉得很奇怪。这件事他做的特别难,所有人都说这故事不错,但是绝不同意康洪雷当导演。

张西:为什么?

陈枰:因为他连一个戏的导演都没当过啊。哪个公司敢拿这么大一个戏让你康洪雷练手?后来张纪中提出来,这戏只能是康洪雷做导演。长安影视公司终于敢冒一下险,同意让康洪雷当导演。播出以后,他跟我说,这戏哪儿哪儿个地方播火了,我都觉得奇怪,我说,这么容易就火了?

张西:内蒙电视台还是挺开明的,允许你们一个个溜出来拍戏。

陈枰:对啊,电视台没有活让我们干呀。拍电视剧没钱,你怎么干活呀?电视台没钱,我们又不能凑合着在那耗日子。

张西:合作《激情燃烧的岁月》之前,你和康洪雷一直有合作?

陈枰:断断续续地合作过几部戏,这中间,他既当过演员,还当过制片主任,后来就是副导演。我们认识时间很长了。

张西:康洪雷的劳动负荷量一直很大,这是否引起过他在情绪和脾气上的变化?

陈枰:康洪雷属于脾气比较好的人。他有激情,但不暴躁,而且他比较有涵养。我好像没见他急过,他挺会跟人相处的。

张西:您刚才说,康洪雷演戏不行?

陈枰:他演戏时不松驰,导别人的戏很松驰。他是我所见过的把握演员最好的导演。他能把演员把握得特别好,特别适度。

张西:比如?

陈枰:《激情燃烧的岁月》里的石光荣,很多观众看了以后,都没话说,孙海英真的把石光荣演活了,石光荣成了孙海英的一个不可逾越的里程碑。还有《士兵突击》里那一个个的人物,没有一个是掉链子的,个个出彩。这都是导演把握演员分寸非常适度的结果。如果演员有做戏的感觉,老是端着,那股劲儿跟人物就不是严丝合缝的。很多导演没有节奏,节奏不对很多地方就不对了。好演员也得有好的导演来调理,这样才能最大限度地发挥出来演员自身的表演优势。比如演员李菁菁拍《民工》这部戏时,松弛自然表演状态非常好。这就是康洪雷亲手调整的。后来李菁菁再去演别的戏时,又不由自主地带出来演的痕迹。康洪雷能叫演员完全忘我。咱们还是拿李菁菁来说事,康洪雷能让她忘记自己的城里人身份,能忘记她跟剧中人物差了将近20岁,能让她忘了自己曾经美丽过。等电视剧出来后,许多观众问,这个演员是不是当地的农民,是不是从群众演员中找的?我觉得这个评价就非常到位。

张西:许多优秀导演对拍戏考虑的较多,往往会忽略生活,甚至排斥俗世生活的琐碎。

陈枰:康洪雷特别会生活。我和康洪雷有个好朋友叫伍健,是《激情燃料的岁月》和《水浒传》的服装设计。有一次,她从南京来看我,正好赶上我刚生孩子。康洪雷就到我家来做菜。康洪雷说,我给你们做一个干烧鱼吧。他就真的做了一个特别地道的干烧鱼。我很奇怪他怎么会做出来的?他说他在饭馆吃过之后,就看着琢磨,就琢磨他应该会做这道菜。他做饭时给我的印象特别深,当时我妈也在,康洪雷一边做饭,一边拿抹布擦锅子,一边归置家什,一看就特老道。我还在他家吃过一次面条,他亲手做的面条,还挺好吃。他就属于不光拍戏能干,生活也特能干,家里家外挑大梁的那种。他是又会生活又会做事的男人。

张西:按说康洪雷也拍了几部剧了,怎么还买不到自己的房子呢?我每次见他都是租房住。

陈枰:那是他不想买。他绝对不是买不起。一个外地来打工的,都能买得起,反正是首付嘛,为啥买不起?还是他不想在这儿买。因为他早就说过,他才不在北京买房呢,交通这么拥挤,根本不适合居住。

张西:中小型城市可能更适合居住。

陈枰:但是有一点,康洪雷如果在一个中小城市待着,他就不会有这样开阔的眼界。只有在北京他才有这样的思想。他到苏州试试,好生活吧?但你让他试试,软风能浸到他的骨头里,他就没有这个胆识和魄力追求他的理想了。所以说干这个文化,你还得在北京。许多外地人咒骂北京,说这儿难生活,交通这么拥挤,每天这么吵,可是没有几个人愿意离开北京的。

张西:您很适应编剧这份职业?

陈枰:对我来说还行。我没被压榨过。有些编剧挺惨的,别人让你写完本子,没下文了;要不然就是被人逼得要跳楼上吊。我最初就是跟张绍林合作,写过中篇、短篇、上下集这么练出来的,都挺愉快。第一个长篇就是跟康洪雷合作的《激情》,从来没人逼我快写什么的,我没有被逼过。通常都是我等剧组,没有说剧组在那等我,要那样我肯定要崩溃了。我从来不熬夜,熬不了。早晨一般就是八点半到九点开始干活,干到12点吃饭收工。然后就休息一会儿,有时候转转,看看电视和碟片什么的。然后干到晚上七点,就开始看电视。晚上写东西容易兴奋,我怕失眠,所以我从来不熬夜…

张西:您既是康洪雷最重要的合作者,又是朋友。十几年走下来,你们都有了重大的改变,心灵也都起了变化,如果您给康洪雷未来的走向提些建议的话,我认为那并非是不切实际的玄想。

陈枰:康洪雷还得有好编剧强强联手,编剧是电视剧的第一步,万事起头难,第一个难没解决好,以后会步步难。

现在很多导演羡慕康洪雷命好,说他碰到的都是好编剧,老有好剧本。其实我认为不是命,是他找了,是他识货,他还是有这个眼光。有些剧本你给别的导演,他也不一定能拍得出来。有些导演,老是觉得自己了不起,好剧本给他,他未见得能获得成功。不要总抱怨自己没碰见好剧本,就算碰见了,他真的有能力把它拍好吗?

我更觉得康洪雷的《民工》是更经看的一部戏。因为《民工》是更走人物内心的。这部戏的原名叫《葵花朵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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