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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白:一九七五是一个有生命的人
木叶


“一个人的战争”,书名变作了流行语。林白却一直躲在后面。

这是一个另类,所以《致一九七五》的前言(后改作上部)初稿写了十七万字,占小说一半篇幅,有什么大惊小怪?

一九七五,减九,或加一,都更夺目。但是她不。她是把那个年代当作一个有灵魂的生命的。生命有来龙,有去脉,李飘扬、安凤美们从一群学生到下乡知青,然后被命运抛到三十年后,直至陌生的读者面前。

林白说自己在夹缝里成长,处于双重边缘:市场表现不太火,又与作协系统相疏离。初谈之后,她补了几句,如“法国女作家杜拉斯,她的《情人》出版之前的很多年,她每本新书只能印几千册,她六十多岁后才拥有大量读者。”这也没什么,警醒的是接下去的话,“我相信我们国家也有这样的作家,但可能他写不到六十岁就放弃了”。

“第一我不以政治为目的,第二我不以逃避政治为目的”

木叶:这本写了10年的《致一九七五》的故事终于2005年,暗合“30年河东,30年河西”的说法,有一种沧桑的时间感。

林白:时间感是很重要的一个因素,与其说这部小说是写人的,不如说是写时光的,尤其是前言,也就是上部,就叫《时光》,是人和事漂浮在时光中的身影,而不是舞台上四面八方的活动。就像前面是很长很长的屏风,后面有一组一组的人物走过去……

木叶:小说下部叫“在六感那边”,看了就想到普鲁斯特《追忆似水年华》的“在斯万家那边”,是否从这里而来呢?

林白:应该说不是的。现在的文本,上部《时光》在时间的感受上可能从普鲁斯特那里获得某种启示,但是1997年先写的是下部《在六感那边》,整个写法、感觉不是这样的,当时也不叫这个,有各种各样的名字。

下部是写1975下半年和1976年,直到高考开始那一段,上部也不光是写1975年……是以1975年为中心的一个较大的时间范围,所以不光有十六七岁时候的,也有五六岁,十二岁时的……叫洇开吧,点和线向四面八方洇开。这也是我对时间的一种感受。

木叶:书后你列了人物表,我数了一下有130多个人,具体写到的人的数目可能还要大,这个小说有点儿像“一群人的战争”。

林白:对,人物表还没写完,有些人没列进去,你很细心。人是很多,但我这部书不是刻画人物的,跟《红楼梦》那种书不一样,连焦大、巧姐都是很清晰的,我这作品的很多人物是模糊的,是在时光中的掠影。像鸟群在天空飞过,飞过也就飞过了,不见得非说清是灰羽毛还是白羽毛——人的一生中碰到的很多人就是像这样的鸟飞过去了。

木叶:这有点儿像中国绘画里的散点透视,不是紧紧扣住几个人展开。但是,有的读者看了可能会有些茫然。

林白:以往的阅读可能使读者获得一种规训,习惯小说揪着你,给你一个故事,这样读者就有了一个期待。我就告诉你,我这是一个违反常规的小说,你不要有这个期待。当然也有一些读者或记者说挺有意思的,虽没有一个揪着你的核心的人物或故事,但是有幽默、有轻盈、也有沉郁的地方,是比较多面、比较混杂、比较斑驳的图景。虽没有从头到尾设置很多悬念,但还是有味道。

木叶:你说别人可能觉得你不会写小说,其实你自己是有意走一条背叛小说的路。

林白:反正写一个跟以前一样的小说,就是提不起劲来。重复写一个东西就不兴奋。

我喜欢写作的时候有兴奋点,有的人喜欢有难度一点,写得很苦,写得特别难,是因为他的标高特别高,卡夫卡的标高。而我不要写伟大的作品,不是你发誓要写一个《红楼梦》就能写出来的。肯定是要从内心的兴奋点出发,才能写成一个作品。

木叶:1975也是文革年代,但不是真正的拐点1976。政治在你的小说中若隐若现,比如多次提到毛主席,还有英文的毛主席万岁:“狼礼服前面猫”。

林白:这个小说不是一个政治寓言,不是一个政治的备忘录,但是1975年时日常生活已经在很大程度上被政治化了,意识形态化了,虽说我写的是个人的日常生活,但是哪怕广西离统治中心北京那么远,三天三夜才能到,乡民连周恩来都没听说过,连一个国家总理的照片都没看到过,但这么一个地方的日常生活也都高度政治化了,比如要把那个装牛粪的屋子改建成政治夜校,这个细节是真的。连大粪都带上了政治的气味,你想想,呵呵,很有意思的。

木叶:你不想逃避政治,是吧?

林白:我当然不想故意要逃避。第一我不以政治为目的,第二我不以逃避政治为目的。

木叶:政治之外还有性,小说里也体现出来了,比如李飘扬说“我在七岁的时候为自己找到的第一个白马王子,就这样失掉了”。你的多部小说里性都有着意味,即便不是很重要也会突然顶你一下。

林白:这里的性比别的小说淡多了,你看《万物花开》里的意味很多的。就是后来写安凤美时性的部分才浮出水面,因为她是一个女流氓。那个年代的性肯定都是压抑的,跟今天的泛性时代截然相反。

木叶:一个网友说,开放的安凤美,简直就是1975年的李银河。你怎么看?

林白:网友说的?呵呵。李银河的私生活我一无所知,我不能妄猜。我觉得李银河思想很前卫,性观念很开放,李银河是思想者。安凤美虽观念也开放,但没有思想指导,她就是一个行动者。

木叶:可能还有另一层意思,是指任何时代都有一些背叛那个时代的人,往往不易被理解。

林白:嗯,李银河是在思想上理论上对大家有一种启蒙,安凤美是在浑浑沌沌中按照自己自然的、自由的想法来生活、行动的。

“这(胎盘)就是当时的脑白金”

木叶:你也赋予了动物一种语言,譬如狗会说话,经赵战略翻译是,“妈的,生活真虚无。”

林白:对,经常有,不只是动物,也有植物,或是没生命的东西,如麻包袋、路,它们忽然冒出一句话来,整个就活了,很有意思,阅读起来应该很有快感。

有些动物、植物超越了那个时代,比如有一种草药叫五色花,它忽然说:臭怎么了?俗艳怎么了?不臭哪能当药,不臭哪有个性啊!不臭的植物都是平庸的。俗艳?俗艳更是风格,如果你是个女人,就能当上国际名模,如果你是画家,定能开俗艳主义的先河,多少年后能拿到纽约拍卖行,拍出个一千万美元也未可知呢……当然这番话是飘荡在将来的时空中的,我赋予了植物、动物以先知的能力。

木叶:万物有灵。

林白:对,万物有灵是我的一个世界观吧。像我的《万物花开》。

木叶:猪也多次出现,很好玩,但是也有人觉得和王小波的“特立独行的猪”重复了。

林白:没关系的,出现猪是重复的,特立独行这个词也是重复的。因为我的生活里就是有这么一头猪,这是从我生命出发的。有王小波在先,我写是向王小波致敬。我生活中那头猪,特立独行,无论吃多少都长不肥,却越长越瘦,而且它不停跳栏,最后失踪了,真有这么一头猪。

木叶:“我们处在胎盘文明的中级阶段,吃胎盘是一件需要适当遮掩的秘密,为了守住这个秘密,在中药里我们叫它紫河车”,吃胎盘在小说里多次出现,看着不舒服,但我觉得这么写可能有什么意蕴。

林白:优雅的女士、文雅的人可能会觉得……嗯。虽说两广人什么都吃,但是吃胎盘也不是普遍的。打鸡血是全国普遍的风潮,1967年的,我把它挪到1975年来写。打鸡针、甩手操,都是文革时的健身法。吃胎盘不普遍,很恐怖,很血腥。

木叶:应该有一点儿关于人性的隐喻,毕竟这是“人之初”的东西,细想是人吃人。

林白:确实很血腥,很野蛮。有一点隐喻在里头。但是在小范围内吃胎盘也是有事实依据的。当时因为送礼,挺个人化的,你说送什么才比较跟这个人物能勾连起来呢——李飘扬的母亲是医院里头的助产士,送胎盘嘛。大队支书的老婆有妇女病,要十全大补嘛,就送胎盘,很有意思。最后要高考怎么补,当时没有脑白金,这就是当时的脑白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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