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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于雛妓的一次報道
翟永明

雛妓又被稱作漂亮寶貝
她穿著花邊蕾絲小衣
大腿已是撩人
她的媽媽比她更美麗
她們象姐妹 “其中一個象羚羊”……

男人都喜歡這樣的寶貝
寶貝也喜歡對著鏡頭的感覺

我看見的雛妓卻不是這樣
她12歲 瘦小而且穿著肮臟
眼睛能裝下一個世界
或者 根本已裝不下哪怕一滴眼淚

她的爸爸是農民 年輕
但頭髮已花白
她的爸爸花了三個月
一步一步地去尋找他
失蹤了的寶貝

雛妓的三個月
算起來快100多天
300多個男人
這可不是簡單數
她一直不明白為什么
那么多老的,丑的,髒的男人
要趴在她的肚子上
她也不明白這類事情本來的模樣
只知道她的身體
變輕變空 被取走某些東西

雛妓又被認為美麗無腦
關于這些她一概不知
她只在夜里計算
她的算術本上有300多個
無名無姓 無地無址的形體
他們合起來稱作消費者
那些數字象墓地里的古老符號
太陽出來以前 消失了

看報紙時我一直在想:
不能為這個寫詩
不能把詩變成這樣
不能把詩嚼得嘎 直響
不能把詞敲成牙齒 去反复啃咬
那些病 那些手術
那些与12歲加在一起的統計數字

詩、繃帶、照片、回憶
刮傷我的眼球
(這是視网膜的明暗交接地帶)
一切全表明:都是無用的
都是無人關心的傷害
都是每一天的數据 它們
正在創造出某些人一生的悲哀

部份地她只是一張新聞照片
12歲 与別的女孩站在一起
你看不出 她少一個卵巢
一般來說 那只是報道
每天 我們的眼睛收集成千上万的資訊
它們控制著消費者的歡愉
它們一掠而過 “它”也如此
信息量 熱線 和國際視點
象巨大的麻布 抹去了一個人卑微的傷痛

我們這些人 看了也就看了
它被揉皺 塞進黑鐵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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