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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蒙古集 (选六)
秦小宇

北西游记

尕尔迪生下的唐僧,打出娘胎,就鱼一
样出家了。这是他后来磨难像又一位随行弟子
的旅行的起点。(曲折的故事被回鹘文抻成一根直。)

旅途中唐僧想找几个帮手:
“一根弦做不得胡琴。” 突然——到了高
老庄;又在杜古楞湖,收服水中的马。(草原
不会接受一个没有马的故事。)

且不说路途中遭遇九大妖魔、十八个洞;
这日在呼拉斯图阿贵村,唐僧向乌哲斯古楞.
莲花化缘。后者一向礼敬喇嘛,便布施了两只
金钗。
八戒挑担子;
胡悟空手拿金钗;
在富裕城,唐僧恰巧向乌哲斯古楞.莲花
那心眼如钗中一点的丈夫兜售金钗:“你要是想
买,就给我十二两银子。”

“与其遭受毒打,还不如离别好”,被冰
雹一样的丈夫痛打后,乌哲斯古楞.莲花的伤
心想。
于是,她揣经书,用绳索把房梁和脖颈
剧烈地连接在一起。睡孩子。痛苦犹如滚烫的
油脂。

她那骑白龙马也追悔莫及的丈夫,觉得
屋子和院子都没有意义了,他想在她的坟里躲
避这个突然被架空的世界。她的儿女祈祷:
“母亲呀,您无论在哪里也要变做风飞驰!”

乌哲斯古楞.莲花
已踏上一座漂亮的桥。
……去……
罗……扇子……
冥夜里冷,银桥、江河等都,
这是旅行的和尚带给她的旅行。

阿贵寺

路,碎石漫长,比汽车更像一头野兽。它
命令你徒步,以一颗底盘之心。

梭梭低低的迷魂阵,连石缝里的野花也暮
色苍茫,像个小小的深渊;这是在世外,土坯
房乱,连牲畜都在追求一种清心寡欲的生活,
蹄印如无僧之寺。

刚刚圆寂的活佛,
就埋在房后那块清晨般的坡地。

而羊肠山路才是阿贵寺的大殿:
你必须面壁而行,
到处是细小的石碓与白幡,
清风造像,穹顶是唵嘛呢叭咪吽似的天空。

盖天图

(非寺的)五塔寺北山墙上,刻天下唯
一一幅蒙文、藏码的天图。彷彿沿旧城五塔
寺街往南一拐,就会陷入塔后的蒙古宇宙。浮
屠有地、水、火、空、风诸元素,水依风,风
依空,本无所依的空,依北山墙密密麻麻的
天空。或者相反,这五塔才是宗动天,为一千
五百颗骨舍利之白的星子,布置了疯狂而又清
澈的秩序。某个天区的漫漶,是星斑?弥漫星
云?文革?还是你深花似的茫茫?
这副天图的二十八宿,按逆时针排列(如
神之回忆),与敦煌星图、苏州星图、杭州星
图这些以地球为基点的仰视图相反,它是俯视
之圆。
俯视之下,天即
天壤。

还是你,
还是沿那条老街往南一拐,
你便置身于宇宙之外。

大召铁狮子铭文

错别字是诗。“住铁狮子一对”:活铁狮子,
佛法即兽笼;或如诗僧沙德格尔的好来宝:“你
那辉煌的佛殿便是无底山洞。”
翻译是诗。“恰恼火”、“恩克吃儿”:随音
就字,本地脾气……如饭量。
物勒其名是诗。“大同北草场金火匠人陈二
一人成造”——置于赞助者前,铭文开头。雁
行塞上的汉语,欺蒙人只识弯弓。美岱召泰和
门石额,也大书“木作温伸,石匠郭江”。

在中原工匠之名,木屑石屑。

(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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