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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0·鱼找到了水(二)
上一篇 / 下一篇 2009-03-31 23:50:39 / 个人分类:短篇小说
我关上窗户,门又响了。
hc1PcU[ ]h$d0 “别砸了别砸了!”我打开门,一个女人一个警察两个联防冲了进来。那个精瘦的女人首当其冲,跳到床边弯腰撩起床单,双膝下跪,撅着两只锋利的屁股搜查床下。见没人,又蹦起来冲进厨房、厕所,旋即又呼啸着冲到我面前,“你爸呢?你爸呢?”今天6h4~*c.Ue7n
“找人下象棋了,一个臭棋篓子瘾还挺大,这会儿还没回来呢。”我说。今天}]1\ BD*H
“警察同志,他撒谎!”女人拎着我爸的裤子,拎得老高,像是展示战利品,“小兔崽子你说,你爸莫非是光着屁股出去下棋啦?”今天*ly7P$C kZ/L
两个联防的,一个把插头插上,另一个把电视打开,录像机的带仓弹出,看了一眼,又塞回去,插电源的也走过来,两人蹲下,等着图像出现。今天f pZ.VZ6b
那女人喘着粗气,几根刺出来的鼻毛被气流吹得笔直,女人指着我说,“警察同志,这是老郑那老流氓的儿子,也不是好东西,他爸肯定是让他放跑了!”
N&{ _jY.?1f;j0]0a0 腋下夹个包的大肚子警察像个蝈蝈,他问:“你是怎么知道的?”今天ug tV C`^OO/e
“我怎么不知道,我都趴门上听好几天了,那声儿啊,哎呦,难听死了,我都不好意思跟你们学”,女人“呸呸”啐了两下,“浪,真浪!”今天2zP;i+K"auZ9h N!f,W
我乐了,“阿姨,趴着听那得多累呀,想看您说一声不就行了吗。”今天;u"Q}I ](O
今天&_8iRI5K R*I
在派出所,我作了笔录,登记了学校、班级、姓名、年龄、性别。以及我爸所在的学校、我爸的姓名、我爸的年龄、我爸的性别。大肚子蝈蝈警察说,下一步我们 要联系你们学校,把你的情况如实反应给你们校长,你虽然没满十八岁,可我想你也知道后果。他咳嗽了两下又说,我也是为人父母的,你比我儿子大不了几岁,说 实话我真不想毁了你的前途。你要真是替自己着想,当然也是替你爸着想,就找着他,劝他来自首,我们一定会宽大处理。今天GPH:`][|C
警察搂着我后脑勺,把我揽过来,两片热乎乎的厚嘴唇贴在我耳朵上说,“在这儿我说话管用,多大个事儿啊,谁没看过黄色录像啊,放心吧孩子,没事,让你爸来一趟,交代交代情况,写个检查唔得就行了,顶多罚点儿钱。”
0u w7Y8^^eEOB0 “您也看过?”今天f8}l:b)_
“嗯……这个嘛,我看没看过不重要,现在咱们谈的是你爸的问题。”
.~7U(O3oE0 这警察挺和气的,早晨他吩咐联防队员给我买来豆浆和油饼,豆浆甜油饼脆。他嘱咐的,我一概应承。我说叔叔我答应,我帮你找我爸。今天H;]i S1E$M0k t@ z
中午,我被放了出来。在烈日下我跟那警察挥手告别,“叔叔,再见!”就跟我在马路边捡到一分钱刚刚把它交到警察叔叔手里边似的。警察也挥挥手,“再见,别忘了让你爸来一趟。”就跟他和我爸是多年未见的铁哥们似的。今天~n)rL3Y?
今天$H,ux }m.zG Ud
到了家,录像机没了,录像带没了。我洗了把脸,坐在沙发上发呆。电话铃响了,我拿起听筒,是王小山。“郑平吗?”我说我是。“你旁边没别人吧?”我说没,就我一个。“那你也别说话,你听我说,你爸在我这儿呢。”今天o a$j)\'[;J^/Q:~ bc
“你听着,等天黑了我到你家,你先把你爸的衣服准备好。”今天&qs k$G\:M:g
我说嗯。今天X*HO8QM.]!| k4z
“兄弟,你可把你爸害惨了”,王小山一见我就说,“你爸大半夜的,穿着个裤衩敲我门,好歹是一老师,那样儿可够狼狈的,也是一把年纪了,让人瞧着心酸。都他妈你这当儿子的害得。”这位仁兄跟我妈一个调调。不过我还真没什么可说的。今天Z@s[&L8[Ov
“我问他怎么了,你爸还不好意思说呢,后来零零碎碎地,我也听明白了。”今天I~qJ E
“山哥,警察跟我说了,不算什么事儿,到所里说说就行,最多罚点儿钱。”
aJa jW ~4QC*~h}0 “你懂个屁!”王小山说,“我们系有个胡佳,就因为看黄色录像让公安抓了,劳教两年,还被学校开除了,真他妈惨。”他垂下生满卷毛的大脑袋,继续说,“胡佳是我特好一哥们,要多仗义有多仗义,还是一才子,诗写得极好,几位老教授惜才,联名保他,可也没保住……”
G]DCD0 我把我爸的衣服包了个包袱,递给王小山,他接了夹在胳肢窝,伸手拍了拍我脸蛋,“郑平,别去看你爸了,放心,我是他学生,肯定饿不着他。过两天我就把他 送乡下去,那儿我有亲戚,吃喝住都有人管,也安全。还有啊,我爸有个战友,好像就在市局刑警大队,我让我爸托托人,没准用不了十天半个月的你爸就能回来 了。”
}-n~ym#l0 送走王小山我就睡了。凌晨一点我被电扇吹得浑身发冷。醒了,记不得做了什么梦,脸上奇痒似有蚁行,一摸,满脸的泪。
+q.v7v'N9U@~0 下楼,走出单元门,绕到楼后。我站在夜幕中,望着这栋矩形板楼,窗户大都黑着,像是一排排龋齿。那三两个还亮着灯的窗,是三两颗幸存的好牙,闪着釉质的森森白光。今天&[G1iB u A$Wd
我摸了半块砖头,瞄准龋齿中的一颗,振臂一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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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6@{!T}0 五
tOJ^O0 今天_an8k9C*Y.s
一九九零年的夏天我偷了一台录像机,JVC的。这台先进的影像机器带给我的视觉享受只有区区十几天。不过十几天足以学会性交,它是个速成班的 老师,而学生我,业已毕业。为了吸引你们阅读,我不妨先透露一下,用不了多久,我就找到了实习的机会。今天.P.p~8L?
走出大院左转,到公交车站再右转就是先锋街。午夜的马路上车辆稀稀拉拉,人气都在路两边的便道上。这儿全是一字排开的大排档和烤肉摊,孜然粉和辣椒末和 羊肉的味儿和烟雾混杂,蒸腾在人们的头顶。男人们光着膀子亮出肌肉和赘肉,喝酒吃肉侃大山,女人们趿拉着拖鞋坐在板凳上,啜着可乐,陪着她们的男人,有的 分开双腿,露出看不清颜色的内裤,有的夹紧双腿,只露出两只胖乎乎圆滚滚的膝。今天au.B w;vm9{4v
我沿着马路牙子走着,目测着经过的每个大排档的人数,想找个最清净的地儿坐下来。走着走着,就看见杨科和我们大院两个孩子正在啖肉喝酒,一缩脖快步往前走,可还是让他瞅见了。
};p?5blI3s4L8w0 “郑平,过来过来,哥们这正喝着呢”,杨科过来伸手挎住我胳膊,脸上有点挂不住,“不好意思,我没敢叫你出来,我瞧着你爸脾气上来了,就赶紧撒丫子了,老爷子没怎么着你吧?”
-z2Y+Jc/_ _Yn9l0 我沉着嗓子说,“还他妈说呢,我爸差点让警察逮起来,录像机也没收了。”今天+f9A)Sz%W4V4wR(v7e
“啊,不能吧,到底出什么事儿了?”杨科嗓音尖利,连烤肉的老板都停下手里的蒲扇往这边瞅。“我操你小声点儿”,我冲我们大院那俩哥们打了个招呼,“没事没事,你们坐着,我和杨科这就过来。”
*wcnLDP g"xv0 “我爸躲起来了,我告你啊,这事儿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一会儿喝酒一个字也别提。”我腾出左胳膊搂着杨科,两人勾肩搭背地往前走。“等散了,我再慢慢儿跟你说。”
(t&\5H`${9Q:|{ Y)@0 “嗯,我明白。”
F9hNTEjKtn0 天都快亮的时候我们才散,我和杨科说顺便带点油条豆腐脑回去,打发那俩哥们先走了。我讲了昨天晚上发生在我家的一切。杨科听得舌头都砸了脚面了,人话也 不会说了,嘴张着,一串“我操我操我操我操”,操完了就说,“对了郑平,那寡妇有个儿子,当兵的,前两天刚从部队回来探亲”,杨科歪着头看着我,脖子上爆 起一根青筋,“要不,咱找几个哥们,给丫花了吧!”
*y8\)Q8UOS+iP#VV`0 “跟她儿子有什么关系,操,再说你他妈是打架的人吗?”杨科的青筋潜入皮下,嗫嚅着,“跟你们……一块,我就不怕,哥们……下手黑着呢!得得得,不说了,我不就是想帮你出口气嘛……”今天o;cg.b;c)Jaz
“昨晚上我把她家玻璃砸了,稍稍出了口恶气”,我说,“那笔账以后再算,现在当务之急是怎么让我爸安安全全的回来。”今天D.R5H;n S/p/lA
“对了杨科,你们家公安局有人吗?”今天9Y sRZF'x
“我到家就问我爸去,不过,好像没听他说过认识什么公安的人,估计悬,我爸你还不知道啊,就是一老蔫,一棍子打不出个屁来,没什么朋友。还不如你爸呢,这事儿要搁他头上,别说跳窗户,根本就挪不动步,早拉一裤子了。”
b:tH/j8M3D~0 “杨科,你们家有地儿吗?”我问,“我这两天不想回家了,警察不找我寡妇也得找我,我倒不是怕她,我就是嫌烦。”今天O$Q4wbh N1P!h
“我家?行,你跟我一屋睡,不过你得委屈点,打个地铺行吗?”
.OU Q} N.g6~0F2_T0 我说行。杨科又歪着头做贼似地瞄我,一个字比一个字声小,“郑平,你说……我要是让你……在我们家睡,算不算……窝藏人犯啊?”今天v v"l#B6t q W2iS0u
“你他妈才人犯呢!”今天&\^4I4{vw|yL
“那,我跟我们家人怎么说?”今天;YeX3Hzk
“你就说让郑平辅导我功课,共同学习共同进步,齐心协力迎接高考。”今天!D)Br{%CI
“切,得了吧,您老的成绩跟我比,最多是一难分伯仲……”今天mFz9WD"y
今天)`9^(r7{,U
我在杨科家楼下等着他。过了几分钟他下来了,手拢着嘴就往我耳朵边凑,我说你丫至于那么神秘吗,说你是假娘们你还真是,他嘿嘿笑,“特大喜讯,你这逃犯 的问题顺利解决,我姐答应窝藏你,说你要是愿意,就在她公司里睡,正好给她看着点儿,还管你两顿饭,敢问落难公子意下如何?”今天1k.dxR,EyO6Qx,x R
“我操太好了!谢姐隆恩——对了,咱姐姐做的是什么大买卖?”
xTB'l"G2\ b ]0 “就是一复印的,我姐特臭美,说自己是搞广告策划的,创意产业。”今天K{+v2ZoLg [(Bpu
“虚——荣,女——人,唉——”,我俩同向摇头,异口同声。今天J(cic5Z O'p X8v
&v7U7z8[,eR0 杨秭二十出头,烫了爆炸头,这发型毁几载青春,合成之后入眼就有二十六七了。眉眼间与杨科有颇多相似之处,比如睫毛长而上卷,比如让人担心只能容一根面 条通过的小嘴儿。身材挺丰满,我不会形容女人,反正是凹凸有致前挺后撅,发育得极为完善。这点与乃弟不同,杨科心里蓬勃肿胀,身子却还是男孩的身子,似仍 留恋童稚状态,拒绝着青春的汹涌而至。今天0t%oa|0e g1y b2~z
她在前面走,鼓鼓的臀部包在橘黄色一步裙(这种裙子下摆极瘦,只能迈一步的步幅,步子再大点就要撑破,就要春光外泄,因此得名“一步裙”)里,像一个快要涨破的大橙子。我和杨科在她身后跟着,有一搭没一搭地瞎聊,我暗自使劲,竭力把视线拽离那只诱人的橙。今天)Aqg3Cf'Tyt%i
杨科他姐的广告公司并非临街底商,而是在一爿刚建成的小区里。有几栋楼还没完全交工,靠西侧倚着墙有一排简易房,有民工进出。我们一行三人走进一个单 元,杨秭掏钥匙打开一层冲西的101,这是套一室一厅,客厅不大,两台复印机、两台电脑和一个双人沙发就填满了,阳台上,摞着A4和B5复印纸以及油墨等 电脑耗材。杨秭推开那一室,正对门的位置摆放着一张看着挺气派的黑里透红的老板桌,桌后是高靠背的转椅。靠窗有一张单人床,铺着印有花仙子图案的粉色床 单,和枕头是一套。枕头上有一只肥胖毛绒熊盘踞。床头是个老式的电视柜,安卧一台十四英寸 的日立,电视下面的一层令我心跳提速,那个黑匣子,是一台JVC 的录像机。今天1R*I[#dL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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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平,你就睡这张床吧,洗漱用具你带了吗?没有我让杨科去帮你买。”杨秭拍了拍床,两手绕后由臀向下整了整裙子,然后斜着坐下,翘起套在肉色丝袜的小腿,脚尖微颤,鞋跟吊在脚上。
(|T;avIsv a'fi$uv0 “带了,姐,这就够麻烦您了。”我说。
7vvx-F0O5z(iW8^0 “客气什么”,杨秭拎着熊脖子抱在怀里,胖熊的头低垂,似乎是在努力嗅着,收集着来自女主人的味道。“你和杨科是好哥们,你也算是我弟弟吧?”她歪了头笑,眼睛盯着我。今天-?]9tued
我的脸发热,那股热电光火石地传至耳根,我低头垂手,说,“算,当然算,姐。”
2\FD4`!~4E#yF"v0 “这张桌子你随便用,你不是想找个清净的地方复习功课吗?我这地方就挺合适的。听杨科说你们俩老是考班上的前三名,齐头并进,真挺棒的,我是完了,天生不爱学习,看见书就头晕,只能做个小生意了。”她停了停,又说,“你们可别学我,没出息。”
&C*?i`d?b%[2x0 “谁说我姐没出息了,你这公司多好啊,创意产业,还有个词叫朝阳产业吧,郑平。”杨科嬉皮笑脸地问我。我赶紧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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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我被放了出来。在烈日下我跟那警察挥手告别,“叔叔,再见!”就跟我在马路边捡到一分钱刚刚把它交到警察叔叔手里边似的。警察也挥挥手,“再见,别忘了让你爸来一趟。”就跟他和我爸是多年未见的铁哥们似的。今天~n)rL3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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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科他姐的广告公司并非临街底商,而是在一爿刚建成的小区里。有几栋楼还没完全交工,靠西侧倚着墙有一排简易房,有民工进出。我们一行三人走进一个单 元,杨秭掏钥匙打开一层冲西的101,这是套一室一厅,客厅不大,两台复印机、两台电脑和一个双人沙发就填满了,阳台上,摞着A4和B5复印纸以及油墨等 电脑耗材。杨秭推开那一室,正对门的位置摆放着一张看着挺气派的黑里透红的老板桌,桌后是高靠背的转椅。靠窗有一张单人床,铺着印有花仙子图案的粉色床 单,和枕头是一套。枕头上有一只肥胖毛绒熊盘踞。床头是个老式的电视柜,安卧一台
“郑平,你就睡这张床吧,洗漱用具你带了吗?没有我让杨科去帮你买。”杨秭拍了拍床,两手绕后由臀向下整了整裙子,然后斜着坐下,翘起套在肉色丝袜的小腿,脚尖微颤,鞋跟吊在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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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脸发热,那股热电光火石地传至耳根,我低头垂手,说,“算,当然算,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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