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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英时·戊戌变法今读2
上一篇 / 下一篇 2009-02-17 21:49:47 / 个人分类:藏经之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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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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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0{o$Xd~X"c0 戊戌变法之必然失败也可以从权力分配和个人作用等方面得到更进一层的理解。
2RC|1w v\?!nJ0但这里只能极其简略地谈一谈当时两个主角——光绪帝和慈禧太后之间的关系。 今天-v8N1{A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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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治改革必须从权力中心发动,其途径是由上而下的,古今中外莫不如此;反之 今天%a4\WZ7pr:g'I
,则是所谓“革命”。康有为、梁启超、谭嗣同等所推动的戊戌变法便是一种由上而下的
;i!\KYe0改革,所以他们把一切希望都寄托在光绪帝的身上。这也是他们最初能得到自强派领袖如
,_5{zHcZ{5]L0陈宝箴、刘坤一、甚至张之洞等人的支持的主要原因。“戊戌六君子”中杨锐与刘光第两 今天Kbs;n3p[U {L zS
人便是陈宝箴推荐的。这种变法的方式在儒家的政治传统中叫做“得君行道”,最典型的
b&e#^;q9[/Kh0例子是宋代的王安石。但“得君行道”的理想事实上在王安石以后已趋于幻灭。明儒自王
yN7d D&J4Yx0阳明以下大致已放弃了“得君行道”的上行路线,而改变方向,以讲学和其它方式开拓社
5j!n;FcFC {0会空间。他们说教的对象不再是朝廷,而是民间。在明代君主专制的高压时代,“得君行
5L|&LR'z N0道”不仅已不可能,而且还会招杀身之祸。明末东林党人忍耐不住,挺身而出,其结局便
-V}(D\0lp9Q$D;~0z0是黄宗羲所谓“一堂师友,冷风热血,洗涤乾坤”。清代“一族专政”,对于汉族士大夫
0q(~LuJ0更发展出双重的猜忌,故章炳麟有“家有智慧,大凑于说经,亦以纾死”的论断。康有为
"Tm?7yo2Ct0等在甲午战败、外患严重之际,以为有可乘之机,因此发生了变法运动。但他们似乎对“ 今天Px#X%As%g]%Z
一族专政”下的权力结构缺乏深刻的认识,终于重演了“一堂师友,冷风热血,洗涤乾坤” 今天n!?5wW:gIQ;@~ H
的悲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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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Z-aw3w.Yv$g0 当时“一族专政”下的权力结构大体如下:光绪虽是亲政的皇帝(自光绪十五年 今天mDU%b b2D
起,即1891),但却毫无实权,事无大小几乎完全听命于慈禧太后。另一方面,慈禧虽已 今天~gP+^v'sO
撤帘归政,在政治上没有任何名义,但王朝的全部权力系统却仍然紧紧地握在她的手中。
5V%j3z#Ss0h|O7IoZ t0清代政治权力的泉源在满人的一族专政,慈禧则从1861年起便夺到了满族的领导权。咸丰
daja ~r0帝死时,她才25岁,但已在丈夫卧病期间学到了处理政务的本领。她以母后的身分,联合
H7f(YYB8L)i0了恭亲王奕忻,居然能在咸丰死后两个月翦除了族内最大的政敌肃顺,她的政治手腕已可
R#K#\;q:W0想而知。紧接着她又在清朝史上开创了于祖制无据的“垂帘听政”,这样一来,她便取得
+Fx-QT5m2pF0了最高统治者的正式地位。后世读史者因为对慈禧十分厌恶,往往忽略了她的政治能力。
Q9x)^8|C"O*Nw_0王垲运曾依肃顺门下,颇得信任,可以说是慈禧的反对派。但他在民国初年写《祺祥故事
AI Y/fb#O3]0》时也承认“恭王、孝钦,皆有过人之敏知”。这当然是根据他当年亲见慈禧和奕忻夺权 今天1a^f N x L
成功的一幕而得到的判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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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慈禧之所以能夺权成功,也不能全归之于个人才能。八旗制度的演变也是一个
g0B}qAzk+`0非常重要的因素。自皇太极至雍正,八旗制度已逐步收入皇帝一人之手。上三旗固不必说 今天sR#B b1}U
,下五旗也没有与朝廷对抗的力量。而且旗主对旗下人员的控制力更是一天天地减弱。最
VF6g)C?A0重要的是雍正利用儒家的名教纲常驾驭满人,极为成功:所以终有清一代,严守礼法的是
!b*s%Sy_ p0ht7W#q0满人而不是汉人。慈禧以母后之尊,又垂帘听政,族权与政权都在她的掌握之中。这一点 今天+c~&M|.b1cS
与戊戌政变有重大的关系,不可不知。 今天 e J0O'rQ1aDY!\
;T@7YF-q U3v b0 慈禧不仅后来对光绪控制自如,早期对亲生子同治也同样以“家法”处之。王国 今天m9H2[;c@ LN$c
维〈颐和园词〉有云: 今天ylv"N[}
6{f R"j;a0 嗣皇上寿称臣子,本朝家法严无比。问膳曾无赐坐时,从□罕讲家人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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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这四句诗,边敷文曾注释如下: 今天-ICo|.J9J9g,Q }3q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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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嗣皇指穆宗。皇帝对太后自称臣子。太后御膳,皇帝皇后等侍立于侧,不
&?l"G{8EeHb!}0 赐坐。撤膳,则命帝后等立而食之。即在宫内□幸时,亦常如此。此清代家法,古 今天9h!|,g1v,rd5q3w
所无也。 今天qP Q/Qi3D
A_H|H ^$F0 试想在这样的“母后”的严威之下,少年皇帝尚有何自由意志可说?这种从古未有的
:h2m9~9Q+i(I b;x0清代“家法”,其实便是“一族专政”的“族纪”,是与外在普罗的统治体制相配合的。 今天j$Se_~ N ?RZ
M8P hNd,U0 慈禧在戊戌旧历八月发动政变,如纯从政治名分言,是毫无凭借的。但她的根据 今天@s c!Wz-r
是满清的“家法”,也就是“族纪”。所以她随时可以“垂帘听政”。梁启超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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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T0H$}fv0 光绪十六年下归政之诏,布告天下。然皇上虽有亲栽大政之名,而无其实。一切用人行政皆仍出西后之手。(按:归政在十五年二月,梁氏误记。) 今天+f&e-ai]T/?iAe
?7Eac)@uie8ueQw0 撤帘后仍然继续执政,视在位皇帝如无物,这也是根据“家法”,没有人指责这是不合法的。而且这也不是从慈禧开始的。嘉庆元年(1796)朝鲜使臣李秉模答朝鲜国王关于
"a7C q3o n!J1H-^0清朝“新皇帝”(嘉庆)之问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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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N:Sw(r:{:X!_T0 (新皇帝)状貌和平洒落,终日宴戏,初不□目。侍坐太上皇(按:乾隆), 今天%B2X4RUI7``*D
上皇喜则亦喜,笑则亦笑,于此亦有可知者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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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皇喜则亦喜,笑则亦笑,于此亦有可知者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