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沙河

流沙河
1
箭在弦上
有欢快的身姿
充满漩涡的风拍打它
弦弓似铁
费尽力气才将它弹开
这结局停滞在秋天
万物凋败，天空因深蓝而空洞

风声簌簌在耳畔
时间的脚步踩着太阳而去
走了多久才到了流沙河
八百里流沙汇聚的受难之所
当四周安静下来
眼前晃动着巨大的黑斑

仇恨的风暴卡在喉结
咕咕作响。沙做的晨昏
封闭所有门窗
假如，我能自沉思中轻轻起身
无边的黑暗传来窸窣的歌声
流沙悠远的河岸
有着月光一样锋芒的脸庞


2
我自有本性的桃花
开在春口，风吹水流，日月如梭
有着乍现的凛冽
犹如创世纪之初
“盛绩”还过于遥远
享乐的帆鼓满微风
占据整座桃花园
然而，偶然回望
有陌生的疆界
偷换的概念拉起另一片天空
诅咒或是怀念同样苍白
巨大的石块被吞进身体
再也无法吐出，形同烙印


3
他自远方带来嘈杂
词语碎裂
如同旅行车驶向拥挤的人群
我成为化身中的树洞
安全、温暖、沉静
容纳野心、忧伤、放纵与黑暗
时间过去
外衣紧裹鼓动的灵魂
飘荡在空中
似风推动野草疾走


时间之结中
窒息的大地仍留有沙鸥的脚形
空旷的原野荒芜而沉寂
腐烂的枯草浸泡于雨中
断却荣枯的念头
你仍在
如同一棵死亡之树上未曾凋落的果实
从冬至夏
一幅静物画悬在头顶
一个名字响彻夜空
不死之梦托起夜色前行


4
离弦的箭簇
谁能阻拦它
谁能让它沉落
无的之矢向欢快告终
不成形的建筑痛哭图纸过于宏大
交谈，仅剩下絮语
形同灰烬为风吹散


友谊之舟就此搁浅
冰冷而尖锐
陌生而黑暗
风继续吹，刮往别处
气候停滞
松林坚守墓园


5
航海家号背离了冥王星
继续前行，冲出太阳系
冰冷之中携带着人类的信息
都包括谁的不朽灵魂
如此，今生我们便丧失了再会巨行星的机缘
下一个150年的轮回
还有谁会守在电视屏前
心跳、奋亢、难以入眠
怀着甜蜜、希冀与颤栗
而你走向了自己
我仍立在流沙的河岸


6
最后，让我来说一说那条狗
仍呆在那幢居民楼前的林子中
树叶稠密，便趴在叶荫下的地面上
树叶凋落，它开始换毛并更改口味
不再热衷于人们随便抛来的垃圾
不过夜生活，不戴面具
偶尔于桥上眺望
前景模糊，是它的全部


无论我多么不想把日子过得一团糟
日夜规整，祈祷于佛前
赠我宽松闲散吧
请赐我时不可待，多么干渴的紧迫感
赠大地以雨露
恩赐原野以煦暖之风
赠永恒的康健、永远的明天
而佛一贯安静
唯高处寺院里隐约夯响的钟声
飘荡在时间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