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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美国去--- 之六

上一篇 / 下一篇  2009-03-08 13:17:11

 

 

 

 

 

 

 

以下两节是前两年写下的。 一并置上。

谢谢耐心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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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前年冬天我在上海,夜里冒着寒风在外滩瞎窜,一个老哥指着浦东的高楼大厦对我说,他当年在外滩边上班,中午常跟同事出来乱逛,他们看着江对岸浦东的农田,说:如果有一天,光伟正能让对岸也变成象外滩这样繁华,我TMD……就甚么?跳黄浦江?还是死心塌地忠于它?……老哥没说,只是转了话题,说,你看,怪胎,它竟也能干出这。我看着江对岸的红红绿绿,没有感觉。

 

我不记得一九八九年二月的浦东长什么样子。二月的上海淫雨霏霏。我看外滩的楼,似曾相识。广州沙面?武汉江汉关兰陵路一带?并没有感觉很新鲜。

 

我那时到外滩,是奔波着到中国银行去要按配额换出一些美元。我好像在南宁换了一些的,是不是走后门了?没在护照上盖章,这样,我还可以多换点?具体细节忘了。反正比起那些怀揣二三十美元去美国的故事,我稍好一点,好像是带了四百多美元。那时是四点七人民币对一美元?我一个月的工资加奖金,可到近百元?我有点积蓄,加老爸赞助的钱,就换得那么多。

 

上海各处到处都是灰白色,还是很朴素的。人们的衣着也是老派的,还是灰或蓝。当时间倒远,我们竟说,我们是怀念那种时代的,这里面真实复杂的感情啊。

 

我是坐火车到上海的。七十九次普快,到今天还是这趟车来往于南宁-上海之间。父亲没有将我送远。关于这一天,我在《幽幽的桂香》里有过记写:“我离家的时候,我的父亲没有说很多的话,他走在来给我送行的我的朋友们中间,我以为他是要和我们一块儿到火车站的,可到了接近街道的时候,他突然站住了,微笑着,作了个手势,凭着我们父女极深的相知,我明白他送我就是送到这里了,而他的那种手势,我想就是走吧!好好地走吧!那样的祝福。我也站下来,回头朝他笑,那时的父亲显得是那么年轻、挺拔,他另一只手潇洒地夹着一只烟,脸上慈祥的笑意里有一股淡定沉着的安然,他的身后是一棵不很高大的桂树,它墨绿的枝叶反衬着更远处的一堵红墙,还有父亲那身挺刮的衣装。我也回应着朝他招手,我们就那样隔着距离彼此对望了一会儿,然后是我调头,给父亲留下了他心爱的女儿远行离家的背影。八年的时光逝如白驹过隙,那样父女分别的场景就这样镶嵌在了记忆的画版上,愈久弥新。”

 

那日到车站送我的朋友记得有华华,小燕,专门从北海赶来的苏,阿文和她新婚的丈夫龙等(今日,华华在多伦多;小燕还在南宁,在大学里教物理化学;苏在硅谷;阿文在日本留学后回国,在广东中山工作,她和当年爱得要死要活的龙早已离婚;龙如今在加拿大)。别的朋友们已经吃过饭,道过别了。我上车了,她们开始哭。我忍住没有哭出来。当车子开出车站,我的眼泪才流出来。在这之前,我从来没有在这个城市之外连续地生活过一个月以上。现在,我就要出远门了,那么远,我是有点怕的。

 

我最后一次坐火车进出南宁,大概是十几年前了。如今为了方便,我若在广西境内跑,都是去坐那种十五分钟发一趟车的大巴。我不知如今从南宁火车站出去,车窗外是怎样的景观了。我正式向南宁告别的那个1989年的春天,我看到的是很多五六层的大板房,友爱路郁郁葱葱的芒果树,远处南棉的厂房,转过去,人民公园的山,山顶上广西电视台高耸的天线塔,我看着它,笑笑。

 

我们过去常去住在那天线塔下的楼里的阿江那儿玩,有时叫不开大门,就翻墙的。青年男女,在那广西电视台的机房重地里炒菜,聊天,鬼混。阿江和那个大帅哥小袁住在一间巨大的屋里,他们的蚊帐永远都是下垂的状态。小袁那时跟台里的一个女孩谈恋爱,就老不回来的。那个水磨石地面的大屋里,总是人来人往。有一个中秋,我们在那间阔大的房间里举行过大型舞会,楼下停满了自行车,来了那么多的俊男美女,想来是违规的。

 

那是多么美好的夜晚啊,天上一轮明月,脚下万家灯火--这里是南宁的制高点。我们每一个人,都那么年轻。我第一次看到阿伟的舞姿,那么儒雅迷人---我如今回去还会去看他和阿柯,那时阿柯是他的女友。而去年,他们拿个英气逼人的儿子已经上大学去了,阿柯呢,捧着大罐的零食幸福地坐在电视机前,跟我说笑。阿伟做得非常好,这样的人,不可能不好,只是再不跳舞了。阿江呢,听说去了北京,我最后一次见他大概是十年前了,他还是那么瘦,那么高,离了,又结了,还是有点天真,让人看到竟有点难过。

 

我青年时代的友人,在那日就此正式别过了。再见,就都已到中年。

 

广西那边的人,大多是从深圳出境的。因私人感情的原因,我放弃了取道香港的想法。那时我对香港避之唯恐不及。

 

茹姐跟我一起去的上海。她在柳州站上车,我们一起换到了卧铺车厢。到了上海,去找一个先生在民航工作的大姐,请她先生帮买去美国的机票。那时没有互联网,没有预定,你如果打民航的电话,永远没有人接,或忙音。一周只两班飞机飞美国。你必须找关系。

 

那是我第一次到上海。

 

上海在那之前,于我一直是以物质的形式存在的。母亲的同事、朋友每年回上海探亲,或出差,母亲都会给她们一个单子,那时的人真有空,真的都给你去采购的。有丁字皮鞋,翻毛皮鞋,锈花羊毛衫,花型漂亮的的确良布料,中长纤维的格子成衣;漂亮的塑料凉鞋;五香蚕豆,肉松,大白兔奶糖,果香型橡皮擦,神气的有磁铁扣的文具盒……后来到我自己也有这个习惯,只要有人去上海,我就会让人给买衣鞋,包什么的。

 

直到八十年代,我开始跑广州,觉得上海捎来的东西已经不够时髦。广州舶来的货质地比不过上海的,但那款式,那花型,样样都代表着另外一个世界。

 

我坐火车去广州;坐船去广州;坐飞机去广州。在那里度暑假、实习,等签证。广州有高第街,到处是香港货;广州的男孩女孩个个想出国,挣钱。我住在中山医女生宿舍里过暑假,听那些未来的女医生们一大早起来就在朗读英语,她们都说,我们要去美国为了更好的生活,她们目标明确。

 

七十九次列车在早晨抵达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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