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迹

上一篇 / 下一篇  2009-09-27 22:08:41 / 个人分类:诗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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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奇       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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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决定去拜访游吟诗人。尽管你对他的行踪毫无把握,而且,对于这个决定,你心中也不免暗暗吃惊。临出门前,你颇为犹豫,继而,一切烟消云散。你有条不紊地系上大衣最后一颗钮扣,然后又迅速把身上的衣服统统脱个精光,赤条条地对着镜子仔细端详着。房间里很冷,时钟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发出铜漏般滴滴答答的声响。你朝镜子里那个脑袋硕大,臀部狭窄的家伙弯腰鞠躬,哈哈大笑。那笑声犹如从墓穴传到你的耳膜,你神经质地扭动了一下臀部,那东西像沉重的摆锤,来往晃动不止。于是你皱皱眉头,字斟句酌地对那个已经独自隐退到灰蒙蒙角落里的家伙说道:“你这个累赘,滚你的蛋吧!”
!EwK0Bo;Go6zir0你看见它拔腿就跑,脚步飞快,一眨眼就不见了。走廊里的水泥地面被它奇特的脚步声震得嚄嚄直响。你觉得双肩和脊背一阵刺心地剧痛。为了减轻痛苦,你把凌乱的衣服隆成一团,在上面洒满酒精,肃穆而超然地划燃火柴。顿时紫红色的烈焰腾空而起,火舌无情地舔噬着你发涩的眼睛。你倾听着,衣服由于燃烧而发出噼噼剥剥得爆裂声,你感到心里升起一丝宽慰,你忽然觉得生活好像刚刚开始。隔了一会儿,你的视力恢复了。于是,你像操纵木偶似的,熟练地控制着身体,从镶镍条的红色人造革箱子里取出衣服,飞快地穿好。今天0Ykjt&ee:WX
箱子翻空了,你茫然若失。此刻,窗外,斯大林大街上,一阵消防车的嘶叫声撕心裂腑。今天Y`"~/~ g5H/z'~O
今天:}Fk$S0};a
你从宿舍里出来,沿着通往解剖实验室围墙下的柏油马路朝校门口走去。学生们三三两两从你身边走过。大概是课间休息,所以学生们聚集在校门口的广场前低声交谈着。一群受惊的鸽子在灰黯的广场上空盘旋,一会儿落下来,一会儿又突然飞起。一辆又一辆的小汽车鸣着喇叭,在积雪覆盖的解放大路上飞驰而去。接近校门时,你故意放慢脚步,从容不迫地走着,想给人留下一个不慌不忙的印象。你想起人生第五条箴言:“当我们存在,我们在意识之外。”一张张陌生的脸孔在你的视线里不断出现,它们尽管丰富多彩,各具特色,但你却对之熟视无睹,心中记不起丝毫惊讶和好奇。你匆匆打量它们,琢磨琢着这一张张面孔做为整体在你心里产生的模模糊糊的感受。你发现在这些表情各异的面具背后,隐藏着多少种对付世界的伟大思想、处世哲学和控制感情活动的玄妙之术啊!梦幻的梦幻者,虚念妄诞的创造者,你沉浸在悲哀中,悉达多来到真理之源时,他眼前的过去,现在和将来融为一体,他已超越六识,观照清晰,不再通过狭缝向外观看,而是消除障碍看到四面八方,达到真如之境。然而,在眼前的这一副副面具之下,人们的情感,愿望和思想却如此暧昧含混,黯然失色,成为一种生理学上的附属物。柏拉图曾预言说,为了解决人的问题,必须依靠哲学来诠释。苏格拉底为了服从阿波罗的神谕,自动专事一种探讨个体充满魔力的,神圣的洞察。然而,在我们个人经验中,我们所遇到的现象却如此多样,复杂和矛盾,以致我们几乎不可能清理出真理和假象,老子所谓的道又是什么呢?今天;g~+b3aB5o2^ {
你感到力不从心。每当你头脑清醒而又信心十足,能够心平气和地运用思维思考问题的时候,你就会暗暗感到一种深刻的内心焦虑和不安像夜色渐渐弥漫,扩展,强行侵入你的意识,使你无法把精力聚焦在某一点上。你的眼睛还在你所关注的事物上,但是你的心开始冒火,种种杂念纷至沓来,种种超时空的意象。
,K"P:A8L&K|-P+?1?!i0夹带着粉尘的北风掠过路面,卷走一批批枯枝败叶。街区很长,在前面的一个十字路口,川流不息的车辆堵住了行人的去路。人们静静地站在人行道口等待绿灯亮起。一辆银灰色的尼桑牌轻型汽车从你身边无声掠过, 在不远处的路边停下来。三个穿着羽绒服的男人跳出车厢,其中两个家伙手里抬着一副可折叠担架,他们一路小跑着向一栋五层楼的大厦奔去。
+E\W5b"@b_o0  “快点,”前面带着绒线帽的男子暴躁地说,“我老婆说不定已经断气了!”
@ v~TT-wv3XY0  “你们要是事先有所准备,局面恐怕不会糟到这种地步。”今天 hGJQ5iv(t
  “她一直是很正常的,谁能料到会出现这种状况。”
7iS}'tf`0  “真的邪门啦。”另一个说。今天 ouo2^2`)ug]#?]
你看着他们消失在门洞里。“在这个时刻死去真是糟透了。”你想。街角的绿灯亮了,你快步赶上去,夹在行人中间穿过马路。
ELSQP ADsP0今天kU^RE _pi
到达汽车站时,公共汽车恰好驶过来。你登上汽车,启动时,车尾烟尘滚滚。你寻思着那个即将死去的女人。你感到奇怪,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对这桩意外事件产生出如此强烈的兴趣。对于死亡,你能指望什么呢?死亡与黑夜有何差异?人,一种活动的有生命的风景,一种处在不断变化中的自然资源,这种构成生命组织的物质本身并非是什么异乎寻常的东西,不外乎碳、氢、氧、氮、蛋白质、核糖核酸,如果把一具尸体燃烧掉的话,剩下来的只不过是一小撮白灰,骨骼的残留物,各种无机盐的集合。从生理学的角度看,人体如同其它形式的机器,它们终将有一天会逐渐衰老并最终导致毁灭。然而,在这种自然产生到自然灭亡的过程中,令人不可捉摸的东西并不是人体具有的形态,而是伴随死亡而来的阴影,这种无名的恐惧才是生命的本质,源泉和根据。一个人死去了,但他并不会因为肉体的消失而不复存在,它们仍然会长期地占据活人的心灵,他的生命会在无数生存繁衍的过程中延续,一缕生命的烟雾飘过世界,又从世界飘来,幻象与实在,哪一个更为真实,更能引起我们的警觉呢?
F C sCwj m"S_ \0汽车在人民广场缓缓地都着圈子。你皱皱眉头,被这种毫无结果的思绪弄得心烦意乱。冬雪后的街道和黑黝黝干枯的枝条不断掠过车窗,闹市区的嘈杂声甚嚣尘上。
4IIO1L-D}0你凝视着车窗外变动不居的世界。在这个哀伤的黄昏,你心里突然涌出一种莫名其妙的冷漠和悲伤来。你隐隐约约产生出一种感觉,仿佛这辆隆隆作响的公共汽车正在风驰电掣地向前奔驰,把你載向一个未知区域。这种秘而不宣的幻觉使你心里感到一阵惊慌失措,因为这种新的身分将意味着你与过去的一切统统失去联系,你将被孤立在一个可怕的环境中,而这种孤独是你无论如何也无法忍受的。你下意识地把手伸进口袋,摸索着掏出两张纸币,蹒跚地走到车门口,把纸币递给售票员。今天)_ |:GwibH:JZ4V
公共汽车在百货大楼的站头停下来。你匆匆跳下汽车,双脚落地,心里才稍稍踏实些。天色渐晚,街对面一家装潢公司的银光闪闪的巨幅广告灯箱从半空中悬垂下来,把整个街道映得色彩斑斓,变幻的灯光交织在一起,你仿佛置身于梦境。你深深吸了口气,向熙熙攘攘的人流中走去。今天;r!q/A+eqb^(^ w5X6QY
剧院正在散场。人们仿佛从阴郁的洞穴骤然涌到街上。红色,蓝色,橙黄色的霓虹灯射向街道,映在一张张陌生的面孔上,各种包装纸,废纸屑,塑料饮料袋遍地都是。你寂然无声地混杂在万头攒动的人流中,你以这种无意识的方式介入进去,消失在人海里。你感到忧伤和悲哀像玫瑰花瓣浓郁的暗香弥漫在你的四周,曾经在体内骚动不安的欲望渐渐从脑海中扩散出去,随之而来的是一种空空荡荡的,漫无目的的虚无感。你想着将要去寻找的那位疯癫的游吟诗人,他现在在哪里?你怎样才能见得到他?你目前全力以赴的努力最后会得到什么结果?
6Zj7{!vt YT0你感到很难为这些问题找到恰当的答案。“在我的头脑中,只剩下了一只眼睛,我也要用它看你。啊,假若命运肯于垂青,假若我有一百双眼睛,我也要一一百双眼睛统统凝视着你。”啊,这是怎样的一百双眼睛,这一百双眼睛最后会落在什么地方呢?他们属于你吗?你果真具有足够的力量支配它们吗?今天,D)}^)TrR;CaxU7Z
你感到身体被人们推推搡搡地簇拥着,脚步机械地移动。这些灯火通明的百货商场,这些冰冷的赭石色墙壁,珠光宝气的商品,熠熠生辉的玻璃橱窗,这些从四面八方注视着你的眼睛,他们在寻找什么?你在寻找什么?对于未来,我同你们一样一无所知,我们彼此分散在海洋永无休止的喧嚣中,我们在旷野的隙缝中逡巡游荡。“不错,我是红色的沙漠,我是沙漠中风化的龙骨,我要一人独行了。我的兄弟们,你们最好离开我,远远地离去,啊,那些在湍急的漩涡中挣扎的喉咙,那些在沿街的屋檐下流浪的姑娘们,离开我吧你们,去拥抱风中的彩翼,滑翔的音调和商贾们拼凑的韵律吧,啊,独眼的母亲们,去山中倾泻泪水吧。”
Z(\k8W%BJ0你加快脚步,迅速而小心地穿过街道,一条条街区很快被你抛在后面。前方,高低错落的楼宇被深蓝色星光闪烁的天空衬托得格外清晰。你感到气喘吁吁,汗水从脸颊和脊背上流下来,被冷风一吹,如针扎般难受。在一幢低矮的建筑物前,一堵柠檬色的围墙挡住了你的去路。墙体凝结着厚厚一层白霜,并印出一个明显的人手印。行人显著地减少了,宽敞的街道被被一溜橙红色的街灯映得异常古怪,惹人注目。薄薄的雾霭在街上漂浮,这种情调是你久违了的,它在你心中激起一种朦朦胧胧的苦涩的梦幻感,你感到自己又一次把一只脚踏到了现实之外。今天I?6}&yq6V*J
  “郁佳!” 你听见身后传来一个姑娘甜蜜的声音。你扭过头,目光越过肩膀,看见在粉红色的雪地中,有一张白白的面孔。你不动声色,等待对方走近。
e(ij(ts7u C YBw0“咱们往哪里去?”
2O'v8X2lD!h6h7`0  “你是谁?”今天b7Tt)g&o;e]i
  “我们要这样一直走下去吗?我们能不能找个地方休息一下?”
C0H9hE `o^0a0  “你是什么人?”你大声地吼道,由于内心恐惧,声音竟流露出一丝颤抖。 今天3_,hETa)x0[4Hb
  “这应该问问你自己,你以为用这种方式对待我,就能解决问题吗?”今天.E*W2d mc
  “我可没指望过什么。”你忽然发现自己是多么心虚理亏,“好啦,我知道你一直在跟踪我,算啦,我们走吧。”你缓和下语气,嗫喏道。今天Px V(sI/h0r X
  “这就是你告诉我的理由?你不能这样对我不负责任! 你为什么不能为自己的言行负责!”
%gY"I,wQXbT0  “不要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我从没跟谁许诺过什么,也不可能许诺过什么。为什么你总是拿这些东西折磨我,难道我们之间的关系就不能改变一下吗?”
Oh L ? L9T[0  “我并不想伤害你。”她说。今天,yeUA E$Uu9_ b
  “我们和解吧。”你说。为了表明自己的诚意,你用一只手臂轻轻地搂住她的腰。今天;co j:v W ]"Z/V
毫无疑问,她被你感动了。她语气亲热而又温柔地对你说,“让我们相亲相爱地在一起,你知道我是多么地爱你。你知道我多么需要你,我心灵充满创伤,我需要你的爱!”
F!xIB|t8nt0你们离开阴暗的门洞,墙角刮着大风,雪地闪闪发光。你们走过一段距离之后,你回头张望,发现那突出的门楼仍旧矗立在你们曾经停留过的地方。经过路灯的时候,你有意把身体靠近她,想借着灯光看清她的面目。她突然从你手臂中挣脱出去,手舞足蹈,高兴得哈哈大笑。你望着她隐藏在大衣下面蠕动的身体,禁不住吃了一惊。今天 m0dJV7q |
  “多么荒谬!”她说。今天#kd.~ M D"| ?#u eV
“什么?”你惊魂悑定,莫名其妙地说。
L:Q2A5nVo0“一切。”
5D$W'_0c0w#Z7b0  “包括我吗?”
n*v0?(a ? g.l0  “当然。”她意味深长地说。
?sR3Fr8? u jh e0你感到忐忑不安,她到底是谁?与你究竟有何关系?于是,你转过头,在你的视点上,你能看见一个大致脸的轮廓,白蒙蒙的,模糊不清,混沌一片。你禁不住一阵颤栗,她是谁?你想。
R~;e"u2is!E ?O0  “咱们找个地方坐一坐吧。”她建议说。
k _4w-J[0  “去哪里?不会又是西餐厅吧,简直活受罪。我们应该换个地方,比如说看一场轻松的电影,或者听听音乐会。”今天/|,[:?4| \vD5t(sL
  “你说过你喜欢红房子的。”今天,}7s+w_,|,ic2yY.P\*OW
  “是的,我说过,可总去同一个地方,时间长了,难免叫人感到无聊。”
b o4jC'uX/o0  “太晚了,没有电影可看啦。”
UJP6rmv)c0  “咱们不妨试试。” 你说。今天%f$Al$F-z7s
  “好吧,就试试。”
#r!aCiQ7XE(]9F0今天.i4A[9}.Mx![
雪纷纷扬扬地从天空中飘落,雪花无声的落在街道两旁的杨树,房屋和半掩铁门的楼洞里。你们穿过公园前的广场时,从对面高楼的窗户里透出一束束柔和的光线,把雪地映得蓝幽幽的。你掏出手绢擤擤鼻涕,却没有擤出来。远处传来歌声,抒情而悠扬,你禁不住心潮起伏,激动万分。你用胳膊紧紧搂住她,这种肉体的接触使你感到一种从没有过的火烧火燎的极度快感,于是,想要搞清她到底是谁的念头彻底地烟消云散了。

 

夜里,你和她睡在一起。窗户外面,雪片在刺骨的寒风中漫天飞舞,你感到有点害怕,浑身抖动不停。从你接触到她的身体起,你就感到身上某个部位产生出一种异乎寻常的痉挛感。一种冰冷柔软的东西在你体内蠕动,逐渐向身体其他部分移去。这种令人恶心的感觉使你立刻联想到夏日腐烂尸体上爬满蛆虫的腐肉,这是怎么回事?你心里想。木床由于两个人的体重不断发出吱吱嘎嘎类似冰河期的坼裂声。你试图转过身去,但是,她的一只胳膊沉重地压在你的胸脯上,使你动弹不得。你听见从她肚子里传来一阵阵咕噜咕噜的爆破声,这声音在黑沉沉的夜空中听起来令人毛骨悚然。你感到内心惶恐不定,使劲扭动身体,挣扎着想从她僵硬的手臂下挣脱出来。木床的坼裂声越来越响,你伸出手,触摸到她那高高隆起的乳房,你感到它们犹如大理石一般坚硬冰冷。她像一具僵尸,一动不动地安卧在你身旁,你甚至连她心脏的跳动声都感觉不到了。“她死了!”你惊恐万状地想。于是,你放弃了离她而去的念头,仰卧身体,静穆地倾听着夹带着雪片的寒风在窗户上嘶鸣的声响。

与一具女尸同床共眠的想法纠缠着你,使你心中产生出一种说不出的悲愤。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神秘女人,或者换句话说,这具复活的僵尸究竟用了什么魔法,竟然把你牢牢控制在她的手心,甚至在她失去知觉的情况下,你也无法从她恐怖的阴影下逃脱出来。

木床的吱吱声渐渐平息下去,一簇簇柳树枝条阴暗的影子象火焰一般在墙壁上跳动不止。这个神秘女人是谁?她身上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野猫子的气味。这只手臂,光洁,细腻,苍白得像月光,并冷得像雪水,你感到她身体周围有一种无形然而闪闪发亮的东西在流动,时而光亮耀眼,时而若隐若现。一想到今后将要与这个长着一对硕大乳房,毫无生机,象大理石一样冰冷的女人谈情说爱,未免太荒唐可笑啦。不是吗?你甚至连她的面孔究竟长得什么模样都搞不清楚呢! 当你们初次接触的一霎那,你的身体和四肢为什么发抖,你感到那种极度痉挛快慰的痛苦像突然有人在你耳边吹响尖利刺耳的哨子,你心惊肉跳,以为自己神经错乱了。你窒息,喘气,身体仿佛要从内部炸开,你张嘴大口喘息,哈哈大笑,但声音传到你的耳膜却变成了悲恸无比的呻吟。你暴怒起来,拧着她的大腿,向里抠着,你想用这种方式激怒她,使她以百倍的仇恨施加于你。此时此刻,这种对血的狂嗜充满你的头脑,弥漫至全身。暗夜里,你看见她那双亮晶晶的充满欲火的目光狂热地舔噬着你,吸收着你,你感到自己内部被她掏空了,彻底地垮下来…….

 

过了很久,夜空中落下纷纷扬扬的大雪。你听见你的叫喊声忽儿远忽而近地透过寒冷的夜空,透过稠密的雪片、树枝和严实的玻璃窗户传过来,仿佛这些叫喊是发自荒凉的原野。一种不祥的恐惧感愈来愈强烈地攫住你的心。你麻木了,身体失去知觉,你不再属于你,你同那个被掠过荒野的狂风和蔓生于山岭的野草掩埋的死者融为一体了。就像黎明悄悄消隐在无所不包的黑夜之中,你感到自身融合在夜涛,夜河和被死亡贯穿在一起的四季嬗变的永恒之中。

你凝视着窗外,天色越来越暗,行将消失的大块大块羽毛状的灰蒙蒙云絮像从遥远的大洋深处涌来的黑色波浪,充满海洋神秘的气息。走廊里长筒套靴呱答呱答的脚步声听上去像潮水蓦然间漫过陡峭的黑色长岬激起的湍急的漩涡。那张脸,那张被黄幽幽灯光映得宛若一幅光亮闪闪的蜡像般的脸;那颗头颅低垂在松松垮垮向外敞开的衣领间的脸。你回忆着,你站在这幢白色房间的木床边,凝视着木床上失去血色的面孔,她已经死了。她穿着一件深蓝色丝绸上衣,浆洗过的白色床单一直盖到死者的前胸。然而她的头发里仍然散发着樟脑球和福尔马林的混合气味。那双眼皮和睫毛紧紧地覆盖下来,以致眼睑处隐隐约约浮现出淡淡的青晕。他不断地在床边走来走去,当经过你身边时,整个身体便淹没在浓重的阴影之中。而你,你不知道自己是神志清醒还是昏迷不醒,是沉浸在无边无际的梦境之中还是在凝视死者被灯光映得闪烁变幻的脸。你朦朦胧胧听到一阵阵轻微悲伤的抽泣在你痉挛的喉咙口发出呼噜呼噜的声响,“我可怜的孩子!”你睁开眼皮,听见远处的呼啸声若隐若现。夜幕笼罩在这幢黄白两色的小楼上空,暴风雨平息下去了。他从一滩阴影弥漫的墙壁旁走出来,长长的手臂上缠着黑纱。你感到一只手臂被有力地捏紧了。你扭过头,朝他望去,你看见那黑影斑驳的脸上透出一丝无法名状的笑意。“去睡吧。”他冲你说。

门开了,几个穿白大褂的医生推桌一辆活动铁床走进来。这群人聚集在木床周围,低声说着话,你站起身,朝门外走去。你感到身心交瘁,精疲力竭,任凭纷乱的脚步声和掠过房檐呼呼的风声像一阵飓风蓦然爆发出来,然后渐渐消失。

 

你突然莫名其妙地激动起来,目光热烈地望着她模糊不清的白脸,你感到这是一张需要爱抚的脸,你克制住泪水,用感人的声调喃喃地自语道:“多么迷人的脸,多么迷人的脸!”

你匆匆走进盥洗室,拧开水龙头,让冰凉的自来水冲洗你发烫的身躯,当你再次出现在走廊时,看见她站在大门口。你朝她奔过去。

  “嘘—— ”她把手指摁在嘴唇上,两颊绯红地低声问你道,“完了吗?”

  “完了。”你绝望地说。

  “好啦,永别了!”

她一边扭伤扣子,一边带着哭腔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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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lford的空间 elford 发布于2009-09-27 22:08:05
奇迹(续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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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你和她睡在一起。窗户外面,雪片在刺骨的寒风中漫天飞舞,你感到有点害怕,浑身抖动不停。从你接触到她的身体起,你就感到身上某个部位产生出一种异乎寻常的痉挛感。一种冰冷柔软的东西在你体内蠕动,逐渐向身体其他部分移去。这种令人恶心的感觉使你立刻联想到夏日腐烂尸体上爬满蛆虫的腐肉,这是怎么回事?你心里想。木床由于两个人的体重不断发出吱吱嘎嘎类似冰河期的坼裂声。你试图转过身去,但是,她的一只胳膊沉重地压在你的胸脯上,使你动弹不得。你听见从她肚子里传来一阵阵咕噜咕噜的爆破声,这声音在黑沉沉的夜空中听起来令人毛骨悚然。你感到内心惶恐不定,使劲扭动身体,挣扎着想从她僵硬的手臂下挣脱出来。木床的坼裂声越来越响,你伸出手,触摸到她那高高隆起的乳房,你感到它们犹如大理石一般坚硬冰冷。她像一具僵尸,一动不动地安卧在你身旁,你甚至连她心脏的跳动声都感觉不到了。“她死了!”你惊恐万状地想。于是,你放弃了离她而去的念头,仰卧身体,静穆地倾听着夹带着雪片的寒风在窗户上嘶鸣的声响。_*B3V$l'J{/M
与一具女尸同床共眠的想法纠缠着你,使你心中产生出一种说不出的悲愤。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神秘女人,或者换句话说,这具复活的僵尸究竟用了什么魔法,竟然把你牢牢控制在她的手心,甚至在她失去知觉的情况下,你也无法从她恐怖的阴影下逃脱出来。www.jintian.net's4Jl0s7N@d,k)|'e
木床的吱吱声渐渐平息下去,一簇簇柳树枝条阴暗的影子象火焰一般在墙壁上跳动不止。这个神秘女人是谁?她身上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野猫子的气味。这只手臂,光洁,细腻,苍白得像月光,并冷得像雪水,你感到她身体周围有一种无形然而闪闪发亮的东西在流动,时而光亮耀眼,时而若隐若现。一想到今后将要与这个长着一对硕大乳房,毫无生机,象大理石一样冰冷的女人谈情说爱,未免太荒唐可笑啦。不是吗?你甚至连她的面孔究竟长得什么模样都搞不清楚呢! 当你们初次接触的一霎那,你的身体和四肢为什么发抖,你感到那种极度痉挛快慰的痛苦像突然有人在你耳边吹响尖利刺耳的哨子,你心惊肉跳,以为自己神经错乱了。你窒息,喘气,身体仿佛要从内部炸开,你张嘴大口喘息,哈哈大笑,但声音传到你的耳膜却变成了悲恸无比的呻吟。你暴怒起来,拧着她的大腿,向里抠着,你想用这种方式激怒她,使她以百倍的仇恨施加于你。此时此刻,这种对血的狂嗜充满你的头脑,弥漫至全身。暗夜里,你看见她那双亮晶晶的充满欲火的目光狂热地舔噬着你,吸收着你,你感到自己内部被她掏空了,彻底地垮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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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很久,夜空中落下纷纷扬扬的大雪。你听见你的叫喊声忽儿远忽而近地透过寒冷的夜空,透过稠密的雪片、树枝和严实的玻璃窗户传过来,仿佛这些叫喊是发自荒凉的原野。一种不祥的恐惧感愈来愈强烈地攫住你的心。你麻木了,身体失去知觉,你不再属于你,你同那个被掠过荒野的狂风和蔓生于山岭的野草掩埋的死者融为一体了。就像黎明悄悄消隐在无所不包的黑夜之中,你感到自身融合在夜涛,夜河和被死亡贯穿在一起的四季嬗变的永恒之中。今天;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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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凝视着窗外,天色越来越暗,行将消失的大块大块羽毛状的灰蒙蒙云絮像从遥远的大洋深处涌来的黑色波浪,充满海洋神秘的气息。走廊里长筒套靴呱答呱答的脚步声听上去像潮水蓦然间漫过陡峭的黑色长岬激起的湍急的漩涡。那张脸,那张被黄幽幽灯光映得宛若一幅光亮闪闪的蜡像般的脸;那颗头颅低垂在松松垮垮向外敞开的衣领间的脸。你回忆着,你站在这幢白色房间的木床边,凝视着木床上失去血色的面孔,她已经死了。她穿着一件深蓝色丝绸上衣,浆洗过的白色床单一直盖到死者的前胸。然而她的头发里仍然散发着樟脑球和福尔马林的混合气味。那双眼皮和睫毛紧紧地覆盖下来,以致眼睑处隐隐约约浮现出淡淡的青晕。他不断地在床边走来走去,当经过你身边时,整个身体便淹没在浓重的阴影之中。而你,你不知道自己是神志清醒还是昏迷不醒,是沉浸在无边无际的梦境之中还是在凝视死者被灯光映得闪烁变幻的脸。你朦朦胧胧听到一阵阵轻微悲伤的抽泣在你痉挛的喉咙口发出呼噜呼噜的声响,“我可怜的孩子!”你睁开眼皮,听见远处的呼啸声若隐若现。夜幕笼罩在这幢黄白两色的小楼上空,暴风雨平息下去了。他从一滩阴影弥漫的墙壁旁走出来,长长的手臂上缠着黑纱。你感到一只手臂被有力地捏紧了。你扭过头,朝他望去,你看见那黑影斑驳的脸上透出一丝无法名状的笑意。“去睡吧。”他冲你说。
#ot*n&w!T&F9Ea9^今天门开了,几个穿白大褂的医生推桌一辆活动铁床走进来。这群人聚集在木床周围,低声说着话,你站起身,朝门外走去。你感到身心交瘁,精疲力竭,任凭纷乱的脚步声和掠过房檐呼呼的风声像一阵飓风蓦然爆发出来,然后渐渐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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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突然莫名其妙地激动起来,目光热烈地望着她模糊不清的白脸,你感到这是一张需要爱抚的脸,你克制住泪水,用感人的声调喃喃地自语道:“多么迷人的脸,多么迷人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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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嘘—— ”她把手指摁在嘴唇上,两颊绯红地低声问你道,“完了吗?”G4_k(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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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了。”你绝望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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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伟良的个人空间 张伟良 发布于2009-09-28 06:46:08
对于未来,我同你们一样一无所知,我们彼此分散在海洋永无休止的喧嚣中,我们在旷野的隙缝中逡巡游荡。“不错,我是红色的沙漠,我是沙漠中风化的龙骨,我要一人独行了。
南屿的个人空间 南屿 发布于2009-10-09 03:13:55

Elford的空间 elford 发布于2009-10-09 13:06:52

QUOTE:

原帖由 张伟良 于 2009-9-28 06:46 发表 对于未来,我同你们一样一无所知,我们彼此分散在海洋永无休止的喧嚣中,我们在旷野的隙缝中逡巡游荡。“不错,我是红色的沙漠,我是沙漠中风化的龙骨,我要一人独行了。 ...
P q,Q5m.pG3|
D[(D:T'C \ J

——呵呵,二十年前的旧作,现在看起来,有点跟不上形势发展,凑合着读罢。
Elford的空间 elford 发布于2009-10-09 13:11:07

QUOTE:

原帖由 南屿 于 2009-10-9 03:13 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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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大叔又把它捞起来,前些日子我把它从故纸堆里翻出来,只是想纸基晒一晒,去去霉味。呵呵,双节过得爽吧?打碎了多少只橡木酒桶?
我来说两句

(可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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