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雁:导师赵俪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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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客 发布于2008-07-16 01:04: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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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人快语
有两件事给我印象最深刻。其一是当时全校闻名的“研究生答辩风波”。1978年先生复出后带的第一届研究生是两个不同方向的,基础课、选修课讲授辅导全由先生一人包揽,一幅掏心掏肺恨不能立马把自己所有的知识都传授给他们的架势,工作量之大可想而知,正是因为倾注了全部心血,赵先生对膝下的“七只九斤黄”,十足地像“护犊子”的农村老太太,看着他们眉里眼里都是笑,对他们的进步和特长更是充满了鼓励赞赏,先生的口才好,语言又形象,直率的夸奖却引来了一些教师心中的不快和妒嫉。 ( http://www.tecn.cn )
我们第一届的研究生毕业论文是最大的重头戏,基本上从一进校开始大家就着手毕业论文的准备,到论文答辩时个个都拿出了如同专著一般的长篇大作。但是听说那一年有一个规定,硕士授予率只能达到毕业研究生人数的60%,也就是说甭管论文多么优秀还是有一批会被无情地挡在门外。这项规定成了那些憋足了劲要找赵先生“九斤黄”好看的教师手中的“生杀予夺”的权力。恰好这次担任中国史研究生答辩主席的是中国社科院历史所的一位著名学者(田昌五——维一注),我们都知道赵先生在“古史分期”、“农民战争”等问题上与这位先生有分歧。对赵先生请这样一位学术见解与自己相左的人来主持答辩,在佩服先生的坦荡胸襟的同时也认为他们应当已经有了默契,既然能请他来,先生一辈之间的学术论争应当不会殃及学生。但没想到心无芥蒂的赵先生根本没有与这位客人做什么沟通,而本系参加答辩委员会的某些教师却极力迎合这位客人的学术偏好,并顺着这些偏好给那几位师兄设计“绊子”。就在中国史师兄们信心十足准备答辩的同时,准备着实“卡”这几位赵门弟子一把的教师也在“磨刀霍霍”,我在资料室就看见参加答辩的某教师手捧着师兄的论文逐一核对史料寻找纰漏。因为我们是文革后的第一届研究生,大家都不知道论文答辩是个什么阵势,答辩的时候挤满了各级的研究生和七七级本科生,以至于连走廊里都挤满了听众,上场的师兄刚开始还胸有成竹地宣布“科学的入口就像是地狱的入口”,但后来就架不住几个答辩教师一番番地唇枪舌剑轰炸,一个个用放大镜去挑瑕疵,顿时大汗淋漓,空气极为紧张。赵先生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我们嘀咕说,这哪里是答辩学生,导师也同样站在了被告席上,看样子真的要把我们送进地狱的入口了。最后可想而知,这位师兄的论文没有获得通过。……赵先生很是愤怒,但他罕见地没有发作,而是闭门谢客,拒绝参加后续的答辩。结果那位客人一连等了两个星期硬是不见下文,只好悻悻而返。这次赵先生的“七只九斤黄”只有三个拿到了硕士学位。虽然当时初次授学位普遍比较严,但这么低的授予率仍很罕见,从那几位师兄的资历(都是文革前老大学生)、当时的论文水准(应该说不亚于现在一般的博士论文)和后来他们的学术成就看,如此苛刻显然有失公平。事后谈起,大家觉得赵先生未免太天真,请来自己的论敌又无任何私交,就让他“主审”自己的得意弟子,显然是相信他会公正持平。不料信人太过,而有人也存心挑剔,导致如此意外结果。赵先生伤心之余,从此一连数年拒绝再招研究生!而那几位师兄也有幸成为先生仅有的嫡传弟子了。 ( http://www.tecn.cn )
还有一次我给赵先生去送一篇文章,正碰上有一位年轻的教师也在赵先生家,不知因为什么原因谈到了一些先生不喜欢的人,先生误认为这位教师与他们同流合污沆瀣一气,用山东土话跳着脚地骂起来,火气之大差点能把房顶掀起来,谁劝也劝不下来。我可算真正领教了赵先生的脾气。但事后赵先生知道冤枉了这位年轻教师,又是写信道歉又是当面检讨。赵先生就是这样,快人快语,直来直去。对人不留情面,不考虑“关系”更不会搞小动作;对己也不饰非,责己严于律人。不相知者谓先生脾气大,深知者谓先生有童性而无心计,其实可爱可敬。现在的社会人人老于世故城府高深,像赵先生这样的人,真是太少了。 (
[ 本帖最后由 海客 于 2008-7-16 01:06 编辑 ]
- 海客 发布于2008-07-16 01:08: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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率真学者赵俪生二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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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俪生笔下的郭沫若和闻一多
赵俪生生前的回忆录《篱槿堂自述》出版后,在读书界反响不小。在书中对所接触的人物评价上面,不扬恶、不溢美,忠实地记录下个人的眼光与看法。以下是他评价郭沫若和闻一多的节录:
郭沫若:我从小对他的文章有好感,所以一开始对他并无反感。反感,是到科学院以后的事。我是院长副院长学习小组组长,曾亲眼看见他拍着桌子训斥吴有训和陶孟和。吴有火性,不服,跳起脚来同他吵;陶则安安稳稳地承受这种凌辱,其状甚惨。于立群当时并不是科学院人员,但也搬了一把椅子坐在郭老背后帮腔,说三道四。我忍不住了,就给《人民日报》写信,说有情况要反映,他们打电话约我晚七点到报社,当时还没有录音机,有四五台打字机围在我身边啪啦啪啦地打。但最让我吃惊的是,事隔一月,我收到一封回信,前一段是“应酬”,后一段“但是”就厉害了,说毛主席教导说,假如拿敌对的态度对待同志的话,那么自己的立场就不知不觉站到敌人那方面去了。好家伙,这不是说,谁给郭沫若提意见,谁就是反革命吗?可惜的是,这封复信“文革”中被抄走了,不然的话,我一定影印出来“立此存照”的……
闻一多:闻先生在青岛大学任教授时,曾被学生轰过,说他“不学无术”,这对他是个刺激。据说当时支持闻先生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在他无窗室中苦吟着生活烙印的臧克家。闻先生本是新月派诗人,在美国是学舞台设计的,现在又教起《诗经》、《楚辞》,自不免有功力不到的地方,所以他一回到清华就拼命下功夫,许多蝇头细字的读书笔记都是这时候写出来的。他也搞考据,搞训诂,但比所有的训诂学家都有高明之处,是在沉潜之余,还有见解,有议论,这对我们学生来说,启发很大。于是,我们一下就把闻先生爱上了,……到了西南联大,闻先生的学问来了个大跃进,他通过《周易》研究,把古代民俗、古代社会经济、甲骨文、训诂文字凝练到一起了,写出了《周易义证类纂》那样精绝的著作。我中年本是搞“农民战争史”和“土地制度史”的,那是受马克思主义影响的结果。晚年,又不知不觉地回到“先秦文化史”上来,在闻先生死后若干年,又一次“受教”于他,感到他的研究实在太精湛了。
闻(一多)师母高真女士曾喜滋滋给我们讲过一个与王瑶有关的故事,说有一天闻老师下课回家,把书包一摔半天才发话:“咳,咳,我真惭愧呀,当了这些年教授连一个女学生都没拐上手,你看王瑶,才当了一年多国文教师,就拐上一个女学生跑了!”我们一听,原来是讲笑话。其实,这个“拐”字,有点委屈了王瑶夫妇,据我所知,王瑶的夫人杜琇女士当时也是冒着生命危险跟王瑶出走的,因为她的父亲是卢汉手下保卫人员的头头,坚决反对这场婚姻,他们俩是躲进运送货物大卡车的篷布里,才幸免于难。闻先生用了一个“拐”字,只不过是“语不惊人誓不休”罢了!
http://dzrb.dzwww.com/dazk/ws/200803/t20080319_3276711.htm
- 张伟良 发布于2008-07-16 22:25: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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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良师益友
- 海客 发布于2008-07-16 22:29: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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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 4# 的帖子
这样的大家 是越来越少了,,,,,,
- 李大兴 发布于2008-07-18 06:36: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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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俪生先生的研究成绩主要在土地制度史,其农民战争史则论点多局限于马克思主义史学中。倒是其弟子秦晖所言甚确:“事实上,导致大规模‘寇’的社会危机,往往并不表现为很多农民无法获得土地,而是相反:朝廷聚敛造成的沉重负担、恶劣的吏治以及种种天灾人祸使农民有地不种、弃地而逃,成为所谓‘破产农民’(确切地说应该是破产自耕农)。。。正因为如此,大规模‘流寇’主要爆发在自耕农为主、租佃率较低的地区。”进一步说,所谓农民造反应该称为流民暴动。关于流民研究,据说国内学者如王学泰先生颇有成绩。
- 海客 发布于2008-07-18 10:23: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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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颠覆历来教科书的理论确实很开拓人们的视野,增加思考问题的多维度
现在 的大学教授还有多少能够坚持自己的理论, 不惧怕盖棺论定的专家论点,特立独行的?
我倒是看到几个教授为了人格的独立 ,治学之精神 ,自己砸了自己的饭碗,大不了不干了,着实让人肃然起敬!
- 千山雪 发布于2008-07-18 10:35: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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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农民造反应该称为流民暴动
有诗为证,皇帝轮流做,明天到我家
[ 本帖最后由 千山雪 于 2008-7-18 10:37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