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刘九正吹得天花乱坠,看到门口闪进那个女子来,立马噤声不语了。他目光躲闪着,身体有些萎缩下去,似乎很怕那个女子发现他。但很不幸,那个女子环顾四周后,好像还是看到了他,朝着这边走过来。刘九见状,顿时局促起来。他忐忑不安地想,她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她找来会有什么麻烦?
那个女子走近来,刘九知道躲不过去了,畏畏缩缩地站起来,脸上挤着讨好的笑,怯怯地打招呼:“李,李总。”那个女子听到他在向她招呼,瞟了他一眼朝着他笑了笑,转过脸对着赵年代说:“哥,你在这家茶室呀,我还以为在旁边那家呢,在那里找了半天。”赵年代没接话,转了话题对那个女子说:“这是刘九。”
刘九听到那个女子说话的声音,才知道自己搞错人了,不过她确实太像李总了,两个人的脸几乎一个模子印出来的,连个子都差不多高。后来刘九细细观察后,才发觉两个人有一个地方是不太一样的,那就是眼前的这个女人臀部比较小。另外,嗓音区别也很大,眼前的女子很清脆,李总的有些沙哑。
刘九对李总是仔细观察过的,当然不是面对面的那种,而是趁李总不注意的时候。刘九虽然认识李总三年了,但一直没跟李总说过话,不是刘九不想跟李总说话,而是李总根本没给过刘九机会。因为在刘九的单位里,刘九只是一个小员工,而李总是高高在上的总经理,刘九根本没跟她说话的资格。
但这并不影响刘九观察她。不过话说回来,刘九观察李总,并不是说李总长得美。说实话,李总长得比较一般,她的脸有些凹,个子也不高,而且臋部特别大。如果李总不是刘九的领导,她走在街上,刘九未必会扫她一眼,就算她是刘九的普通同事,刘九也未必会注意她。但问题是她是刘九的领导。
当然,也不光光因为是领导,还有关键性的一点是,刘九听说她是集团总裁的情人。刚听到这个传闻的时候,刘九有些不太相信,集团总裁会喜欢这么一个女人?但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个传闻变得确凿无比,刘九不再有任何怀疑。再朝后面,刘九越看越觉得,李总这个女人,虽然长得一般,但确实挺有味道的。
于是,刘九将对李总的留意,转换成了观察。只是这种观察,是在暗地里进行的。观察次数多了,刘九在不观察的时候,也会时不时地想到她。特别当刘九一个在住处,躺在床上的时候,就想得更加厉害了。刘九还是一个单身汉,他的那种想自然是有颜色的。刘九清楚那是瞎想,但还是忍不住。
刘九每次对李总的假想,总是以李总传唤他开始。刘九战战兢兢地走进李总办公室,李总使了一个眼色示意他关上门。刘九关上门坐在李总对面的椅子上,李总还在一声不响地埋头批阅着什么,刘九双手不断轻轻地搓揉着,思忖李总是不是要把自己开掉了?这样的猜测更让自己坐立不安。
然而,李总没有。她抬头看了眼刘九,挑衅式地说:“你好像很紧张?”刘九连忙停止搓揉动作,鼓起勇气说:“我没,李总。”“那就好。”李总说。接下去的想象,刘九总是别出心裁的,他会让一只壁虎从天花板上掉下来,出乎意外地掉进李总的衣领里面,李总尖叫一声,招呼刘九帮她取出来。
那个时候,刘九不假思考地挺身而出,来到李总的身边,伸手从她的内衣里抓出那只壁虎,然后甩死在地上。但事情还没有完,正当刘九准备回到座位的当儿,李总吩咐道:“你帮我看看,它有没有咬着我。”刘九就朝里面看。李总把衣服掀开来,让刘九仔细看,刘九就照她的要求仔细看。
刘九看了一下,说:“好像没咬。”李总说:“好像咬了。”她让刘九摸一下是不是肿了。刘九就胆怯地摸了一下。李总似乎生气了,说:“不是这里,是下面。”刘九就照下面摸。李总更生气了:“你这人这么笨的呀,怎么会是这里呢,是那边。”刘九就照着摸。经过几次提示,刘九触到了李总的乳房。
刘九想象到这里,特地让自己吓了一跳。但这时李总突然抱住了刘九,刘九的胆子就一下子壮起来,他就一把握住了李总的乳房。李总说:“用力些。”她的口气由命令变成了央求,刘九就用力地搓揉起来,像一个真正的男人那样。他一边搓揉一边唤:“李总,你现在不是我的领导,是我的女人。
但这只是想象。在现实中,刘九对于李总,怀着一种莫名的慌恐。他每次跟李总错肩而过,身子总会微微颤栗。这归过于他没什么能力,在单位的地位岌岌可危。他时刻担心着,万一李总看他不顺眼,将他开掉的话,自己的处境会异常尴尬——长时间找不到工作,再也无法在这座城市生存下去。
然而,这并不改变刘九吹牛的习性。当他认定赵时代并非李总,当着赵年代兄妹的面又吹开了,说自己在单位里如何举足轻重,万一自己做得不开心走了,单位肯定濒临倒闭。还说自己很快想开办一家公司,到时让赵年代担任副总经理。因为对刘九的不了解,面对他的吹嘘,赵时代顿时信以为真。
2
刘九是个没能力的人,是个爱吹牛的人,但同时也是个长相俊美的人。赵时代跟他认识不久,就主动向他表白了。赵时代姓名取得像男人,个性也颇具男性化。赵时代开口的时候,刘九犹豫了一下。但当他的头脑里,闪了闪李总后,便答应了下来。这以后,刘九假想李总的时候,也会想到赵时代。
刘九与赵时代恋爱后,单位里的张冷脸,又打招呼又是笑的,对他大献殷勤。张冷脸是行政部主管,真名自然不叫这个,但因她对员工总冷着脸,员工们底下给她取了这个绰号。在刘九的记忆里,自从他进这家单位后,张冷脸从未朝他笑过。当然,这并不是说她不会笑,对领导她始终笑得很灿烂。
张冷脸对刘九满面笑容时,刘九以为自己背后有领导,扭过头去发现空无一人,不由地丈二摸不着头脑了。等张冷脸走得老远了,刘九还处在烟里雾里,暗想莫非李总要提拔自己了?但这种念头转眼即逝。刘九虽然在外面吹,但他对自己在单位的地位,还是有很清醒的认识的。
不光光是张冷脸,其他同事对他也徒然尊重起来。以前跟他关系好的,不约而同地来套近乎。以前对他不理不睬的,现在虽然还没凑上来,但见了他都是一脸笑容。就连前些日跟他吵过架的王老鸟,也红着脸破天荒地找到他,为上次的事情向他深表歉意,他说:“刘大哥,您大人不计小人过。”
刘九彻底给弄懵了!他去找最要好的一位同事,了解其中的缘由。那位同事说:“你不是在跟李总谈恋爱呀。”“啊!”刘九吃了一惊。那位同事继续说:“前几天你揽着李总在解放路上走,张冷脸看到了。”刘九刚又要“啊”出来,连忙止住了。那位同事羡慕地说:“刘九,您真有本事。”刘九笑而不答。
晚上跟赵时代见面时,刘九说:“时代,你的名字像男人的名字。”赵时代说:“我也没办法呀,是我爸妈给我取的。”刘九说:“办法总是有的。”赵时代说:“你说说有什么办法?”刘九说:“改嘛。”赵时代说:“改很麻烦的。”刘九说:“有什么麻烦的?”赵时代说:“要去公安局申请,还不一定能核准。”
刘九笑了:“用不着复杂的。只要你跟我在一起的时候改就行了。”赵时代看着他问:“你要怎么改?”刘九说:“那就改为翠花吧。”“翠花?”赵时代摇摇头,“改这么个名字,那也太俗了吧。”刘九说:“管它俗不俗呢,我叫着喜欢就行了。”赵时代没话说了,认可了刘九的意见,在刘九面前改叫了“翠花”。
刘九跟赵时代在一起的时候,似乎特别喜欢叫赵时代的名字,当然他叫的不是“赵时代”,而是他帮她改的名字“翠花”。但有其他人在场的时候,刘九是从来不叫的。还有一点,刘九从不带赵时代去自己单位。有几次,赵时代提出去他单位等他,他一听就紧张不己,连忙找一些借口推托掉。
关于刘九与李总的关系,单位里一直在疯传。有好事者问起,刘九总说:“没呀。”但没有一人肯相信。他们都觉得刘九这个鸟人嘴巴贼紧的,都让人好几次看到跟李总亲密无间了,竟然还死不承认。至于李总在单位里对刘九不理不睬,大家一致的结论是,她毕竟还是集团总裁的人,公开不得。
虽然跟李总恋爱是没影的事儿,但刘九还是迷恋于那种传闻。那样的传闻,对刘九而言,不失为一种好事。一方面他在同事中备受尊重,给工作带来了诸多方便;另一方面竟然还升了职——由普通员工,升任为销售部副主管。后者是张冷脸帮了大忙,她向李总提议,说刘九工作负责,业务能力强。
李总对于刘九,可以说认识,但不了解。她只知道有这么个员工,人长得挺英俊的,至于他叫什么名字,有时还对不上号来。在她管理的公司里,员工实在多了些,有三百多人,她不可能一一了解。现在张冷脸来提议,她听了也不多话,提笔批准了升职报告。张冷脸这个行政部主管,她还是挺信任的。
刘九的凭空升任,使那种传闻,在同事的眼里,越发变得确凿起来。他们想:要不是跟李总的关系,凭刘九的业绩和能力,能当销售部副主管?对于他的升任,大多数人除了羡慕,也没什么话好说,谁叫他是李总的恋人呢?但也有一些气不过的,那些人大都在销售部,每个人干得都不比刘九差。
刘九也为自己的升职,深感憋闷。自己跟李总除了上下级,根本没有其他关系,怎么就真的提升自己了呢?若凭业务能力和业绩,再怎么排也轮不到自己,他太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了。所以,升职后的几天里,他一直恍恍惚惚,时而怀疑李总真的暗恋自己,时而又怀疑李总可能就是赵时代。
3
刘九升任销售部副主管后,在赵时代面前牛吹得更猛了,赵时代见刘九果真有一手,也就愈加倾心于他,两人见面的频率加大,几乎每晚都相依逛解放路。解放路是这座城市最闹猛的地方,街上百货商店、服装店、电影院等等,凡生活所需一应俱全,是在这座城市生活的人们必到之地。
不出两个月,几乎所有同事都目睹过他俩亲昵相依的情景。但那些同事碰到他们时,从来不主动上前打招呼。一则他们问起过刘九与李总的关系,他总是含糊其事;二则他们又多少了解一些李总与集团总裁的绯闻。处在这样的境地里,他们挺理解刘九与李总的尴尬的,自然不让他们为难了。
而刘九当上销售部副主管后,具备了跟李总说话的资格,他终于可以面对面观察她了。观察过几次后,他发现自己以往的结论没错,她确实跟赵时代太相像了,两个人的脸根本就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个子也差不多高,就是眼前的这个女人臀部比较大,嗓子有些沙哑,而赵时代的是清脆的。
但刘九是可以忽略这些的。他跟赵时代相拥时,总假想跟李总在拥抱;跟赵时代接吻时,总假想跟李总在亲吻;抚摸赵时代时,总假想跟李总在爱抚。为了让这种感觉更真切,他做这一切时,嘴里总忘不了喊着:“翠花,翠花!”而赵时代从来都不知还有一个女子叫李翠花,她就是刘九单位的老总。
刘九观察到李总九次的时候,被传唤进了李总办公室。刘九没有像假想中战战兢兢,自从当了销售部副主管后,他的胆子壮了不少。他平静地坐到李总对面的椅子上,没有不断地搓揉双手,只是安静地放在椅子扶手上。李总从批阅的文件堆中抬起来头来。刘九想:她是不是该问:“你好像很紧张?”
可是李总没有。她只是面无表情地问:“你做了几年了?”刘九如实回答。李总暂时不再问话,皱着眉头在想什么。刘九想:接下去是不是该有壁虎掉下来了?然后掉进李总的衣领里,再就是她尖叫着让自己帮她取出来。但那只是刘九的假想,一切都没发生。他只听李总说:“你工作得很不理想。”
刘九自然没摸到李总的乳房,沮丧地从李总的办公室出来。他的沮丧当然不是因为没摸到乳房,而是他让李总给解雇了。李总解雇他的理由很简单,他在这里做了好几年了,没什么业绩做出来。但刘九想,这不应该是理由。要不,不久前干嘛还提拔他?他猜测是不是她已知道自己有个赵时代?
刘九走出李总办公室,同事好像都已知道,他让李总给解雇了,正一个劲地窃窃私语。刘九隐约地听到,他们在说他刘九的被解雇,是有人给集团总裁打了小报告,说李总跟他经常在一起,关系非常暧昧。集团总裁不高兴了,指示李总立刻开除刘九。而李总呢,为了保住自身,只能忍痛割爱。
刘九听了,告诉自己道:刘九,你要记住,这次你给辞退,是被集团总裁打压的结果!你是因为爱情,而牺牲工作的!这么一思想,刘九就不再感到沮丧,心头油然生出了一种豪迈。他突然觉得,这次被解雇价值非凡。因为正是这次被解雇,把自己提升到了跟集团总裁在情场上抗衡的高度。
这天晚上,刘九首次向赵时代,提出了那种要求。赵时代扭怩了一番,最终还是答应了。刘九在赵时代身上进行时,眼前不断地闪现着李总,还有那个集团总裁,于是他进行得更猛烈了。他一边冲刺,一边狠狠地喊叫:“翠花,你是我的,你是我刘九的!”那个当儿,他的内心充塞着报复的快感。
几天以后,刘九去一家公司应聘,面试他的是公司老总,那是一个年轻的女人。她盯视着刘九,问:“你以前做过什么?”刘九说:“销售部副主管。”女人又问:“为什么不做了?”刘九犹豫了一下,说:“能不能不回答这个问题?”女人说:“必须回答。我需要对你以前的工作经历有全面的了解。”
刘九沉思了一会,抬起头来,直视着女人,说:“因为爱情。”“爱情?”女人反问,显然她觉得很好奇。“是的。”刘九回答,“我抢了集团总裁的女人,她就是我所在公司的总经理。”“哦!”女人应了一声。刘九接着说:“我跟我们公司的老总产生了感情,让集团总裁得知了,他对我实施了报复。”
女人不再问话,仔细地打量着刘九,她发现坐在自己面前的,确实是一个英俊的男子,皮肤白晰,鼻梁笔直,浓眉大眼。他跟自己的董事长,形成了鲜明的反差。她的心便“砰砰”地跳起来。她努力地压制着,果断地对刘九说:“我决定录用你。”刘九问:“销售员?”女人说:“不,销售部副主管!”
2009年8月13日于泥花香书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