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火药
一个人选择黑火药代替他自己发出声音
其中有多少愤懑、无奈和孤绝,不能只问
那只在黑色的宣泄中失去的左手,还要问一问
黑火药:为什么愿意与它为伙,助它发出惊天一呼
在震惊错愕之余,在谴责谩骂之前
或者在刑拘讯问的同时,是否可以花点时间
探索一下这黑火药之黑,这黑暗的内部
究竟积聚着多少绝望,多少挣扎——
这真是个巨大的讽刺,我们的列祖列宗
全在这带血的讽刺之列:黑火药,我们文明的象征
我们过时的骄傲,被城市禁止燃放的烟花之种
在一个酷热的夏天,被用于一次仇恨的宣泄
或许黑火药天生就秉有仇恨的基因
只是长久以来被驯服了黑色的野性,它也乐得
为这个世界制造璀璨的歌舞升平,而遗忘了天性的
另一面。但是仇恨,从来只被仇恨诱引
这个夏天的困兽之诗
三米之外,两架风扇发出单调的嗡嗡声
具象化了这个夏天的本质属性。
三十米之外,南窗与北窗之外,风之外,
知了的集体喧哗此起彼伏——
雄壮而起又萎顿而伏。
知了之外,环城公交拙劣的低吼
像极了一头圈养多年的狮子。
它的雄性荷尔蒙在三十八度七的
极端高温下,几乎毫无起色——
困兽莫不如此,一如我此刻的身体。
声音的漩涡加剧着身体哗变的
危险性。在这个漩涡内部,
似乎只有语言的蓝冰才能平息身体的骚乱。
在我血肉之躯的愤怒爆燃出刺目的
花朵之前,似乎只有语言的蓝冰
才能赋予我寂静的秉性和寂静的尊严。
然而寂静几乎毫无尊严可言。
因为困兽之外总是另有困兽,比如
选择首善之都进行公道人心爆破的青年,
他的荷尔蒙,只是一小包四大发明的黑火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