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兰布和
那高天上 盘旋的 不是鹰
而是乌兰布和 猩红的眼睛 像钉子一样
射向光芒的一阵刺痛 是阿拉善头顶的
一颗痣
我如此渺小
在乌兰布和阔大的手掌上
比一只捏不死的蚂蚁还小
真可怕啊！在狂风转身的间隙
我听到自己的心跳
比沙子们叫喊的嗓门还大
天黑之前。我必须伺机逃离
天黑之前。我还要止住暂时的胃炎
在乌兰布和。只有一粒沙子
可以将整夜风暴平息
沙漠的哀歌部分
你看那流沙细碎的纹理
到底是哪一次欢愉的秘密背书
一头失散多年的母驼
被另一场风暴发现。你无法想象
它下面埋藏的不是一口枯井
而是一只夭折腹中的驼胎
多么悲催啊！伤感的人不要以美来粉饰
如果你不准备迎接迷途的古老下场
也不能说粗暴就是无礼的
它只是不够细腻的褪下了夜晚的裙子
给烈日蒙上粗糙的面纱
不比你在卧室里的急迫要多
因为爱的是破坏，也必须被破坏所爱
它的席梦思上睡的是风暴
与一头公牛对峙
这本该是滋生联想的一刻
浑圆的落日母性十足
就连困倦的野花也张大了嘴巴
它们误把落日当成了圆润的乳房
提着宽阔臀部的秋天
正在经历一场辉煌的堕落
事情就是这样。大地沉湎于
孕育过后的繁华，万物沉湎于拥抱
我感到吃惊。这本该是滋生母性的时分
是谁惹怒了它：一头无所事事的公牛
犄角朝天，睾丸狰狞
发誓要把落日顶翻
黑牛孕妇
紧张的黑牛。在雷声里沐浴
乌云低垂。乌云仿佛是一块抹布
擦拭雷声的皱褶。怀孕的黑牛
此刻就像站在一幅油画上
这凝重的一幕，很快被风吹散
一滴雨未落，场景转换到画布外
在远处，在高岗上
在雷声布下的皱褶里
黑牛。是黑牛制止了闪电
一场温和的政变，顺从的美德
演变为掠夺。黑牛孕妇
浑身抖动黑色的光泽
黑亮的脊背，黑亮的乳房
使落日感到前所未有的紧张
蒙之旅宾馆的爱情
大厅空无一人，除了画框里的女郎
你一转身，世界就被抛到外面
那时我们刚穿过马路。衣领上挂着风雪
怀里抱着随时准备逃跑的购物袋
如果只是掩饰，你不会如此慌张
以为躲在镜片后面，就不会被冬天逮住
现在好了。我们酝酿已久的体温
被空调吹的越来越热，那还等什么呢
风雪在窗外伸长了脖子，恨不得钻过玻璃
似乎它们比我更加惦念你滚烫的胸脯
那就融化吧。为了这平凡的一天
我们不知透支了多少好时光
在你涨大的瞳孔里，我看见雪花纷飞
我抱紧你，只是不想你融化的太快
黄羊木头﹡
地图上找不到黄羊木头。不等于
拆开来，也找不到一只黄羊一截木头
这地方小得像一块可以忽略的疤
就连蚂蚁踩上去都不会滑倒
你不用担心，春风将很快出动
一支梨花的特种兵来清剿残留的积雪
就在这屡遭遗忘的村庄，我忽然想起
你的第一次抵抗像黄羊一样灵活
像木头一样固执。风升级为狂风
吹散了乌鸦的例会。在这黄羊木头
我们还远不如一只蚂蚁多情
卑微的顶多算是黄羊木头的一块疤
2013.3.18
﹡黄羊木头，内蒙古巴彦淖尔市境内的一个地名。
梅力盖图﹡
高速公路上。七月在拐弯
夏天就这样超速了
极不情愿的把我们带到梅力盖图
云已经低到不能再低
你的呼吸像一吹就破的纸
但是还不够蓝，有人指着天边
就好像说，生活还不够蓝
我只好抑制住暂时的汹涌
在梅力盖图，在你的呼吸里
尽管我仍是一株被风一吹就冲动的草
2013.8.3
﹡梅力盖图，内蒙古乌兰察布市境内的一个地名。
辉腾席勒之夜
地上的篝火已经熄灭
而天上的篝火才开始燃烧
你醉倒在自己的舞姿里说梦话
星星月亮草叶露水都在看你
只有草地假装睡着了
怀里仿佛抱着十万匹马的鼾声
你看，夜晚的辉腾席勒
忽大忽小，比我们看到的狭小还狭小
比我们看不到的辽阔还辽阔
你听，夜晚的辉腾席勒，忽高忽低
比我们听见的喧嚣还喧嚣；比我们听不见的
寂静还寂静。不信，你仔细看仔细听
——夜晚的辉腾席勒
整夜都布满了失眠的风声
地上的人早已入睡
而天上的神刚开始狂欢
2013.8.3
暴雨来临
乌云翻滚，在群魔聚集的山顶
好像坏脾气的乌云长着犄角
此刻，风暴还在路上
而傍晚的脸早已憋得铁青
乌素图的山岗太低了
一阵雷就滚遍了它平坦的腹部
但草丛里的蚂蚁不会轻易就范
它太熟悉天地的这番把戏
作为前奏的最后一道程序
闪电掀翻了慌乱的草叶
暴雨来临。一头发情的公牛
晃动黑亮的睾丸，在山岗上狂奔
给赛汗塔拉草原落日的建议
不要急于堕落，现在离暮色还有一百米
可以邀请一头公牛和你作伴
在它辉煌的脊背安家
原谅它笨拙的犄角弄疼了黄昏
不要忙于告别清贫的大地
在它辽阔的腹部，你不是唯一的浑圆
作为最性感的照耀，晚霞堆里
一抹最苍茫的光。不要试图疏远
比旷野更野的风，迟早会在
曙光里再次相遇的对手。不要辜负
一株低矮的草，这卑微的忧伤
我对你有一分爱慕，就对它有十分眷恋
二连浩特外传
牧羊人赶来了羊群
草地上啃石头。再高一些
蓝天赶来了白云，二连浩特的头顶
雷声还将赶来雨水，但不会落下
半空中就接到晴朗的消息
扔下一座孤城和瓦砾
再低一些，风暴赶来了沙尘
骆驼混进羊群里，草地上
一起啃石头。再远一些
群山赶来了黄昏，白云换上
乌云的裙子，只是风声压倒雷声
落日亮出了辉煌的胴体
金色的瓦砾上，一座孤城
被空旷拦腰抱起。再近一些
神赶来了夜幕。黑夜的中央
羊圈里做梦的羊群睁大了眼睛
鬼知道，牧羊人会爱上一只母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