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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西经90度南纬1度遇见达尔文

发布: 2012-12-27 17:03 | 作者: 晓玮



        从南美大陆的厄瓜多尔西行1000公里,此刻从天空俯瞰,由巨大的海底火山喷发所形成的加拉帕戈斯群岛中最大的那个岛--伊莎贝拉(Isabela)活像一头调皮的海马,赤道就是那条骄傲的皱纹,爬过它近100万年的额头。而群岛其余的14个大岛,3个小岛和107个礁屿就像那头160公里身高的海马下的蛋,四散在这片东太平洋海面上。最年老的“蛋”在东边,比如东南端那枚300万岁的埃斯帕诺拉(Espa?ola),正做着苍凉的告别手势,它曾经身形魁梧,现在则风烛残年,只剩一小片干旱平坦的躯体,一点点走向死亡;最年轻的则在西面,最终也要在这条地质传送带上,以每年一到两英寸的速度,在东移的过程中慢慢变老。我们目前所见,只是一部有关地质生命漫长电影的一个小定格罢了。
        
        1.加拉帕戈斯?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就这样抵达加拉帕戈斯群岛。温度24摄氏度,晴。机场四周除了海就是大片空落落的土地,没有房子。那种海水的彻蓝未曾谋面,如果要命名它,我想不出更合适的名词,除了“加拉帕戈斯蓝”以外。
        要请一个画家调出“加拉帕戈斯蓝”恐怕是不可能的使命,因为这是在不可测的海洋深处,有四条来自太平洋不同处的主要洋流“画家”,拜自然的仁慈,通力合作出来的作品,而这种颜色其实永远在变:西来的克伦威尔寒流,因遇到海底火山喷发遗留下来的平台阻挡而猛然上升,夜幕降临后,这股富含矿物质的上升流会给加拉帕戈斯群岛蒙上一层梦幻色彩:千奇百怪的海底生物浮游海面,活像一座座彩色的现代雕塑,正是这股神奇的洋流,也让寒水企鹅竟可以在此处的赤道水域存活。另三种则是从南方北进的洪堡洋流与西进的南赤道洋流交汇,再加之从中美洲南下的巴拿马暖流,正是这些在加拉帕戈斯群岛交汇的冷暖流,为其周边海域带来了太平洋南北部丰富的海洋生物,比如加拉帕戈斯海狮就是美国加州海狮的近亲,而加拉帕戈斯企鹅则和地球亚南极的企鹅同享一个祖先。
        加拉帕戈斯?请问,这到底是什么地方?众多海岛迷立刻质问,为何我们从未听过?这可并不是一个寻常海岛方向的,在海滩上晒晒太阳就是正经事的旅行目的地,不少中国人没有听到过这个地方,它在美国却是家喻户晓。当你一把“Galapagos”这枚炸弹投爆下去,周围总是立刻响成一大片“加拉帕戈斯群岛!有没有搞错!!”的大呼小叫,好像立刻就想用那种四溅的嫉妒声浪将你谋杀,好让他们替代前往。
        正是在这个叫做加拉帕戈斯群岛的地方受到的启发,让达尔文,这个剑桥神学学位毕业生用那本一时间令世界哗然的《物种起源》和他的上帝分了手。在这个近乎与世隔绝的群岛,一个近乎完美的进化论自然实验室里,生物们在玩着孤独顽强又清静的适者生存的游戏。在这个奇妙的“生命熔炉”里,抹香鲸如何在赤道的阳光都无法钻入的深海用回声定位的方法捕食?那些加拉帕戈斯海燕们又是如何一路从东太平洋的中部飞回到那一只小小的蛋所在的地方?而谁又能想到那枚巨大而厚重的陆地乌龟壳里却隐藏着解开这个地球最大秘密的线索?就在这个位于地球上火山活动最活跃的群岛上,在还未迈开好奇的脚步之前,你似乎已经悄悄地和世界的核心秘密之间达成了一种不追究,只了解的默契。
        
        2.祷告应验了,谢谢达尔文!
        
        去加拉帕戈斯群岛一趟可不容易,先飞到休斯敦或者迈阿密--转机到厄瓜多尔首都基多(Quito)—乘坐厄瓜多尔国内航班到达厄国最大城市瓜亚寇市(Guayaquil)停顿加油--在东太平洋上空西行1小时35分钟--最终抵达加拉帕戈斯那座确切来说是“候机小亭”的机场。路途的迢迢且不说,出发前两个月更是不时地会收到来自当地旅行社姑娘礼貌有加的电邮,比如:“很抱歉地通知你,本国在9月30日发生大规模警察骚乱,总统先生被困医院……”“11月28日是五到十年一遇的全国‘人口和房屋普查日’,该日全国人民都必须静坐在家,接受政府派来的人员的调查,那也意味着全国机场可能关闭……”所幸的是最后政变只持续了一天,而后者经旅游业的争取,最后通融为飞机旅行的乘客必须在早七点前到达机场。当我们最终确切地立足在加拉帕戈斯,向机场工作人员交上100美元,换到一张加拉帕戈斯国家公园门票的方寸纸片时,才敢小小声地互相说:“祷告应验了,谢谢达尔文!”
        机场所在的巴尔卓岛(Baltra)完全是一个供给整个群岛物质需要的给养中心,飞机在这里起降,游船在这里做加油和补给。从巴尔卓岛坐摆渡船,穿越翡翠色的狭窄伊特巴卡运河,抵达圣塔克鲁兹岛(Santa Cruz),驶过45分钟的荒凉车程,在穿过颇有市镇相的查尔斯达尔文街,才到达阿约拉港口(Puerto Ayora),和将在未来几天内带领我们在群岛间穿梭的双体船晤面。鉴于群岛中的大部分岛屿荒无人烟,最理想的拜访方式就是几天几夜的船游,夜宿船舱,白天跟着当地的博物向导,登陆一个又一个小岛,而且小岛都没有锚泊的码头,只能停在近岸海域,乘客再坐橡皮筏登陆。
        选择这条有八个舱房,最多载16个乘客的双体船Archipell是因为这家公司最早拥有完全生态友善的船只,船顶装置六个太阳能电池板,最大程度避免对岛上生态系统的破坏。游船的选择中固然也有那种超豪华舒适的可载百多人,船上自备按摩泳池的大邮轮,但也缺少了小游船所具有的亲密感。加拉帕戈斯国家公园每天协调好各游船乘客登陆各岛的时间,确保了当你踏上陆地时,这个岛是寂静的,你所能听到的,应该只有雀鸟鸣,海狮吼,蛇快速抽打尾巴声和有时雨打灌木的淅沥音。
        
        3.一个自然学家的贝格尔舰环球之旅
        
        如果说我的加拉帕戈斯群岛抵达看似颇费周章的话,475年前的赖·托马斯·德贝尔兰加(Fray Tomás de Berlanga)对该处的首次发现之旅实在有些轻而易举了:1535年,这个巴拿马主教坐在航向秘鲁的航船上,船偏离了航线,却让他歪打正着地发现了这片岛屿。可是,名字要载入史册总要花非比寻常的代价吧?他登陆后,发出这样的感慨:天哪!这是一片怎样的陆地啊?地上满是火山喷发后的灰渣,寸草不生。此地和此地的动物都浑如从地狱而来。
        巴拿马主教怎能不害怕?遍地黑色的熔岩就像是大海在最汹涌澎湃的时候凝固了,这些见所未见的面相极为丑劣的海鬣蜥,密集地盘踞在近乎同色岩石上,不时还悠闲地将体内多余的盐粒通过特别的腺体向空中喷射出来,令头部盖上了白花花的冷帽,又一转眼,却已经长身一跃地投奔怒海;看那那能驮起一个人的巨大象龟,发出一声低沉的吼叫什么的,就把头缩进壳里,再也懒得理你;当然还有这些那些肥大的仙人掌和难看的灌木丛。不过正是这些仙人掌里挤出来的汁液倒是让诅咒着它的巴拿马主教活下命来,得以向西班牙国王陛下查理五世禀报他的发现。
        和发现这个地方的主教一样,其他那些曾经到达这个岛上的人都想快点离开,从海盗到捕鲸人,他们觉得自己撞到了地狱,扛了些巨大的陆龟到船舱上好当口粮便匆匆离开。而1835年9月15日,却有这样一个人跟随英国海军勘测舰贝格尔号在加拉帕戈斯群岛登陆,一呆就是五星期,从岛上环境和野生动物得到启发,发现了这个群岛世界里默默怀抱着的秘密,从而改变了我们对地球生物的看法。他发现这里其实是科学家的天堂,这个人的名字叫做查尔斯.达尔文。他当时可不是普世后来所知的那个留着疯狂大胡子遮住大半张脸的阴郁老翁,他是一个年仅26岁的年轻英国绅士,一个刚刚开始闯世界的博物学家。正是他给加拉帕戈斯群岛戴上了诸如“物种起源”之起源,进化论思想的“故居”的头衔。是他为加拉帕戈斯群岛正了名,完成观念上的从地狱到天堂的改造;而同理反之,也正是这个奇妙的群岛成就了他,假如他当时没有踏上位于群岛东端的圣克里斯托瓦尔岛(San Cristobal),他充其量不过是个爱好收集昆虫标本的乡村牧师吧。
        达尔文在加拉帕戈斯考察时,大量地采集标本,不放过研究这个岛屿奇特生物的机会。 “为什么这些岛竟然孕育了如此奇怪而独特的生命?”不过也就在离开真相渐近的时候,他不得不跟船离开。之后他对带回去的标本展开研究,正是从知更鸟中得出线索:“我在四个不同岛屿上都采集了标本,在一座岛上的种类在另一个岛上是不能找到的。”进而想起在费洛雷纳岛(Floreana)的邮差湾,总督劳森告诉他此地每个岛上的象龟各有不同,当地人只需辨别龟甲边缘上的微小差异,便能说出这只象龟是哪里来的,为此他得出结论:“加拉帕戈斯群岛上雀科鸣禽在嘴上的差异,与群岛上的象龟在背甲上的差异应当是相同性质的问题。”达尔文不得不对这个结论做出对自己的考问:“为什么相邻海岛上看似相同的物种竟有这样或那样的差异?这一切都是上帝煞费苦心、不厌其烦的安排,还是原本同一种类的生物为适应不同的生存环境而自身发生了变化呢?”
        他从岛上离开后的24年,都辗转于这个问题之上,为如何向世界揭示它而煞费苦心。直至1859年11月24日,《物种起源》上市,他用502页阐述了自己思索研究后的答案,世界为之改变。这本四分之三个英磅,和维多利亚时代另一伟大的查尔斯 (狄更斯)的《双城记》同周出版,据传,读者一时间对《物种起源》这本怪书的追捧甚至超过了后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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