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的雨

这是没有控诉的黄昏。路灯在股市的震荡中
散发萎靡的光芒。班车里的人们一路在说笑
像催眠曲。他们一路走散（沿途携带亢奋的懊悔！）
像死亡。死亡后的城市，灰暗的影子弹冠相庆

现在，做爱的人有福了
因为这个世界都浸泡在寒冷里
雨水淹没了钟楼的顶点，仿佛是地狱在欢庆，鬼影逃窜
除了做爱的人还在搂抱——体温尚存的尸体

所有的时间，都沉浸在酸涩的雨水里……
2．
为白昼驱赶的羊群，又被黑夜之手悄悄地解散了
一个接一个，失去绳索的绵羊，迷失在欢欣的哈欠里
这是一个伟大繁荣的时代，在打卡机里按过手印之后
他检视自己的灵魂，可有一点点高尚与尊严

我要挣钱，我要挣钱，一个声音像咒语
被金钱的恐怖拧紧发条：自由即挣钱
买房子，买车子……买消费／女人的
男人的，被钞票所贩卖的肉体，瑟缩在夜雨里

他的骨头仿佛是劣质的衣架
为雨水所漂洗的头发，被暗红的，摇曳着欲望的影子
拖拽着。

今夜，被挂在湿漉漉的屠宰场
膨胀的野心，是牛刀。“能否卖个好价钱？”
一块一块。把自己切割，拍卖
3．
幸福，是寒冷的雨水
因为对灾难的确信
他打开暖气，把自己溺死在
一场加速堕落的欢梦里
4．
未来，就是对当前的宰杀
他开膛破肚，奠基，修路

为了确保死前的安宁
他修筑空中花园，金字塔
面带法老皱纹深刻的表情

我们的空间，仅仅是可见的，逻辑
因为，哲学喂养着我们
活着即死亡

看，十一月的雨水正式预演鹅毛大雪
冰雪总归要覆盖大地
冷血动物，提前把自己变作鬼物
憧憧鬼影的人们，急匆匆地奔向冬眠

听，他们愉快地哼哼
所有的乐趣，就是对一切都失去信心
而唯一可信赖的，即是
他从一场雨水里，光头浇淋，而另一场雨水
或许不会——淋湿他可怜的梦游……
5．
车灯尖叫着，在柏油马路上打滑
人们急于穿过马路，奔向街道的对面

十一月的黑雨弥漫／人们在拥挤
雨，雨水，总是潇潇洒洒／人们朝着相反的方向奔逃
淋落他们的头顶，他们的前方／保持着重心下垂的倾斜
他们的长明灯的坟墓／酒，早被牛头马面煮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