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八首

上一篇 / 下一篇 2009-04-15 16:38: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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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

我听见清水里的康乃馨每天都在开花

吊兰停止生长

绿萝的叶子越来越少

像一个正在谢顶的头

我听见夜晚有时仍然刮风

仍然像一个男人在低声哭泣

三月有时还会下雪

气候仍然像冬天一样的清冷

我仍然在渐渐疏朗的清晨出门

转两趟公交

过一条河

抵达这个城市的西部

在清水与咖啡中度过漫长的一天

我疏于联系

不常交谈

在一部流动的电影中

更多的时候充当观众

三月也有一些开花的植物

白玉兰、樱花、油菜……

也有一些晴朗的日子，比如今天

阳光从我的朝阳路上经过

投射在石头间、阴影里

还有人们正在深掘的沟渠中

驶向你

必须有爱

才能恍惚驶过灯火中的紫菱路

我的面前是春天里的大海

方向盘是一颗面向你开放的葵花

左转向，启动，加速

不知道此去的路上

有多少红灯、急流、山谷、滩涂

未可知的斜风细雨

冰雪天说来就来

我要提前预备冬衣

再给容易摔伤的心装好防滑的锁链

我要从从容容驶向你

不超速，不走捷径

该等待的时候等待

该停留的时候停留

也许，我还得绕道而行

转急弯、过窄桥、下陡坡

独自在黑暗的隧道里听簌簌作响的风声……

这些，这些

都是我躲不开的宿命

有些事情迟早要来

有些人迟早要遇上

就象眼前翻涌而过的潮水

一浪接一浪地

朝向遥不可知的浮云与星空

反光镜里的春天

我不是故意要来到这条山道上

这些山重水复

急弯一个接一个

左转，右转……

方向盘像一个惊慌失措的孩子

我不是故意要隐藏心中的峰回路转

不是故意要隐藏爱

向前是山顶

两侧是山坳

路旁的油菜花开得多么胆怯

我不想让你看见我

镇静里的慌张

而反光镜里的春天

正紧紧地从后面追过来

爵士岛咖啡

人会轻易爱上

风尘万里的片语只言

——特朗斯特罗姆

夜晚七点半

长发歌手

藤制的吊椅

一杯卡布基诺或者拿铁咖啡

她以这样的方式进入夜晚

进入偶尔喧哗的大厅

有人搓麻将有人掷骰子

有人窃窃私语有人昏昏欲睡

渐渐散开的音乐像是海上浮起的泡沫

她以这样的方式

进入自己

进入风，风中的事物

不可信的片语只言

爱是一瞬间到来的

还要一点点地褪去

留下颜色与痕迹

玻璃刮擦过的尖叫

她以这样的方式进入

梦境

风吹来又吹去

潮水

一层淹没一层

流逝

我知道当火车向西

经过隧道、山脉、瓦蓝的天空与不知名的河流

那些布满灰尘的房屋、集镇

看起来像我过世多年的祖母

我知道当岁末临近

腊梅的树叶还没有落光

它淡淡的气息跟随我

如同扔不掉的往事

我知道沅水两岸

春寒中的油菜还不曾开花

我们过衰草、堤坝、瘦下去的河水

连绵不断的坟包

这些深藏于地下的骨殖

或许曾经与我们相见

或许都是来世的亲人

我知道此时走过的穿紫河

它像一面镜子

照着我的满脸倦容

从城南到城北

一天又一天……

求佛

一段日子以来

我疏于联系

隆冬季节的四川盆地

形同一张硕大的谜面

我的身边也许是久未谋面的亲友

也许是一个小时以前相识的沦落之人

我们穿过尚且青葱的荒草、小树

低矮的房屋

穿过岷江

以及彼此的落寞

传说中的大佛已经不远

汽车的速度明显慢下来

我看到棉阳镇里一边是河水

一边是低于河水的耕田、菜地、人间烟火

我看到一棵小叶榕的枝叶悄悄伸过来

遮住了眼睛

在成都机场

——给W

这是我第一次进川

第一次来到你的家乡

在春熙路、窄巷子、府南河边

我已经看见你了

在成都机场

我看见每一个背旅行包的长发姑娘

都是你

只有你

只有我们

如此迷恋路上的生活

此刻

你就坐在我的对面

黄头发、红指甲

还是那样的眼睛

眼影深而且沉醉

你在和谁说话

微笑的时候象在看着我

这是08年的最后一天

整个成都机场

只有你一个人在告别

在向我们孤独的过去

自言自语

公交车上

每个薄雾的清晨

19路公交车会准点到达

我们缓缓走过落光了树叶的梧桐、银杏

穿紫河……

草木是萧瑟的

路人是萧瑟的

我们谁也没有说话

你常常侧脸望着窗外

头发粗硬但不稠密

脸上的细绒毛在微风中抖动

象在均匀地呼吸

武陵路那么长

每个清晨

我们都在用一生的时间穿过

每个清晨

都有你看不完的站牌、树木、窗口、河流

我们谁也没有说话

谁也不愿打破世界
此刻的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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