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夜独坐

春夜独坐

文/远山

我觉得我自己的记忆好像被刀刮过的鱼鳞，有些还留在身体上，有些是掉在水里了，将水一搅，有几片还会翻腾，跳动①。

以上算作题记。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以来，我的脑子都处于非常混乱的状态，偶尔脑海里飘过一些碎片，我似乎感到有记下的必要，因为这极有可能只出现这么一次，可当拿起经常陪伴我的秃笔时，竞又是一片空白，而笔也是那么滞重。

今夜，失眠复至，正当似乎将入睡时，突又被惊醒。几次三番。

“也许抽根烟会好些罢！”我这样想着，便随手从枕边摸出烟点上，深深吸上一口，于是闭上眼睛，不急着吐出，试着让尼古丁刺激那些死一般的神经。在我的印象中烟燃得很快，因为烟头烧到我的手指了，我才本能地睁开眼，把它仍到地上。无效，因为我发现我的脑子似乎愈加混乱了。无奈，只得披衣下床。

随手拿起一支铅笔，无意识地划着，一如学画时练线条一样，密密地排着。因为我清楚我是写不出什么东西的，哪怕是些零星的语句，只当消磨这恼人的长夜罢了。偶一抬头，便见窗外有一些亮光，起先我疑心那是灯火，但那惨淡的景象告诉我是月色的居多，鬼魅般的树影微晃着，仿佛随时会压遍整个窗棂。窗外有一棵我叫不出名儿的还没长叶就开了些白花，白天看上去就觉着有些别扭，光秃秃的枝头上顶着与树体灰黑色不相协调的白，更像是有人特意弄上去一样。现在，这一树白色更是惨白得怕人。许是我目力不够好和感觉出了问题吧。夜很静，既闻不到车声，也听不到虫音，只是听到雨蓬上单调枯竭的水滴声，但我分不出是即时的雨水还是顶楼残留的雨水。而这相对酣睡人来说是好的，至少不会影响他们的梦。

后来，我发现那些影儿被惨淡的光拖长了，果向窗子压了过来。这让我进一步得到结果：那是月光。雨蓬上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地响着，仿若特地要打破这寂静一样，无奈这寂静太过强大，反而变得寂寥了。于我，终究没有临窗证实那水声是不是即时的。

近来身子也大不如前了，不是咳嗽便是头疼，而最令我难受的是这几天来身上奇痒难忍，全身都泛着血红的斑点，腹部尤甚。我去看医生，医生说不打紧，开了些抗过敏的内服外用药，三天过去后药也完了，还是不见好转，便不自觉抓（先前也抓的，只是没现在这么勤），待洗澡时才发现好多血色颗粒已被抓破，血浸出来，有的沾在衣服上，有的还留在身上。我怀疑是阎王故意在我的名字上作个标记，先玩玩一下我。因儿时曾听祖母说阎王如认定了谁，便先于他的名字上画个圈儿，等收是再于圈儿中打个“×”。都说英年早逝，好人命不长等，可我既不是好人，更列不得到英雄智人一类；同时我也并不曾做过什么伤人的坏事，不是十恶不赦之列。如果用中间层来形容下算是勉强对，但更确切的是一无是处：无名无声，既坏不下去，也好不上来，我想阎王准是圈上戏弄一番后，便让我自生自灭去了，因为设若到了阎王殿也是个一无是处的人，反倒浪费了他的粮食，划不来。

书是好久都不曾去翻动了，尽管快要到考试，还整天如一个空心人般游着，且还被一纸文凭紧紧套着，想起来可笑又可悲。待到会想些人事时，猛然回头，才发现春已到了末梢。在这个生都较为困难的境地，考虑怎么活算是奢侈的了，因为很多事情不是用争取和努力所能获得的。我的前程如玻璃窗上的苍蝇，尽管前途一片光明，可任你弄得翅膀折断，头破血流，最终还是不可企及。

雨蓬上的声音还是不知疲倦地滴着，好像不知变换节奏或是变不了节奏，机械地重复着。月光却不知何时隐去了，窗前黑乎乎的。记忆似乎在此时上了水，湿漉漉地透着些冰凉，我便和衣上床，望能使之哄干些水分，还原它本来的温度。

    出至鲁迅的《忆韦素园君》，原文是“我自己觉得我的记忆好像被刀刮过的鱼鳞，有些还留在身体上，有些是掉在水里了，将水一搅，有几片还会翻腾，闪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