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這裏打字，可能是某人夢中的產物；
某人做這樣的夢，可能是因為我坐在這裏打字的結果。
我們家的老門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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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篇 2011-08-11 08:50:24
/ 个人分类：寄廬文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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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家的老門衛長著一張方正的典型的標準的純粹的我們中國人式的國字臉。而且是典型的盡職盡責、任勞任怨；而且是方正的一絲不苟、嚴肅認真；而且是標準的我們中國式的農民的忠誠和狡黠，也是純粹的我們中國式的帝王的雄才和殘忍。總之，國字臉，也是國字型大小的性格，代表著整個幾千年的國統。我們中國人看他一眼，就像照見了鏡子；外國人看他一眼，就認識了誰是“中國”。s9kh'V;y!F$Rn0
我們家的老門衛比誰都辛苦，不論狂風暴雨，不論陰晴寒暑，不論白天黑夜，他都一刻不停地睜著那雙深邃的，由於長久深邃因而已經顯得有些呆滯的眼睛，數十年如一日，不曾休息一分一秒，看守著我們家那扇大門。這樣的盡職盡責、任勞任怨，這樣的一絲不苟、嚴肅認真的忠僕一樣的門衛到哪里能雇得到？更重要的是，我們家從未付過一分一厘的工錢，也沒有給過他一口水一粒米的犒賞；即使如此，我們家的老門衛從未說過一句怨言。也許他是把我們家當成他自己的家了，把我們家當成“我家”了，所以他情願不要任何工錢和犒賞。擁有這個家的感覺就是最高的工錢和犒賞，我們家的老門衛絕對是理想主義者，徹頭徹尾的理想主義者。但是，我們以為他是忠誠地替我們家看門，實際上他卻是狡黠地以為他是在看自己的家門，他以極度的忠誠實現了連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狡黠，因此我們實際上都被他騙了，可是我們數十年都心甘情願地接受他的欺騙。他一旦把我們欺騙了，也就放心大膽控制起我們來。他把我們的腦漿用注射器抽空，然後又把他自己的洗頭水注射到我們已抽空的腦子裏。那些不願被抽空腦漿的人，就被他用兩扇大門緊緊的夾住腦袋，直到腦袋夾破為止。這種雄才大略只有中國式的帝王才會擁有，這種對自己和他人的極度殘忍也只有中國式的帝王才能具備。他的雄才大略和殘忍陰險是如此緊密的結為一體，他的忠誠無我和狡黠自私是如此巧妙的渾然一體，他的高貴的理想主義和世俗的實用主義是如此深厚的融為一體，以至於他雖然是我們家的看門人，實際上卻成為我們家不折不扣的主政者，這是我們所有人都未曾料到的，他本來是我們家的奴僕，卻做了我們家的主子。由奴僕而做主子的人甚至比天生就做主子的更可怕，因為他生恐別人搶了他的主子座位，所以就拼命用自己的洗頭水替換別人的腦漿。!c8vv k tE(JX)r0
有時我們當中有人私下裏想，從人道主義出發，也該讓我們家這名老門衛——既是忠僕，又是雄主——休息休息了，不能因為他忠厚老實，就欺負他剝削他，也不能因為他霸道強勢就容忍他討好她。他有看門能力的時候看門是應當的，沒有看門能力的時候還不讓他得到安寧，這是讓我們家優越制度丟臉蒙羞的一件事，也徹頭徹尾地違反了勞動法，是我們諧和家庭中一個尖銳的不諧和音。其實我們都明白是怎麼一回事，都知道他就是以他的忠厚老實成就了他的霸道強勢，都知道他早已完成他的歷史使命——且不說究竟是善的還是惡的歷史使命——因為我們家真是一個怪命，都知道他早該退出新時代的舞臺了，但是我們大多數人就是不說，就像看見了皇帝沒有穿新衣卻不說出來一樣；即使有一兩個人說了，也因為聲音太微弱，而被山呼老門衛萬歲的聲音淹沒了。其實，老門衛明知自己不可能活到一百歲，卻非常享受我們天天朝他山呼萬歲，從這一點，我們就可以看出他的愚蠢，但是我們也是固執的沉默著。但是，正如魯迅在《狂人日記》中所說的，還有些沒有吃過人的孩子，我們家也有些腦袋裏沒有被強行注入我們家老門衛的洗頭水的孩子。這幾個沒有被洗腦的小孩實在看不下去，就朝我們家的老門衛扔雞蛋，扔番茄，扔墨水瓶，或者扔燃燒的火苗，把老門衛的臉弄髒了，把老門衛的毛燒焦了，而且罵些死人還控制活人之類難聽的話，意思要把老門衛趕走。當然，這些孩子都受到了應有的懲罰，也就是一個犯上作亂的人所受到的懲罰，或者坐牢，或者砍頭。如今我們家的主子說了，哪怕老門衛死了，我們也得讓他看門；哪怕我們家門裏的財產已經跟他活著的時候完全不一樣了，我們也還要讓他看門；哪怕我們完全違背他的意願，讓一些他不想看見的人進出，我們至少在形式上還要讓他看門。看來現如今我們家的主子雖然當不了老門衛第二、老門衛第三、老門衛第四，但是還念念忘不了我們家老門衛那一套，說不定哪一天還會用我們家老門衛那一套。9PAc!o%_0
其實，我們家的老門衛就是一張畫像，掛在我們家最有名的一扇門頭上，都掛了六十多年了，就像傳說中的薑子牙的畫像曾經掛在每一家的門頭上一樣。當然，姜子牙能驅鬼避邪，我們家的老門衛也能嚇唬人，雖然他只能像田地裏的稻草人一樣嚇唬人，可是畢竟還能嚇唬一大幫中國人，足以把我們家看好。我們家那扇門和老門衛如此有名，以至於沒有一個中國人不知道；而且沒有一個來中國的外國人不想看我們家那扇門和我們家的老門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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寄廬
发布于2011-10-10 20:23: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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薑子牙 應為 姜子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