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立杆

刘立杆

梳妆镜里

凌乱、暧昧的白光一闪──

她甩著湿头发走来。

棉质旧睡衣

半敞著，凝望窗外药片似的月亮。

下面，一团雾

如同柔软的粉扑，从狭窄的

小街升起。她托著腮

臂肘抵著窗台，拖鞋在跷起的脚尖

轻荡，仿佛

身体里的发条松了

又像镁光灯里，一个甩出的水袖

在空中的连续定格。她咬著

发卡，双手从颈后

绕过浓密的长发，挽起一个髻。

越过这窗栅分割的

剪影，一张微微泛黄的剧照

仿佛印在水上──

一个浪蓦然涌起，微小，不经意

一声旧时光的叹息。

而她半撅的嘴

在暗处闪烁，妆浓得像封了□。

现在，她抱著肩，怕冷似的

在房间各处闲荡

一截明灭的烟头划出起伏的波浪线

又像她偶尔用伴奏带

吊嗓子，白窗纱飘出窗外

牵拽出缭绕的尾音。

而那慵懒惯了的

身体像过了电，追著看不见的花轿。

现在，她回到窗前。

晕黄的白炽灯

彻夜亮著，如台口的一束追光

落在她伶仃的肩头。只要

呆在那里，嘴里的苦涩就不是她的。

她的右手摇著

纺车，左手挥著绣帕。

她既是七仙女

也是杜丽娘，梦见

手里题诗的折扇依然是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