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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连载] 何以言爱 (六之二)

上一篇 / 下一篇  2012-04-27 04:03:04 / 个人分类:小说连载

hyya

 

 

 

         钱莹在遇到完玉后的第一个星期天,就去完玉那里去取书了。她跟完玉联系时,竟生出莫名的紧张,手按到电话上,就克制不住地想到那天完玉挽着的男孩子的背影,愈发心虚。她摇摇头,算是谴责了自己的莫名其妙,在心里找理由跟自己说,那书很重要很急用,越早拿到越好。给自己反复打了几次气,终于拿起电话。完玉在那头爽快地说说笑笑,没有一点城府的样子,让钱莹搁上电话时,竟觉得自己的脸有点发热。

          去完玉家的那天是雨季里难得的一个晴天,天色仍不晴朗,出门却不用带雨具了。钱莹换上一条铁灰色的厚呢长裙,挑了件质地精良的深灰色毛衣,脚蹬一双黑色高帮平底皮靴,挎一只灰黑花色交织的织锦包,让她那条看似随意搭在肩头的深红色开司米长围巾有了画龙点睛的效果。这样的装束,一眼看去有些保守,细心人却能看出一份不着痕迹的用心。花这样的心思,当然不是为了完玉。天气不错,心情真的也会好些啊!钱莹出门时,掩饰着扯了扯裙摆,对坐在客厅里拿着报纸望着要出门的她、表情有点吃惊的父亲说。

       钱莹骑车沿着那条叫桃源路的长街一直往东走到尽头,便撞到一个很大的街心转盘。转盘围着一棵至少有百年树龄的大榕树修建而成,桃源路便断在了圆盘这里,再一转盘一截半圆为起点线,另外向四周辐射出几条小路。完玉的家就座落在其中一条窄小的街上。一拐上那条街道,远远就能看到农家的菜地,这已经到了城市边缘。小街的青石板路面有点坑洼不平,一些地方还在这雨季里积下了水。小路两旁全是高矮不一的民居,歪斜不整地拥挤着,非常平民化又极有沧桑感。

       钱莹极少会走进这类以私人民居为主的“小市民”的地盘上。她是那种在大院里长大的女孩子,所谓温室里的花朵,指说的就是她们。她们从学校到学校,出了校门家门,只在城市里最中心、最热闹、最安全、她们以为是最高雅的地方穿行,她们通常只与同类交结,谈笑生风、彼此欣赏、相互学习却很难共同提高。她们所能接触和想象到的物事,跟她们熟悉和喜欢的环境一样单纯有限,她们自以为傲人的阅历和经验,其实是这尘世里最没有根基、也没有多少份量的。所适应的环境里能够如鱼得水来去从容的生活经验,总是给她们以一种错觉,以为凭着自己的那点小聪明,可令她们直面相向真实世界的时候刀枪难入。当她们中的一分子、亮丽清高的钱莹意识到自己这是一脚跨出了她生长并熟悉的界地时,感觉颇为复杂。她站在完玉家那座看似以残砖砌出的两层楼房的门口,心下有几分探险的跃跃欲试,又持着以不变应万变的自信,还带点居高临下的优越感。

       钱莹抬眼上下看了看那老旧的楼房,撩了撩披肩的长发,微微拍了拍胸口,给自己鼓气一般,回神一想,自己也觉得好笑,便吐了口气,轻轻敲起门来。那敲声慢一声,快两声,再慢一声快两声,简直就像是和着自己的心律,在盼望和迎接着一段玄机深伏的奇遇。

         完玉很快就从二楼上一扇很小的窗子里探出头来,笑着叫:就在等你呢!等一下,我就来。只一小段的间隔,完玉就将门打开了。钱莹一脚跨进一个宽大的客厅。老旧的房子采光本来就不好,加上天色又不晴朗,深阔的厅里显得很暗,却因着大,给出一种气势,让钱莹立刻觉到肃然,还带点神秘感。她在这个城市出生长大,却从来没有走进过这样的民居。她的经历和想象力,也没让她猜测过这个城市里如此僻陋的地方,会有这样一种别有洞天的生活情形。她掩饰着心里的惊异,做出很随意的样子,从容地在客厅里四下打量起来。

       钱莹注意到厅里环墙而置的家俱看上去很简单,可细眼再看,每一件却都古色古香、做工精良,看起来来历悠远、背景复杂;又抬眼看到墙上最显眼的地方。挂有一个红木雕的十字架,还有很多个插满了五颜六色照片的镜框。她趁完玉倒水的时候,凑近墙边看那些照片,发现这些完玉家远亲近戚照片的背景,竟是世界各地的风光,心想住在这老屋旧宅里的人家,真有着令人好奇的背景。

        完玉端了个精致的蓝花瓷茶杯过来,说:喝点茶暖暖,外边好冷吧?我家还好找的吗?大概是见钱莹在端详着墙上的照片,她安静地站到钱莹旁边,陪着钱莹浏览起来,一边解释说,这是我姑妈姑父,就是要帮助我去美国的那对。这是我大伯,堂兄妹,他们都在里约热内卢;这是我舅舅一家,在哥本哈根。噢,这位是我姨婆,在悉尼,她都九十了……钱莹的手指,后来就停在了一张长幼三人的合影上:这是我爸妈和妹妹,他们去了香港。她的目光就停在那张照片上,那种仰望的眼神里,有一种难掩的深情。哦,那你怎么没有去呢?钱莹用热热的茶杯暖着手,随口问。完玉笑笑:我从小就和我奶奶一起生活,爸妈以前在西郊的医院里做事,一周就回来一次。现在我奶奶年纪大了,离开她,是很舍不得的,就陪她留下来。钱莹想说,那要去了美国,还不是要割舍,可话到嘴边打住了。完玉一定是猜到了钱莹的心理活动,就说,我姑姑一家现在也和我们同住,还好啦。我要走,也真是没有法子的事,人长大了,就晓得了所谓十全十美忠孝两全的事,是绝对不会有的。

       钱莹听完玉说出这样文绉绉的话,不禁转过脸去看她的表情,竟发现完玉的眼睛有点红了。见钱莹看她,马上做勉强地笑笑。钱莹赶紧打岔说,你们家真是亲戚遍天下啊。完玉果真接了话头:倒是的。我家里祖上到了南方,好几代都做医生,家族很大,以前说是要敲钟吃饭的。到了我爷爷那辈,开了药厂,就是以前叫六二六、现在叫南星的那家药厂的前身。四九年前后,一大家的人就世界各地地散开了,我爷爷带小老婆去了香港,奶奶给留下了。好多的波折,好在她有信仰,真要佩服她,等会你会见到她的。说到这里,完玉抬眼看了看墙上的挂钟,说,差不多要回来了,她很大年纪了,可周日上教堂做礼拜,还是风雨无阻。

        她自己上教堂吗?钱莹问。她知道市里只有一个象样的教堂,离完玉的家可有好远的路程。平日都是我陪去的,今天你要来,就让我的男朋友去了。完玉不经意地说着,钱莹听了,竟有点兴奋起来,再说话的时候,就有了活泼的手势,声音也高了,还点飘。

       完玉走到靠墙而置的红木沙发边,从茶几上拿起一本用道林纸包了封皮的厚书,走过来递给钱莹,笑说:哎,这是你要的书,愿它能带给你好运。钱莹这下好像才想起自己来这里的目的,不禁有点脸红。接过书,很快地翻了翻,说,太谢谢了。遂将价钱看过,掏出钱来递给完玉。完玉没有推辞,收下钱后,友善地说,你要不要到楼上看看?你的生活环境,一定是很不同的,大概没怎么看过我们这种市井民居里的生活情景吧?钱莹笑着点头,吃不准是该得意还是该脸红,心下对完玉的善解人意感到有点意外。

     完玉便走在头里,要引钱莹上楼。这时,她们都听到大门那边传来开启门锁的声响。她们几乎是同时停下脚步。完玉折过身子,说,噢,他们回来了,一边快步向门口走去,一边叫:我来,我就来!钱莹站在楼梯边,竟有点紧张,脸上微微发热,她下意识地挺了挺身子,将两只手很不自然地背到身后。那样子,拘谨得就像个标准的淑女,勤威后来这么逗她说。

      大门开启的刹那,外边的天光仿佛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投射进厅堂的深处,那种效果,钱莹一直觉得神奇得无法言传,那勤威好像就是披着那天光来的。

     完玉急步迎上扶住奶奶。勤威站在那老奶奶的身后,在老奶奶抬脚跨过门槛时,他及时地扶了一把。每每回忆至此,钱莹总是说:那谦逊的姿态和呵护的神情,实在令人倾倒,一下就抓住了人心。

         在钱莹所有接下来的关于勤威外貌的描述里,人们听到的却都是一些近乎于最、最、最登峰造极这类最抽象而又最没有信息量的话语,就是惊艳,也还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落不到实处,又让人觉得虚张声势:他的眼睛很迷人,钱莹先是这么说,她自己的眼睛就迷朦起来,好像这隔了悠久时空的追忆,仍能带给她物质的,生理上的迷醉和快感;又说,那眼睛又不是你们常见的美男子的浓眉大眼,他其实是单眼皮,可那眼睛表达出来的迷离,是一往情深,深情,深情得一塌糊涂;鼻子也很棒,高,但不是简单的高,简直就不是肉体凡胎的爹妈能生出来的,鬼斧神工啊;嘴唇也美,棱角分明,又很柔美,还有力度的;还有脸型,那样周正,绝对凛然又绝对温和的线条;噢,那体型健美挺拔,可很奇怪,却有一种玉树临风的效果;头发也是,很浓很密,却是柔的……这样的说法,让人觉得天花乱坠、云山雾罩,大家不禁要怀疑,是钱莹真的说不明白呢,还是故意不想说明白。大家只能从美女钱莹这种时候发光迷乱的眼神、激动得语无伦次的表现里,选择了相信勤威有着难以用言语来表达的、绝非人间面目的音容笑貌。钱莹最具体的比拟,是提到过影坛帅哥汤姆·克鲁斯。可那最抽象的形容最终还是没能落到具体的载体上,因为她说,帅哥汤姆也只能让她想象到一点勤威的影子而已。

        总而言之,简而言之,钱莹在与勤威的直面相对时所得到的第一印象,印证了那雨天里钱莹对他背影生出的虚幻遐想,而且超越了她的想象,让她体会到悬想获得告慰的兴奋。

       钱莹隔着距离,微微张了口,带着几分矜持朝勤威点了点头。然后才将目光收回,看向完玉和她奶奶。完玉搀扶步态有些蹒跚的奶奶走过来,微笑着将钱莹介绍给老人。钱莹注意到老人家的衣着很讲究,缎面的唐装薄袄还裁出了很美观的腰身,看得出作工精细。

     好漂亮的妹仔!奶奶握住钱莹伸过去的手,慈祥地拍着说,口音里带很重的粤语腔。奶奶说完,又和善地笑笑,却显出了疲倦。钱莹扬着声回奶奶的话说:谢谢奶奶您夸奖,一抬眼,看到勤威在一边以令人迷醉的表情,专注地看着自己笑。

       这是我的男朋友勤威,在省电视台做事。完玉转过头翘起下巴朝勤威那个方向点了点,又说,这就是我跟你提起过的新认识的朋友钱莹。

      勤威笑着说,很高兴认识你。钱莹一时不能肯定该不该和他握个手,就有点不自然地站在那里,有点没头没脑地说,我也是。她脑子里闪过省台地方新闻时段里那位总像是没吃饱饭似的男播音员萎靡不振的形象,很好奇勤威这样一个神气的美男子在电视台里是干什么的。

      这时,完玉的奶奶忽然指指勤威,又指指钱莹,说,你们站在一起,真好看呀。钱莹心一沉,紧张地望向完玉。完玉却没事人似的,附合着是啊就是啊,还向勤威扮了个鬼脸。勤威好像没有听见,岔开了话题:奶奶很累了。老太太便说:噢,是有点呢。你们聊吧,阿玉啊,留钱姑娘吃了饭再走啊,说完朝钱莹点点头,说,坐吧。然后由完玉扶着,走进侧边走廊里去了。

       厅堂里只剩下钱莹和勤威。勤威朝钱莹笑笑,说,你请坐吧,没等钱莹反应,他又紧接着说,奶奶很喜欢你。按钱莹的描述,勤威的声音很磁性,很性感,这种描述,也还是抽象,理解起来就是那种既不嘹亮又不清晰的音质。就像麦克·波顿那样的声音吧,钱莹后来终于肯定地说。钱莹听了勤威那样的声音,就朝他笑笑,竟不知该怎样接话。突然,她竟看到勤威朝自己眨了眨左眼,还微微噘了噘嘴,是带着向老相好调情的那种暧昧。钱莹的脸一下就红了,很俗套地心跳加速。她没有应付过这样的场面。她在这之前与男性的交往,还都是所谓有礼有节、正襟危坐、没有什么实质的关系,她更醉心于倾诉和倾听。而当她眼里魅力四射的勤威突然向她抛出了一个具有撩拨意味的眼神,她才意识到自己没有任何的判断力。

      完玉这时出来了。钱莹慌张地退向靠墙的一张单人沙发,整个过程的动作很不连贯,看上去像是作贼心虚。勤威却像是完全在意她的存在,自顾着迎上完玉,同时侧过脸来朝钱莹说,你请坐啊,不要老站着,那口气和神态很温和,却明显地带着客套,急速拉开了彼此间的距离,仿佛什么也不曾发生过。

    钱莹呆在那里,眼巴巴地看着勤威过去揽住完玉的肩。矮小瘦弱、其貌不扬的完玉,一下子就温暖地消失在勤威高大的身影里,留下高挑美丽的钱莹,形只影单地带着些许凄凉站在一旁。钱莹听到勤威很温存地对完玉说,在路上见到海燕,说你的护照他们科已经签发了,星期一就可以直接上她们办公室取,免得等公事公办让单位通知你,又要拖几天。完玉不响,转过身子。钱莹看到她的表情带着若有所失的惆怅,又有种如释重负的放松。勤威很及时地用搭在完玉肩上的那只手,在完玉的臂膀上轻轻地揉起来。钱莹看到这情形,突然心里很不是滋味,好像还带上了几分委屈,竟觉得勤威有点亏欠了自己似的,转念一想,哪能就因为那样一个眼神,自己就这样无聊起来?一时觉得十分没趣,等完玉稍回过神来,便赶紧告辞。

      留下来吃了午饭再走呀,完玉马上说。谢了,我还要去办些事的,钱莹勉强地笑着答,拿起书和进门时搁在椅上的挂包。在这整个过程中,她故意没看勤威一眼,但她的直觉和余光,都明确地肯定勤威在认真地观察和揣摩着自己。

      那就不勉强了,完玉说着,走过来,脸上的表情有点惘然犹豫,大概很奇怪钱莹怎么忽然就郁郁不乐起来。

       等等我,我也要走的!勤威突然说。完玉和钱莹都惊讶地回过头来看向勤威。钱莹的心一下子就提到嗓子口,眼睛直直地看着勤威的手在空中挥了个很优美的弧线。她快速地瞥了完玉一眼。从完玉的表情里,她知道了这是一个突如其来的临时决定。

     噢,我忘了跟你说,我出门时我们刘科长让我下午两点以前赶回去顶小何的班,小何他老婆临时来了,要去接站,你看,差点儿给忘了。勤威边说边提起书包,从容地向着完玉,把话从容地说完。

      完玉的脸色有点不悦,但很快由阴转晴,突然哈哈笑了说,算了吧算了吧,又是见了美女,就丧失原则了吧?你等等,我上楼把奶奶的布料拿给你。说完就快步上楼,留下钱莹和勤威听着她咚咚咚的足音由近而远。

       钱莹盯了勤威一眼,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却又停住了。她简直不敢相信完玉竟当着她的面说出那样赤裸裸的话,还跟没事儿人似的乐。这即便是开玩笑,也该避开客人的。钱莹觉得自己受到了伤害,心下生出了忿,又怀疑完玉是故意要羞辱自己,心里七想八想着,眉头皱了起来,想干脆抬步就走了。但她的教养让她不能不辞而别,就拉下脸来,有些轻蔑地看向勤威。勤威竟面无表情,好像根本没意识到她的存在。还忽然闭了一下眼睛,眼睛闭上的瞬间,还微抬了双眉,表情看上去很是玩世不恭。钱莹突然注意到,他的长长的眼睫毛在下眼睑上打下一道若有若无的影子,惹人怜爱。她的心一下就软下去,随即又暖起来。

      完玉从楼上下来时,手里拿个塑料袋子。她走到勤威身边,从袋里掏出两块布料给勤威看,一边说,就按奶奶跟你说的做好了。但要快呀,最好在我们走之前做好了。钱莹生出好奇,忍不住凑上去问:啊,你会做衣裳啊?勤威一边从完玉手里接过袋子,一边温和地朝钱莹笑笑:凑个数吧!说着,迈步朝大门走去。钱莹跟在他身后,因为这个新发现,步态里竟有几分雀跃。完玉将两手插进裤袋,若有所思地低着头跟在两人身后送客。

       钱莹跟着勤威一道跨出大门,再转身回来,向倚门而立的完玉又说了几句道谢的话,心里还想问她是不是就要去签证了,想到如果是的话,还应当送几句吉言,可看到完玉有点魂不守舍,就有些心虚了,不再多话。完玉笑了应说,不客气,有空再来玩呀。勤威就走过去,揽了揽完玉的肩,那情形倒像和钱莹是一路的,是和钱莹一起在向完玉道别。

     看着完玉转身关上了大门,勤威向站在那里发愣的钱莹很灿烂地一笑,温和地说,好了,大小姐,我们该走了!那口气,竟好像他们倒是同盟,并有一种亲密无间的关系。

     钱莹一言不发,拉下脸走到外墙边,将停在那里的自行车开了锁,推到路上一蹬,就踩出了很远,留下勤威在身后开他自己的车锁。

        寒风迎面而来,凉嗖嗖的。钱莹无法自控地哆嗦了一下,却不明白是因为冷,还是因为突如其来的令人惊心的预感。这时,她好像听到勤威在后面叫她。她没有回头。她那双灵活生动的眼睛,忽然在寒风里微湿了。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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