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悰的醒酒药

虞悰的醒酒药

虞悰的这味醒酒药叫“鲭鲊丸”。鲭鲊，即是用腌鱼制作成的鱼脍，俗称生鱼片——不过鱼是被腌过的。因为齐武帝催得紧，虞悰才磨磨蹭蹭摸出一张食方来。虞悰取此食方，也是经过选择的，因为齐武帝好宴饮，弄一方醒酒药解其疲乏，倒是十分妥贴。

据《晋书》载，虞悰的祖父虞啸父，少历显位，后至侍中，为孝武帝所亲爱，尝侍饮宴，帝从容问曰：“卿在门下，初不闻有所献替邪？”啸父家近海，谓帝有所求，对曰：“天时尚温，鯯鱼虾鲊（鱼差）未可致，寻当有所上献。”

可能是这一次“寻当有所上献”以后，虞氏家族开始向美食领域迈进，至虞悰时，已是国内闻名的食客和厨师。豫章王嶷曾设盛宴迎宾客，问虞悰：“今日的肴羞，还有什么遗漏下的？”虞悰答：“恨无黄颔蛇肉羹，何曾的《食疏》里就有载呢。”此语之后，虞悰名声大起。

在更早一些时候，齐世祖萧道成曾携虞悰一起游玩皇家园林“芳林园”，虞悰在旅游之前做了点小准备，“献粣及杂肴数十舆，太官鼎味不及也”（《南齐书•虞悰传》），把萧皇帝伺侯得很舒服。

虞氏世族至虞悰一代，“治家富殖，奴婢无游手，虽在南土，而会稽海味无不毕致。”（引同上）除了著名食客的名号，除了擅长经营货殖而富甲一方，这一代虞氏后人已把虞光开始的治经家学和济世武功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一个家族，或是一个民族，到了专注于“吃”的境况，想毕其寿运也差不多了。因为失去了家学的薰陶，虞悰已变得十分纨绔。永明八年（公元490年），京都大水，文武百官都去抢救太庙的祭祀物品，而虞悰在宣阳门外行马道上，领一帮家丁与抢救物品的官员抢道，并大打出手。因虞悰仗着厨房里没有端出的各种名堂的佳肴，而齐武帝没有尝够，所以打人事件很快就平息下去了。倒不是美食大师造就了虞悰的官宦仕途，而是当时整个的社会、政治氛围使然。皇帝好于饮食一道，臣子难免就会挖空了心思去经营，于是凭着厨房艺术和点心艺术，得皇帝之幸宠，仕途辉煌就显得十分正常了。

当然，虞悰也并非一无是处的人，李延寿《南史》载：

悰少以孝闻，父病不欲见人，虽子弟亦不得前，时悰年十二三，昼夜伏户外问内竖消息。问未知，转呜咽流涕，如此者百馀日。及亡，终丧日唯食麦鉡二枚。”此为一。

“宋明帝诛山阳王休佑，至葬日，寒雪厚三尺，故人无至者，唯悰一人来赴。”此为二。

“齐武帝始从宦，家尚贫薄，悰数相分遗。每行必呼帝同载，帝甚德之。”此为三。

“明帝立，悰称疾不陪位。帝使尚书令王晏齎废立事示悰，以悰旧人，引参佐命。悰谓晏曰：‘主上圣明，公卿戮力，宁假朽老以匡赞惟新乎，不敢闻命。’因恸不自胜。朝议欲纠之，仆射徐孝嗣曰：‘此亦古之遗直。’众议乃止。”此为四。

以上四点，一为孝，二为义，三为不嫌贫薄，四为忠。故李延寿在《南史》中谓虞悰“性敦实”——其实何止敦实？何止“古之遗直”？其“恸不自胜”、赴山阳王休佑葬处时的至情至性、宣阳门外殴斗的率性而为，都是凡人的真实一面，尽管不合家道渊源，却也有其可爱可取之处。虞悰之后，虞翻一脉就杳然无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