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淳刚(1975- ),蓝田猿人后裔。中国物主义代表人物。主要著作有诗集《自行车王国》,哲学随笔集《永恒之物与短暂之物》,小说集《共和国》,译著《弗罗斯特诗精选》。作品主要刊发于《物主义》、《水沫》、《后天》等独立刊物。现居西安。邮箱:[email protected]

诗集:《面具》

上一篇 / 下一篇  2009-09-05 00:51: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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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有致富的意图,也没有自由的希望。
                              ——维吉尔:《牧歌》




目录
雨天……………………………………………………
房间……………………………………………………
煤球……………………………………………………
尾巴……………………………………………………
房门……………………………………………………
蓝田……………………………………………………
烧水……………………………………………………
苹果……………………………………………………
面具……………………………………………………
面孔……………………………………………………
踪影……………………………………………………
扑克……………………………………………………
土门……………………………………………………
大鸟……………………………………………………
上帝……………………………………………………
寓言……………………………………………………
门神……………………………………………………
吉他……………………………………………………
山路……………………………………………………
神曲……………………………………………………
再见……………………………………………………
某处……………………………………………………
钥匙……………………………………………………
修鞋……………………………………………………
鱼类……………………………………………………
神仙……………………………………………………
回来……………………………………………………
衣裳……………………………………………………
武器……………………………………………………
喊叫……………………………………………………
妈妈……………………………………………………
清晨……………………………………………………
泥巴……………………………………………………
姐姐……………………………………………………
糟蹋……………………………………………………
小镇……………………………………………………
南山……………………………………………………
美景……………………………………………………
修辞……………………………………………………
花环……………………………………………………
雨点……………………………………………………
返乡……………………………………………………
中间……………………………………………………
故乡……………………………………………………
窗前……………………………………………………
洗碗……………………………………………………
镢头……………………………………………………
著作……………………………………………………





清晨的雨下得真大!
我走在上班的路上
听见雨水啪啪敲打我的伞。
我走得多么艰难:
地上的水洼我一一跳过
还得闪着溅起雨水的汽车。
奇怪:我不是一直希望下雨么?
可真下了,又不情愿。
雨水和泥水有什么关系?
雨水落下来,汽车溅起来
它就是泥水……
突然,大风迎面顶住我的伞
它似乎在对我说:回去!
或者,它知道伞能收起来
要把我的脑袋也裹进去。
是不是,它不喜欢伞这样撑着?
当我把伞稍稍举起
它险些把伞从我手中夺走!
大风是雨的帮手,那泥呢?
我的脚下已经没有了路:
我不能按直线走,只能绕着走
踏着雨水和树叶。
我知道自己和雨水的界限
但我已感觉到脚丫子上的冰冷:
原来是雨水渗进了我的鞋子!
雨水和鞋子有什么关系?
哦,它在我脚上挂了两年
上面的胶不管用啦!
看来,我只有相信树叶了……
可我不能往泥水里踏!
大风大雨,这天气和我作对
而我的伞和鞋子都靠不住;
但我还是一步步向前走
踏着雨水和树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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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淳刚作品集YUANRENDANGAN 徐淳刚 发布于2009-09-05 19:16:31



这房间从前住过人,我们来的时候
里面空荡荡,爸爸找来刷子和白灰
帮我们将墙壁刷得雪白,墙上
人家留下的几个钉子也就更黑。
首先是一张床,我们在外面转了半天
看了很多,最后才决定要这个。
那张饭桌,是钢化玻璃的,卖家具的
小伙儿为了证明它坚固耐久
跳到桌子上去狠狠地踹,让我们放心。
房子什么时候盖的我们不知道
不过,一道油漆斑驳的门,说明
至少有一个木匠存在。门
有些窄,桌子有点大,几个人灭了烟
吵吵嚷嚷着才把这个家伙弄进来。
过去用的东西,大大小小都拿过来了
房间里一下塞得满满的,好像
墙壁不见了。“这才
像个家嘛……”啥都有个用处,平常
我们就在这么多东西中间晃来晃去
或者坐着、躺着。白天,我们上班
有时我就想,那房子一定还在那儿
东西也都在,不会出什么问题;
星期六莹不在,我就一个人晃在它们中间
烧水,或者扫地、擦桌子。
经常用的小零碎,总是放在固定位置
就这也不能保证用的时候能找到
往往是自行车坏了,明明记得螺丝刀
在门边那个桌子左手的抽屉里
但翻个底朝天,就是找不到。
难道飞了不成?房间朝南是一扇窗
我们挂上一块大窗帘,窗帘下的饭桌上
总是站着几个红苹果。
窗户大顶什么用,对面的墙太高了
窗前和床上亮堂些,角落里黯淡
家具自然比其它东西更醒目。
“它们跟人一样进进出出……”平时我们
买回来蔬菜、水果、衣物什么的
打碎的碗、烧过的煤球自然就得扫出去。
有些东西,不知道啥时候不小心掉到
床头后面、桌子后面去了,我扫地时
扫出来过铅笔、照片之类的。
灰尘说少也不少,往往是我擦了桌子
不停地洗手,坐在椅子上喝水。
地板是那种简陋的白瓷砖,时间长了
这里一个黑点,那里一个黑点。
也有不固定的,下雨时我们从外面回来
地板上一个脚印,两个脚印,三个脚印
后来就分辨不出是谁的脚印。
这房间只有我们两个一直住,别人
总是来坐坐,说说话就走了。
我都不好意思说,房间连着房间,邻居来了走走了来
我们都记不清人家到底长什么样子。
房间其实够大的,晚上熄了灯
四处漆黑一片,好像什么也没有。
“东西一直在,数目说不上来……”
有时我望着一件东西,比如房中间的这张床
就是想不起它是怎么来的,当时
具体的情景。房子确实旧,门
上的锁有问题,好几次我把钥匙下进去
转了不知道多少圈都打不开门
好像,这不是我们的房间。


徐淳刚作品集YUANRENDANGAN 徐淳刚 发布于2009-09-06 21:43:37



“谁要煤球!煤球来了!”
吆喝声从厨房窗户传进来
一直传到我的耳朵里
我想都不想就走了出去。
“多钱?”“两毛。”
“好,我要100。”
三轮车停在大门前
我这才看见他戴了两只白手套。
他的手很轻,他把煤球
几个几个地捧起来
俯身搁进铁制的提手里
搁满一个再搁另一个。
煤球黑黑的,湿湿的,闪着光
小窟窿清清楚楚。
不一会,煤球装好了
我走在前面,他跟着进来
沿着我走过的水泥地面。
“就搁在窗台上吧……”
当他的脚刚踏进院子
房东家的狗突然汪汪地作曲
窜过来咬住他的裤脚。
他目光如水,停住脚步
两只手依然紧提着煤球。
“点点!走!回去!”
小家伙一窜一跳闪开了
他这才两步走了过来。
他站在我刚才喊叫的位置
放下提手,俯身
把煤球几个几个地取出
再直起身,小心翼翼地搁上去。
窗户被吃掉了一角
煤球不一会就垒成两排六行。
煤球垒得高高的,小窟窿
看不见了。他一定
想着:“上面垒得不太整齐……”
只见他踮起脚尖儿
把高处的几个往低处挪。
他的手依然那么轻,好像
煤球是他的孩子。
突然,一个煤球在他的手上晃起来
顺着他的手臂一直往下滚
他几次去抓,都没抓住。
煤球滚下来,煤球滚下来
在煤球碎在地上之前,我想说:
这是一个戴手套的人
这是一个无雪的冬天。


徐淳刚作品集YUANRENDANGAN 徐淳刚 发布于2009-09-07 21:06:15

尾 巴

我不曾具体地写过任何一棵树
因为,我感觉它们都是一个样子。
它们一直站着,就这一点
我感觉我比它们更自由。
确实,我可以远远望着一棵树、几棵树
可以走过去,站在它下面
要是情愿,还可以爬上去。
树的种类还真不少,我印象最深的
是柿树。小时候,我和小伙伴
经常在我家门前的柿树上荡秋千
那树杆本来是斜着向上的
后来,硬是让我们荡弯了;
冬天,雪地上那种发亮的漆黑
让我知道的,不仅仅是柿树。
那时候,我们经常爬树
树的周围是空的,它们的枝叶中间
都是空的,爬上去
当然得小心摔下来。
在树上行走和在地上很不一样
因为除了两只脚,还得用
两只手,好象我们是野人。
树顶是爬不到的,上面的树枝越来越小
压弯了自然赶紧往下爬。
说到果子,也有很多种
妈妈在打我之前不是总吓唬我么:
“有你吃的好果子!”
所谓乡下就是一个树的世界
我们在门窗桌椅上看见树的影子
就连棺材、牌位也是。
死了的树当然可以当柴烧
但是说到木匠,张木匠、李木匠
谁知道是个什么样子的木匠?
树和人不太一样,在树林里
树基本上都是一个样子
听到哗啦声,你不会知道响的到底
是哪些树、哪些叶子。
人只有正面、背面,树不是
树从哪个方向都能招来小鸟
根却深扎在漆黑中。
站在底下向上望,很少能看到天空
但下雨时有用,这就是树。
城市和乡下的不同,或许仅在于树的
多少,平常我从家里来
沿途的树总能让我想到点什么。
那些路两边的树一闪而过
让你很难看出它们的个性;
有时远处窜出一棵树,只显出轮廓
让你不知道它是什么树。
汽车经过一个村子,我看见
几个人在树下打牌或聊天
房前屋后的树就更多。
在城市里,你很难看到树
那些僵在路边的东西能叫树么?
公园里的树总是挂着不让人爬的牌子
不让爬的树能叫树么?
那些人决想不到写上“不许吊死”。
在照片上,树为我们提供了背景
它们一直都不是站在前面的。
一个具体的人和一棵具体的树到底
有什么不同,如果说
我这个人多少还有点儿特点
那么它的意思是:这么多年
我不曾失去树的含义和外表;
当我走在下班回家的路上
我的身后跟着一棵树,一座森林。



徐淳刚作品集YUANRENDANGAN 徐淳刚 发布于2009-09-08 22:47:20



有一种东西,跟门过不去
它在我们的房门上打出许多小窟窿
弄得那么多木屑露在外面。
起初,我们没太在意,可过不了几天
门上的小窟窿到处都是。
我们想:它们可能想在这里住下来;
这可不行……我们找来油漆
我举着刷子站在小椅子上,莹提着漆盒
打下手,把门重新漆了一遍。
我们吃摩着:这样门看起来漂亮点
而且,或许油漆会赶走那种东西。
可时间不长——就像电影里的字幕
提示,几个月之后或半年之后——
我们的门又出了问题:这回不是
它们,而是门的兄弟。
一个铁家伙,用了大概四五年了吧
好些天了,门很难打开
钥匙下进去,转了不知多少圈都不行;
这不,今天下午,当我们从外面
回来,门彻彻底底打不开了。
这可不行,我们总得进去嘛……我们
唉声叹气,转来转去,后来
趴在窗上望瞭望,终于有了一个主意。
门斜对着窗,我们从隔壁请来老虎
把窗纱上的钉子一颗颗啃下来
再找来挂衣服的棍子,把它从窗纱下面
伸进去,以为这样就能打开门。
我们想得太简单,那个椭圆形的开关
太光溜,棍子戳上去,就像是
打台球,一下就荡到了一边去。
这位仁兄的舌头真是硬,我们想让它
缩回去,可它一直在暗处挺着
只戳出了“咔吧、咔吧”声。
唉,一下不行就三下四下,五下六下;
我们从窗户里瞥见桌子、椅子,
计算机、电视,那么多东西
现在,好像不是我们的。
这门必须打开,至少得让我们睡觉
让啄木鸟先生来收电费吧。
我们都是乡下人,打小就见过
木匠刚做好的门,刚垒进砖头里的门
那样的门空荡荡的,可以自由
进出,似乎才是真的。
是门总会出点问题,让人料想不到
有一次,我们把两串哗啦忘在家里
后来,只好把门撬开……
必须打开门,哪怕戳了几十下都不行。
人常说“窍门窍门”,可这回不是。
这就像打台球,可我们不会打
棍子戳过去,老是荡到一边去。
门是真的,不是哪个神仙画上去的
墙壁更不会呼啦啦倒下来。
我们戳了不知有多少下,手上满是尘土
后来终于听见“哐当!”一声。
谢天谢地!门开了!这声音简直不像是
我们的门打开了,而是
天堂之门打开了……
我们想都不想,就说:得换一把锁。
开门、关门,锁门、开门
这事我们已做了几十年,今后还得继续。
无论我们在哪住,门都是一个样子;
如果让我细想一下,我会说:
有些东西,跟门过不去——它可能
叫锁子,钥匙,或别的什么——
它跟门过不去,就是跟我们过不去。
我们的房门,谁也背不走;
那些门上的小窟窿,油漆下面的
小窟窿,早都看不见了。


徐淳刚作品集YUANRENDANGAN 徐淳刚 发布于2009-09-09 21:44:41



我在水龙头下洗菜
她也在洗,
两个白色的水龙头并排:
哗哗,哗哗;
我的手把西红柿
转着圈地揉搓,
她的把韭菜叶间的泥巴
一点点抠出来
让水冲走。
你家在蓝田?
嗯……
我也是蓝田的。
蓝田哪里?
焦岱。你呢?
辋川……
我望望她的脑门:
我觉得我的头盖骨是蓝田猿人的
而她不是;
哗哗,哗哗。


徐淳刚作品集YUANRENDANGAN 徐淳刚 发布于2009-09-10 21:43:48



今天,我又看见了水。这水是从
水龙头里流出来的,可人家说是
井水。井在哪里,我不知道,反
正就在这村里吧。冬天,水里的
泥沙挺多,一粒一粒的,我打水
时总拧开龙头,让水白白的流一
会。为了取暖,我们在房间里烧
水,煤球放在屋里,挺麻烦,孩
子总是把煤球打烂,两手弄得黑
黑的。一天至少要烧五块煤,有
时莹换煤,我看见煤球伸过去、钳子伸过去、一只手
伸过去。往往是,我看火烧得通
红,就把壶坐上去,不一会水就
像个批评家似的喊起来。说水喊
不太确切,应该是壶吧?可火会
不会答应?炉子会不会答应?喝
水时我坐在椅子上,看见水在杯
子里晃了几下,于是我想:这水
说不上是从哪来的,它在黑暗中
摸索,又在我身体中走过一段漆
黑的路,而我一直是在光亮中烧
水、喝水。喝水比烧水简单,但
我希望自己先烧水,如果谁问我
现在干什么,我就说烧水、喝水。


徐淳刚作品集YUANRENDANGAN 徐淳刚 发布于2009-09-12 01:34:53



“是你们这里招人么?”
一把雨伞从门缝里伸进来
我们看见了张清秀的脸。
他没有走错房间
我们这里正需要人。
我们忽略了很多东西
很快就和他混熟了
并不觉得多出个人来。
他说话带陕北口音
是那种将“各位村民”说成
“各位葱苗”的人。
我们忽略了很多东西
总感觉他是个单纯的青年。
说不上是哪天
家里捎给他一袋苹果
苹果又大又红
看着都一样
他取出一些,分给大家
后来又多给我一个。


徐淳刚作品集YUANRENDANGAN 徐淳刚 发布于2009-09-12 17:26:04



沿着这条山路,你将经过许多村庄
它们看起来十分相似,如同
让旅行的人找不到终点。(它们是
上帝倾倒在地上的一篮水果。)
那些路两边的树木,带领你前进
告诉你,它们的姿势你很熟悉;
有时,远景中窜出某个东西
分不清是一只狗,还是一只兔子。
通过哐当奔驰着的玻璃,你将
依稀看到两边远处蛇行的山峦
中间,是无尽的山地或丘陵。
车在川道里走,犹如船在河道里走;
这是亿万年前流水的鬼斧神工
劈砍出世间事物的种种形状。
想必,山上的石头会咔嚓嚓滚下来
说起从前,而突然跳到面前的落日
像是一个拦路抢劫的土匪。
一如小说家的文笔:你将到达一个
小小的山村,它曾经是某人的故乡。
那四处挺立的山丘,早就停止了移动
似乎,并不打算将村庄掩埋。
山村的变化说小不小、说大不大:
红色文化在这里早已不见踪影
柴房中间的楼房随处可见。
可以这样设想:你将看见两个孩子
在房前的空地上打尜,那尜
的两头,尖得好似大地和天空。
或许你足够幸运,碰见谁家正办丧事
椿树上的喇叭吼着千年流传的戏曲
到处都是桌子、凳子,碗和筷子。
就请迷恋这古老的民间交响
好比庙里的人们依然磕头烧香。
山村的将来怎样,谁也说不清楚;
摩托、彩电、洗衣机,告诉你
它们的出现不过是新的《暴风骤雨》。
人世间的事物不会永远朴素
如果有人在路边接听手机
请不要以为那是古典的蟋蟀。
就走一走那回环曲折的田间小路
最好在雨中,最好泥泞
你的脚印将证明你真的来过。
再瞧瞧村边菜地里的蒜苗和韭菜;
墓碑上刻写的尽是陌生的名字。
说不定,水库边的树林依然寂静
多年前的某个时刻,几个孩子
在林边打牌,听见树林里传来羊的咩咩。
在此之前,你将抵达一扇柴门
曾几何时,一个女人站在门前
喊她的孩子回家吃饭。
那是某年某日,一个孩子将他的面具
埋在门前的老树底下,那面具
也就巴掌大小,只不过是片
戳了五个窟窿的饼干盒子。(一个
都不少:眼睛、鼻孔和嘴巴。)
干脆聊聊这个:他怎么就喜欢面具呢?
有一年,村里耍社火,一个戴
大头面具的人摇头晃脑地向路人招手
他以为人家是在向他招手;
而他永远都不知道那人是谁。
或许他还活着,或者早已死去。
这土地如此神奇,他的面具
早已腐烂,要么变成一把匕首。


张伟良的个人空间 张伟良 发布于2009-09-12 19:15:30
我觉得我的头盖骨是蓝田猿人的
而她不是
维庸 维庸 发布于2009-09-12 23:47:32
叙述很有功底。
徐淳刚作品集YUANRENDANGAN 徐淳刚 发布于2009-09-13 11:12:21



儿子,你是谁呢?是只老虎,还是小羊羔?
而我又是谁?是老虎还是顺手牵羊的孩子?
其实我和你一样分不清树叶、扑克和钱币。
徐淳刚作品集YUANRENDANGAN 徐淳刚 发布于2009-09-14 15:43:11



我是你门前的一棵树
河边的一棵树,林中的一棵树。
是的,我喜欢树,我说树木是一个国家。
树的根我见过,它们的叶子
在半空中呼啸、哗啦。
我是在树上摘果子的孩子,我
是贴在自家门上的门神。
不,我是某人的作品,如同一把椅子
是某个木匠的作品。
然而,树从何来,木材从何来
墨斗和曲尺又从何来。
这些问题,不要以为我是哑巴;
多年以后,我将把自己藏起来
藏在深深的地下。


徐淳刚作品集YUANRENDANGAN 徐淳刚 发布于2009-09-15 16:16:34



十几年前,我来到城里
像只天真的羔羊走进热闹的集市。
望着熙熙攘攘的行人和汽车
我想到的是下雨天河面上的蝌蚪
而广告牌上的时髦女人
让我以为自己走进了电视机。
我不理解路边僵硬站立着的树木
它们为什么规规矩矩排列
像是两排突然定在那的乞丐。
钢筋水泥的笼子高挂在天
我自问爬上去是否手可摘星辰。
城市的繁华随处可见
而我只是住在一间简陋的平房里。
我看见扛着铁锤的民工衣着朴素
他们抽烟,随地吐痰
或许和我一样来自偏远的乡村。
我不理解城里女人的修饰
这逼迫我写《胸罩启示录》。
为了糊口我四处奔忙
我所见过的人都有一副微笑的脸
恰似让我向往日说再见。
洗头房暧昧的灯光紧紧地攫住我
可我说不清这到底是那条街。
天天我带着困倦和尘土来来去去
所以常常希望暴雨冲刷我自己。
人们的心灵犹如崭新的超市
或许他们真的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要说这城市的文化多么古老
但它的历史并不比蟋蟀的历史更悠久。
我是顺手牵羊的孩子
而今再难见到牛在房顶上散步。
我理解镢头和斧头的含义
我也使用时代的计算机和手机。
这时代还不至于疯狂到将树叶当成钱币
而稻草的未来我看就是互联网。
我常见落日如飞鸟降临
它飞过大楼也掠过醒目的“拆”。
我住过的平房我曾经去找
它就像魔术师手中的扑克难以找到。
要说扑克我有两副:一副城市一副乡村
而当黑夜如洪水袭来
我瞪大眼睛,却再也看不清
自己洗过的牌。



张伟良的个人空间 张伟良 发布于2009-09-15 19:31:29
我瞪大眼睛,却再也看不清
自己洗过的牌。

徐淳刚作品集YUANRENDANGAN 徐淳刚 发布于2009-09-16 22:46:55
问候伟良兄。正好贴到土门。




他们吃蛇吃鸟,他们吃得最多的是草;
他们的孩子,偷窃着多么古老的东西;
要说饥饿,早已不再是村子里的秘密。


徐淳刚作品集YUANRENDANGAN 徐淳刚 发布于2009-09-17 23:53:31



我坐在车上,看见窗外
一只只大鸟忽闪而过。
哦,那不是大鸟,那是一个个
用墨汁写的大大的“拆”。
我想到房子的含义
想着我天天走的这条街
又想起“拆”字上有几笔
星星点点流了下来。
忽然,我的脑海中闪出
另一条街
起初,我没有认出它
后来才发现这是一条我走了
好几年的商业街。
要说,艺术家真有爱心
他们在街上塑了个妈妈牵着
孩子的手
塑了一对老夫妻慈祥地
坐在连椅上。
或许是因为刚才的情景
我总觉得这街还缺点什么。
虽然,房子盖得漂亮
人也塑得漂亮
但是不是也该塑几只大鸟
塑一两个大大的“拆”?
“拆”字上有几笔流了下来
但到底是哪个“拆”,哪几笔?
我坐在车上,瞎想
差点忘了,这是要去哪。


徐淳刚作品集YUANRENDANGAN 徐淳刚 发布于2009-09-18 22:34:13



他用粉笔在地上写满了字
字歪歪斜斜,像是散落的树枝;
他把自己的一条腿藏了起来
或者丢在了哪里,难以带来
——像一只折断翅膀的鸟;
他的碗有些寒酸,就在他跟前
和那些字一样被固定住;
行人走到他面前,有的把钱币
丢进去,有的从字上走过。


徐淳刚作品集YUANRENDANGAN 徐淳刚 发布于2009-09-19 21:45:54



有一条街道,我还记得
可它在我心里却成了问题。
比如说,我想写写它
谁料它忽而变成蛇,忽而变成稻草。
我感觉有点奇怪:
我刚走它时,什么都新鲜
怎么没几天,就熟悉了?
要不,我还记得路边的树木
但我走过了几棵,我
似乎从未想过。
天天,我看见那么多的行人
可他们的脸是什么样子
我真不知道。——谁会
傻傻地站在那儿观察人家?
街道就像在我耳朵里:
我听见公共汽车在作曲,小汽车在作曲
摩托、自行车在作曲
它们最终汇成一种奇妙的嗡嗡声。
记得清晨,我从车上下来
一步步走过这街道;
如果是晚上,我走在路灯下
有人就会踩住我的脑袋。
街道上有哪些门面,我说不清楚
但至少有超市,有酒店——
我路过过,没进去过。
有一家银行,我在那里取过钱
我听见一个声音对我说:
“请您输入密码。”
我差点写下“人面桃花”:
因为店面和人面一样变化
今天还在卖皮鞋,明天就成了胸罩店。
就我走过的路线,街道
在一条巷子的尽头
好几回我刚过来就听到某人大声叫卖:
“走过路过的都来看看
您只需花15元就能买到满意的商品
15元就能把满意的商品带回家。”
那不是人声,那只是个喇叭。
街道我很熟悉
可如果我从另一条巷子出来
它就像变了个样子。
或许,我的感觉是错误的
这不过是我上班、回家的一段路;
但一提起笔来
它就又在我面前变来变去。
我只好写:
这街道就像粘在我脚上的稻草
怎么摔也摔不掉;
或者我是伊索,讲一讲
《农夫和蛇的故事》。


南屿的个人空间 南屿 发布于2009-09-19 22:23:52

冰 夕 冰夕 发布于2009-09-19 23:36:28
有毅力的创作于每个今天
慢慢品读中
似有着愈写愈顺手,耐人寻味的感受。


踪 影

这些问题,不要以为我是哑巴;
多年以后,我将把自己藏起来
藏在深深的地下。


上 帝

他用粉笔在地上写满了字
字歪歪斜斜,像是散落的树枝;
他把自己的一条腿藏了起来
或者丢在了哪里,难以带来
--像一只折断翅膀的鸟;
他的碗有些寒酸,就在他跟前
和那些字一样被固定住;
行人走到他面前,有的把钱币
丢进去,有的从字上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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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来说两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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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更新时间: 2009-08-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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