缅因下篇：当我们离开的时候

我们临走前的两天，预报飓风比尔即将过境，半夜里下起大雨，岸边的雾笛从凌晨开始，彻夜地响着，火车鸣笛一样低沉忧郁的警告；海上生起白色的大雾，遮天蔽日，预示灾难，海水泳池关闭，栈桥关闭，莫尔上的彩色的皮划艇从木架上拖回来，进了酒店后院的仓库，草木皆兵，等待飓风到来。最后一天，我们去附近的餐馆吃饭，海水退潮，岩石间留下一蓬蓬人鱼头发一样的海草，如果人鱼的头发是芥末黄色大如磨盘，小如锅盖的话。几个孩子在赶滩，天天终于找到同党，热烈地加入，后来他告诉我，那些孩子在抓礁石间的鳗鱼和淡菜（ｍｕｓｓｅｌ），鳗鱼大多躲在海草下的石头缝里，只要掀起一蓬一蓬的海草，手到擒来。小饭馆就建在海边的栈桥上，有渔民开船送来龙虾，在码头上过秤交钱。半露天搭起的厨房，里面蒸龙虾的屉子一米见方，热气腾腾，龙虾流水线一样进去，出来时关公一样的红色，软壳龙虾１２刀两只，硬壳龙虾１０刀一只，橡皮锤敲下去，皮开肉绽，然后交给我们这些手持刀叉，对着海和啤酒发呆的游客。

远处的乌云飞快地压过来，笼罩港湾那边的小城，无数帆船收帆入港，白色的桅杆在天色里是唯一的亮色，小城在不远处的灯光里，象飘摇的方舟。天晴渴睡了，大声哭闹，我推着天晴在海边的小巷里转悠，婴儿车的颠簸，海边的空气让她慢慢平静下来，小巷里照例是一排排的画廊，打烊了，里面的灯还亮着，神龛一样照出橱窗里挂的画，　画上艳丽的缅因州的夏天：海湾，倒影，无边的蓝莓地，船上收获龙虾的渔民健壮的背脊和肩胛－－－冬天里的艺术家对夏天的回忆。　

我们为什么要旅行？愿意开车数小时，从一个海边来到另外一个陌生的海边？什么样的神秘的冲动，驱使我们在这片陆地上奔走，浪费钞票和资源？我们到底在寻找什么？美食，美景？难得一见的艺术品，还是我们不能安静不能驯服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