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娃又进黑笼笼》

上一篇 / 下一篇  2011-04-10 13:47:18 / 个人分类:杂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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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十五章 黑市刺刀亮晃晃 二娃又进黑笼笼

                                                 文/侯明明 廖又蓉


   “刺刀对准哪个,收起来!”侯明明面无惧色,上前喝道,“你们这是干啥子?干啥子?”

    “你说是干啥子?你们在这里干啥子?你看我们要干啥子?”民兵中一个高个子持枪嚷道,“不准开腔,不准乱动,哪个动,我们就不客气了!”一把三八式步枪刺刀,亮晃晃,实实在在地抵在了侯明明胸前。

    “拿开点,拿开!你这杆破刺刀!”侯明明高声喊,“刺刀哪个没见过,老子八年前在城隍庙,就在刺刀尖尖上走出来的。哼!今天遇到了,刺刀又给我比起来啦!老子没犯法,怕啥子!” 听到侯明明的喊声,潘大海也来了劲,跟着喊,“刺刀对准知青,对准毛主席的知青,没有好下场!”边说,跨上一步,与侯明明并肩站一起道,“哼,跟我们玩起刺刀来了,老子八年前在宜宾武斗,就提起刺刀冲锋陷阵,白刀子进,红刀子出。这几杆破枪枪儿,给老子收起来。”他见几个民兵开始后退,嘲笑起来,“爬你妈的,给老子滚开!不滚,就朝老子心口上开枪,不开枪是龟儿子。告诉你们这些农二哥,老子不是地富反坏右,老子不是阶级敌人。老子以前当过红卫兵,毛主席,毛大爷亲自接见过我,你们敢向老子开枪!”

    “毛主席接见过你?可不可能哟!麻我们农二哥广广,没见过世面。”还是那个高个子民兵说,“毛主席就算接见过你,有啥子了不起!就算你过去是好人,现在不一定是好人。”

   “我不是好人,难道是坏人?把眼睛睁大点,看一看!”潘大海反唇相讥,“我看你们就是坏人,拿枪对着好人。拿枪对着毛主席的红卫兵,拿枪对着毛主席的知青!”

    “少说废话!我们执行的是公务,拿枪对准的是反革命分子!”带队的民兵指挥长提着盒子枪,杀气腾腾地走过来,警告说,“反啦!简直反啦!再打胡乱说,我们就要实行无产阶级专政了!”

   “专政?装哪个的政,简直搞反了!”侯明明上前喝斥,“你好大胆子,敢向知青开枪,敢向革命群众开枪!”

   “看我敢不敢!开给你看!”指挥长挥枪又朝天“啪——”地一声,厉声喝道,“反革命分子些听倒,把你们的头头‘天元帅’、‘牛魔王’交出来,交出来了立功受奖。哼!你们的组织还严密,封的官儿还大。我看,有了‘天元帅’,就会有‘地军长’,有了‘牛魔王’,就会有‘许大马棒’”。见人群中一个个呆若木鸡,无人应答,他脸色缓和起来,继续道,“听到没有,把你们的‘天元帅’、‘牛魔王’检举出来,把你们的黑话、暗语交待出来,包你们没事,不然,哼!尝尝无产阶级专政的铁拳,一个都跑球不脱,跑不脱!”

   “报、报告政府,我们这儿没有‘天元帅’、‘牛魔王’,可以走了不?”如惊弓之鸟,吓得脸色发白的曾二娃,揣揣不安,走上前,双脚一并,规规矩矩道,“报告政府,我们是外地人,来这个地方赶场,做小生意的,的确不晓得这里有‘天元帅’、‘牛魔王’。”

   “啥子呐?简直是狡辩!我看你们这些人就是不认罪,想蒙混过关,顽固到底,不得行!”指挥长威严地说,“告诉你们,我们的人,早就对你们设行监视了,你们的头头就是‘天元帅’、‘牛魔王’,这两个人,就在你们的中间。”

    “没在我们中间,在天上,人家两个在天宫!哈哈!笑死人也,笑死我啦!”侯明明哈哈大笑,“你们对错板子了。啥子‘天元帅’哟,是‘天蓬元帅’,‘天蓬元帅’和‘牛魔王’,这两个都没在这里,也不可能在这里,人家在书上,《西游记》里头。不信,拿本书来翻一翻,哈哈!你们抓人抓错地方啦!要抓,到天宫去抓,去抓,哈哈哈!”

   “笑啥子,笑哪个?哪个跟你一起笑哟!”指挥长一脸正经,走过来,拿手枪比着侯明明,瞪着眼道,“嬉皮笑脸,心头有鬼。看你这个样子,就有点象‘天元帅’,你是不是‘天元帅’?”

  “天元帅怕地元帅!‘天元帅’在天上,呵呵,《孙悟空大闹天宫》的‘天蓬元帅’和‘牛魔王’,哪个不晓得,就连几岁的娃儿都清得倒。”潘大海跟着打哈哈,手指着指挥长的鼻子,说,“偏偏你这个武夫清不倒,清不倒就谦虚点嘛!去请教别人,搞懂了来说,你的知青大爷懒得跟你一起说。不要耽搁我的时间了,我还有事,要走啦!”说完,招呼曾二娃,“走,我们一起走。”

   “走,哪个敢走!”指挥长上前双手一挡,对着潘大海喝斥,“我看你这个垮二垮三的样子,就有点象‘牛魔王’,混世魔王,打不湿,揪不干。看我咋个收拾你!” 说完,手对身旁的民兵一挥,“把这个人给我抓起来!捆起来!” 见几个民兵一拥而上,扑向潘大海,侯明明上前阻挡。他鼓着劲,和民兵抓扯起来,刚把一个民兵拉开,指挥长黑洞洞的枪口就抵在了他的脑门上,“再敢动,毙了你!”

  “毙不得毙不得,指挥长,他是自己人,自己人哦!”戴蓝呢帽的人在人群中现身,慌慌张张,推开人群,拦腰把指挥长拖往一边,着急地说,“枪不能走火,这个娃儿是城头市管会侯主任的大儿子,打不得哦!他是我们的同志,是我们安在这坝坝头的眼线。”

  “眼线,啥子眼线,鬼扯!我是个知青,清清白白的知青。”侯明明冒起火来,“小看我了,把我当成啥子人了,我是啥子人?”

   “你是好人,自己人,自己同志。”戴蓝呢帽的人小心把侯明明扶出包围圈,陪着笑脸说,“误会了,解释清楚就好啦!你是我们的阶级兄弟,不要冒火,不要冒火,熄熄火。”

   “你们这是搞的啥子名堂嘛,捕风捉影,见风就是雨,随便抓人整人。”侯明明不甘心,对着指挥长骂道,“来不来就动刀动枪,有没有党纪国法,你们这是乱整,乱抓人!”

   “咳!你咋个这样子骂人呐?我的知青哥!”指挥长走过来,悻悻地说,“党纪国法就是要我们镇压反革命分子,当今耳目下,在激烈的阶级斗争面前,每个革命群众都有抓反革命分子的义务。抓反革命,义不容辞!阶级斗争这根弦,我们每个革命同志的头脑里,都要紧紧绷着。我们今天来围剿反革命,是听到市管员的报告,说这个坝坝头有反革命组织的活动,而且组织复杂,由‘天元帅’、‘牛魔王’这些头子操纵。内部有黑话,联络有暗语。公社革委会对此相当重视,调集了我们武装基干民兵前来围剿。我说你这个小同志,话不要随便乱说,要站稳自己的阶级立场,要配合好我们今天的革命行动。”说完,他身子一转,对着坝子里被围的人群,高声吼道,“都给我听倒,你们被包围了,被包围了!要想跑,是跑球不脱的,你们看——”他手一抬,指着周围,“四面八方都是我们的枪,在这黄桷树下,机枪都架起了,一只鸟都飞球不出去。”边说,跳到旁边的一个石头上,学着电影《沙家浜》里的郭建光,盒子枪一扬,高声命令,“我再说一遍,再说一遍,各人都给我听清楚,放下武器,接受检查,不准乱说乱动!动,枪杆子就要走火!” 戴蓝呢帽的人跟着喊,“不要动哈,大家不要动哈!有凶器的、特别是有炸药包的、有雷管子的就交出来,交出来了,说清楚就没得事的啦!党的政策大家晓得,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忐忑不安的人们,开始回过神来。

    一个白胡子老头,轻手轻脚把藏在长衫里面的一捆叶子烟和长烟杆丢了出来;一个老实巴交的中年农民,战战兢兢,把藏在屁股后面的一腿猪肉甩了出来;一个青年农妇把化肥口袋打开,鸡娃子“咯咯咯”地跑了出来。其他人跟着效仿,纷纷丢下各自的物品,唯恐被民兵误认为藏有枪支弹药、炸药包什么的。一时间,粮食、肉、蛋、干鲜、杂货,密密麻麻,洒了一地。

    民兵分两泼人,一泼持枪警戒,一泼设施现场清理。指挥长在前,亲自对“俘虏们”逐一搜查,翻看地下的口袋。戴蓝呢帽的人跟在指挥长屁股后面,拿个本本作记录。从“俘虏们”身上一一搜出粮票、布票、肉票、工业品票、钥匙、指甲刀、零钱。布口袋几乎装的是五谷杂粮、海椒和花椒。但始终没有发现一件武器和反革命证据,唯一的是在曾二娃身上发现了刑满释放人员的释放证。这时已近下午,天昏暗起来,洒起了毛毛细雨。指挥长把盒子枪掂了掂,插进了皮套,点燃一支“金沙江”烟,闷闷不乐,来回走动。

   戴蓝呢帽的人凑到指挥长面前,翻开纪录本,小声地汇报,潘大海走过去,双手抱在胸前,说起了风凉话,“喂,‘天元帅’、‘地军长’、‘牛魔王’、‘许大马棒’这些人抓到没有?嘿!这些人抓不到,把我到北京见毛主席,在天安门买的纪念钢笔给我抓了。要不得哟!这支钢笔是宝贝,看到它就想到北京天安门,想起伟大领袖毛主席啊!毛主席呀毛主席,你的知青遭冤枉,请你老人家来救下我呀!”

    “不要东说西说好不好,这些问题等会儿来处理。”指挥长白了潘大海一眼,踱步到人群中间,扯开喉咙,高声宣布,“同志们,贫下中农同志们,今天,我们侦察到这里,就是这个黑坝坝里发现了有人搞反革命活动,有组织,有目的,内部有黑话,外部有暗语。当然,这中间掺杂着投机倒把分子,部分社员群众,鱼目混珠。为了强化无产阶级专政,保卫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胜利成果。我们民兵采取了断然措施,打击了反革命和阶级敌人的猖狂进攻,大快人心。为了使阶级敌人一个不漏网,你们中间有部分社员群众和觉悟不太高的阶级姐妹,受点委屈也是应该的,希望大家理解和配合。现在,我点名,点一个出去一个,就没有事了。其余的,在原地不准乱说乱动,缴获的东西除钥匙外,一律没收。”

   人群不满起来了,纷纷发起牢骚: “那我的粮食呐?十打十斤哟!还有五斤黄豆。”

   “我的三捆吊颈绳啊!不,是三把挂面,八个丹凤朝阳啊,哦,鸡蛋,咋个办?”

   “我的粉子啊!哦,是粮票,五斤四川粮票呐?还有一升糯米,一串干海椒,就这样遭了呀!”

   “我还有嘎嘎,几斤金阳花椒,人家别人送给我的。气气都没有闻倒,就飞啦!”

   “我包包头还有几张肉票、油票,十斤四川粮票,是不是都要没收嘛?”

    “都要没收,这些东西都是这黑市上缴获的,是你们这些人搞投机倒把的罪证。一律没收。哪个喊你们乱想钱!乱想汤圆吃!”戴蓝呢帽的大声吼道,“不服,就到民兵指挥部去说,说得脱,就走得脱,说不脱,就挂支脚。”他见人们平静了下来,便说,“各人竖起耳朵听倒哈,点到自己的名就快点出去,不要逗留,不要打岔,不然,就走不成。”

   “咳!咳!”指挥长咳嗽了两声,眼睛巡视了周围一遍,翻开戴蓝呢帽的人递上来的笔记本,开始点名,“马老三、王小二、丁有财......”被点上了名的,如获大赦,高高兴兴走出了坝子。坝子里的人越来越少,最后只剩下了五六个两手空空的嫌疑分子。潘大海不服气了,瞪着眼睛问指挥长,“你们这是不公平,咋个看人会话,那些点上名出去的,身上都是藏有票证的本地本方人。刚才那个穿夹克的,身上就藏有肉票,还把肉票拿在我的眼睛边边上晃,你们咋个把他放了?这一碗水没有端平,欺负知青哦,我们不服!”

   “不服,等会儿弄你到公社去站黑笼笼,看你龟儿服不服?”高个子民兵插话,“不服的人,都要服。”

    “凭啥子关我?我是反革命分子吗?我是投机倒把分子吗?说我是,拿证据来,拿不出来,就不得行!冤枉我。”潘大海气愤地跳起来,大声嚷道,“搞怪了,这天还是毛大爷的天,是共产党的天。你几爷子些凭几杆破枪就随便乱整,想给老子戴帽子,黑整老子。呸!把老子惹毛了,老子有命一条,跟你龟儿子些一起拼啦!拼一个够本,拼两个赚一个。要不然,老子把你狗日些的房子拿火来缥球啦!看老子敢不敢!”

   “你敢!老子要拿证据,叫你娃口服心服。”指挥长楞起眼,一手持枪,一手搜潘大海身上的荷包,一会儿搜出一张纸条,他睁大眼睛,得意忘形念道,“同意宰杀 盖沛,嚯!人家盖沛是公社书记呀。你胆敢宰杀,不是十足的杀人犯?铁证如山,罪责难逃,服不服?”

   “哈哈哈!”潘大海仰天大笑,“哈哈哈,笑死人,笑死人!” 侯明明也笑了一通,对围观者说,“人家这个知青姓潘,要杀自养的猪,找公社盖书记批。那个条子就是盖书记的批条,你咋弄成笑话啦。”说到此,他的头转向指挥长,“不信,你可以打电话或派人去找盖书记核实。” 指挥长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恼羞成怒,“杀不杀盖沛,是公安局的事,我不管!在这里搞反革命活动,搞投机倒把,我民兵指挥部就要管!”他对潘大海喝斥道,“你敢在我面前捣乱,弄你上杀场!”

   “上就上,想黄球啦!”潘大海怒气冲冲,向指挥长扑去,“要上一起上,死了都弄一个来垫背!”

    “不要着急,不要着急,听我说,量他们不敢乱来!”侯明明拉住潘大海劝说,“他们要把你弄进笼笼头去,进去好啊,吃饭不要钱,到时候规规矩矩把你送出来,给你赔礼道歉,这还不好?”说完,走到指挥长面前,“人家这个知青,在我们公社表现得顶呱呱,是书记的红人。原来在林场护林,拿起枪杆子,撵得那些偷砍树子的人屁滚尿流,经常受公社的表扬。全公社没有哪个敢惹他。你乱整人家,把他逼急了,跟你同归于尽,划不来!划不来!”

    “就是就是,我看证据也找不倒,整人家也不好说,事情搞大了,难得收场。我们今天整的是反革命分子和投机倒把分子,不要整拐了,整到知青身上去啰!”戴蓝呢帽的过来,弯着腰对指挥长说,“我的大领导,你从部队下来不久,不晓得农村情况,知青些提劲打靶,耀武扬威,凶得很,没得哪个敢惹,你要惹,我就不说了,出了事不关我的事,先说过。”

  “这是对知青的污蔑,知青有提劲打靶的,有讲道理的。但是,你们拿不出证据,就给知青安些帽子,想弄来整,整出大事来,就收不倒口口。”侯明明说,“你这一杆杆刺刀,吓不倒知二哥。知二哥从城头来,天天挖地,吃没得吃,穿没得穿,没啥子想头,更没啥子前途,已经把自己的命不当命了,拼了就算球了,死了把眼睛一闭,又投胎去啦!”

  “哪个吓哪个哟!人又不是吓大的。我们今天吓的是反革命分子,吓的是阶级敌人。我们民兵指挥部抓人关人是讲证据的,在这激烈的阶级斗争面前,不放过一个坏人,不冤枉一个好人,既然你们是知青,就算了,不追究了。”指挥长自找台阶下,“但是,这中间有一个刑满释放分子,咋个说?外地的刑满释放分子。跑到我们这黑市上来,咋个说?”

  “人家跑来看朋友,跟朋友一起来耍,又没有作啥子买卖,咋个要收拾人家。”侯明明问,“这个坝子来不得外地人?”

   “我的朋友,是放出来的,又不是从监狱头逃跑出来的,人家跟我一起来耍,又没有搞破坏活动,又没作买卖,的确没作买卖,买卖他也做不来。”潘大海接着说,“你们当官的,做事情莫不要做绝了嘛,把人放啦!”

  “人就是不放,劳改过的人,东跑西跑,跑到这黑市上来,怎么能放呐?怎么能说放就放呐?你这个知青再跑起来乱球说,把你一起弄来关起。信不信?”指挥长见潘大海不开腔了,一锤定音,“这个劳改释放犯,先弄来关起审查,要放,等他当地政府派人来取。”指挥长对潘大海说,“听到没有,给你几天时间,到这个劳改犯的当地主管部门报信,让他们派人来取。不要多说了,我不听球了。”说完,叫来一个民兵,把垂头丧气的曾二娃押起走了。看着曾二娃被押走,潘大海叹了口气,自言自语说,“哎!没见过毛主席的人,就是没福气,该倒霉!”这时,一个民兵气喘吁吁,从外面赶来报告,“指挥长,有情况,有情况。刚才王老幺来报,食品站发生了盗窃案。买肉的人钱包被盗了。”

    “损失有好大?”指挥长神情严峻,手很自然地摸了一下盒子枪把,“有没有线索?” “有,有,遭了好几十块钱,听说是李神手干的,今天上午,李神手一直在食品站门口打转转,现在正在东方红馆子头吃饭......”

   “紧急结合!紧急结合!”指挥长拿起口哨,“嘘嘘嘘”吹过不停,等民兵从周围跑来,站好队列,他立即下令,“发现情况,目标东方红,抓捕李神手。全体都有,跑步,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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