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考小好耍,大考大好耍》

上一篇 / 下一篇  2011-03-30 11:00:51 / 个人分类:杂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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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九章  秉笔直书辨是非

                                 文/ 侯明明 廖又蓉
  
    七十年代初,中国大地风云变幻。
  
      大红大紫的中国二号人物一夜间成了叛徒,随着他一家子出逃,备战的呼声减弱了,屏山中学防空洞的挖掘声渐渐停息。
  
      批陈整风、批林批孔运动接踵而来。
  
     工作组进校了。
  
     工宣队撤走了。
     
    校门口,隐隐约约出现了带枪的人。有同学说,是公安便衣,还说看见了街上、车站、码头有巡逻的民兵和军人。莫非9.13事件大半年后,林彪的死党还在潜逃,没有抓完?一打听,有这个原因,外加一件耸人听闻的事:全国通缉解放军的一个副军长。说得是72年6月,63军副军长枪杀军政委,在军部大院大开杀戒,逢人开枪后,持枪逃跑,公安部颁布二号通缉令。说法是这个叫余洪信的副军长,搞女人,居然搞到“太岁”头上去了,惹出大祸。还有说法是副军长升官被别人挡道,想横了,开枪杀人。副军长先是到政委家,打准备处理他的政委。政委军事素质高,一个骨碌滚到床下,老婆被打死。说得更玄乎,副军长第一枪试枪,把他的老婆打了,眼睛就杀红了,从军部大院里最大的官儿军长开始下手,敲门进不了军长屋,转身就往政委家走。透过敞开着的窗子,他从窗外就朝里打了几枪,把曹政委的老婆打死了,拔腿往副政委家去。高度近视的杨副政委一听见枪声出来,在黑暗中,碰见提着枪的余洪信,话没说一句,就被副军长一枪撂倒。余洪信杀气腾腾,解决了军首长住的小院就往外走,碰见负责军首长小院保卫的保卫干部,一枪把保卫干部打伤,逃出军部大院。副军长杀人的事快速上报,中央要求是活着见人,死了要见尸。全国全军总动员,从南国到北疆,全力缉拿余洪信。走投无路的副军长带着两把手枪,最后在山西省榆次的一垄麦田用双枪对着自己的脑袋同时射击,自杀身亡。

    社会险恶。世事难料。

    在出了副军长杀人的同时,屏山中学以年级为单位,分批听中央文件传达。初73级的5个班学生被集中在校图书阅览室院子,专人把守,准进不准出,听县委工作组的同志宣读中央处理林陈反革命集团的文件。
  
   文件里的内容是触目惊心的。初中生侯明明匪夷所思:毛泽东的政治秘书、中共首席理论家、中央文革小组组长陈伯达见风使舵,投靠林彪谋反;九大党章法定的接班人、副统帅林彪急想当国家主席,搞“五七一”工程,谋害伟大统帅,被一举粉碎。文革的舞台上,政治失败者犹如走马灯急转,刘、邓、陶倒了,倒刘、邓、陶的急先锋林、陈集团土崩瓦解,数百万文革的功臣红卫兵,统统开赴农村战天斗地,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听了文件还是不得要领。透过现象看本质,带着问题,初三学生侯明明课余饭后到学校图书馆和县里文化馆翻阅马克思、恩格斯、列宁的书,翻阅毛主席的书,咬文嚼字,苦苦思索。思索中,17岁的青少年却对这场轰轰烈烈、全民参与的文化大革命百思不解,产生了怀疑。
  
   侯明明把怀疑告诉了政治老师艾能,以求解答。
  
    娃娃脸上架副眼镜的艾老师在屏山家喻户晓,人人皆知。他川大哲学系毕业,分在屏山县农场劳动,任务是卖牛奶。他每天挑担牛奶,早出晚归,到离场5里地的屏山城,穿街过巷,不停地吆喝,“牛奶、牛奶、鲜牛奶,5分钱一提。大人爱,娃儿喜欢,牛奶......”天天如此,风雨无阻。后来,到屏山中学教政治,读书娃娃很多都喝过他的牛奶,叫他牛奶老师。他上课,少说多写,老是整版整版的榜书,粉笔用了一支又一支。学生在下面抄笔记抄得直皱眉头。
  
   艾老师听了侯明明对文革怀疑的话,红润的圆脸拉成了雪白的长脸,小声议论,“文革运动,史无前例,是个创举,老九走了,工农兵登上了上层建筑,政治地位空前提高,这是事实。当然,有人趁浑水摸鱼,爬上台来另搞一套,鱼目混珠,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心头有数。”
   
     侯明明插话,“如果按上面的精神,这是阶级斗争的新动向。”
   
   “说得是。”面对忠实听众,艾老师语重心长,“明明同学,对文革这场运动千万不能怀疑,不要到处乱说哟!不然要惹祸哦!不被打成反革命,都要脱层皮,这些事情多得很。在我们国家,政治粘惹不得。历次运动,都是学文史哲、搞文史哲的人倒霉。当然,张春桥、姚文元列外,你找他们的文章看看,对你的认识有用。”
      
   侯明明对时事政治有了新的认识。
      
   
   半个月后的一个周末,班主任召集同学们开班会,学校领导带着宣传部、教育局领导及公安人员鱼贯而入,县革委领导高超也赶来了,一个个神色严峻,如临大敌。班主任的开场白吓了大家一跳,“我们班上有特务,最近发出了‘OB’的呼号,还出现了‘OB’要行动的纸条。同学们,这是阶级斗争新动向,上级领导和有关部门相当重视,希望大家互相检举,瓦解特务组织。大家要明白,我党的政策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学生们目瞪口呆。

   
  “清查不结束,大家不准回去吃饭。”身穿中山装的高超威严地站在讲台上,背着双手,凸眼来回扫视教室,严肃地说,“当前的形势,嗯,同学们都知道,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取得了伟大胜利,嗯,我们一天天好起来,敌人一天天烂下去!但是,地、修、反、特和走资派,亡我之心不死,嗯,一有机会,就要跳出来搞破坏,和我们无产阶级较量。不过,他们的一举一动,都瞒不过用毛泽东思想武装起来的广大革命师生的雪亮眼睛。对于这个“OB”,我们非常重视,嗯,抽调了县宣传部、教育局、政法机关人员,组成了“OB”专案组,要破案,要追查,一查到底,嗯,揪出暗藏的特务分子,不获全胜绝不收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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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梅花女人的个人空间 画梅花女人 发布于2011-03-30 11:01:59
     大家面面相觑,窃窃私语。侯明明暗自笑了,他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上周学校组织学生到电影院看朝鲜反特电影《看不见的战线》,特务分子老狐狸用的联络暗语是“OB”,过后,“OB”便在四班同学间流传开了。上朝会,一个叫烟杆的同学悄悄喊“OB老狐狸”,引来全班哄堂大笑。上政治课,烟杆同学把写有“三道水抢碳心子,星期天早上5点码头集中——OB”的条子递给前排的乌梢蛇同学,接着又传给侯明明,被任课老师发现,当场收缴,立马汇报给学校,学校和县上很重视,带着专案组侦破来了。见教室里的同学苦着脸,默不作声, 一个身穿灰制服的矮个子站出来威慑道,“我是教育局的史福禄,也是‘OB’专案组成员,可以负责任地告诉大家,‘OB’这个案子,是个大案,涉及面广,背后可能有走资派指使。人家县革委高主任都定了调,是走资派和地、修、反、特亡我之心不死,呔!啥子要去三道水抢碳心子?天不见亮就要在码头集中,我看,这样的抢劫鬼鬼祟祟,肯定还有更大阴谋,是不是想暴动?”  

   “哈哈哈!”侯明明忍不住笑出声来。

  
  “笑啥子?严肃点!”小报记者出身,刚戴上官帽的校领导楞起眼,在教室来回走动,诱导说,“已经有人主动坦白交代了。给大家讲,你们班上有个同学不守纪律,无故打烂教室的玻璃窗子,害怕挨处分,主动到学校认错。为了立功,检举了这一特务行为。当然,只要涉案的人悔过自新,揭发上线和幕后指挥,那就按党的政策,宽大处理。”说到此,他用手指扶了扶宽边眼镜,板起消瘦的脸,镜光扫向侯明明,正经说“刚才你笑啥子?”

  
“敌人一天天烂下去,我们一天天好起来,咋个不笑?”

   
  “笑,笑,这是笑的场合!想逗起哪个闹?站起来,回答我的问题。”

  
“我的问题是逗起肚皮闹,肚子饿得咕咕叫,你看,校长,天都要黑了。”听教室哄笑一片,侯明明站起来洋洋得意说,“这有啥子嘛,特务当真好当?无非是班上几个同学约好,星期天早晨到三道水挑煤炭,抢碳心子......”

   
“好,我问你,为什么要去?”那个叫史福禄的校领导打断话,双眼直盯侯明明,“哪个是OB?”

   
  “到三道水挑煤炭,抢碳心子,屏山人,哪个没去?一到星期天,路上都是人。”侯明明辩道,“再说,挑煤碳挣几个钱,说好听点,是我们学生响应毛主席号召,搞勤工俭学......”

  
  “我问你,OB是谁?”

  
  “OB是老狐狸,是大家学朝鲜电影头的‘OB’来搞笑.....”

   
   笑声又了响起来,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天黑了,清查毫无进展。案子破去破来,最后不了了之。结果专案组分析一通,还是认定,是同学们看了反特电影,觉得好耍,学着暗语“OB”,逗起闹。

  
    侯明明还想和张春桥、姚文元逗起闹,挑战大人物。写了封《致张春桥、姚文元的公开信》,斥张、姚文章形左实右,搞乱人的思想,士可忍孰不可忍!准备发北京去,不过,被母亲发现,母亲苦苦阻挡,这封信始终没发成。
  
    母亲说:“你脑壳简单,不晓得利害关系。晓得张春桥、姚文元是啥子人不?咳!中央领导,红得发紫,一手遮天。”
  
   “咋不晓得呢?他们还是理论家,笔杆子,政策水平高。电影上有他们的身影,广播头有他们的讲话,报纸上有他们的文章。我就是有疑问,要请他们解答,给他们辩个是非。再说,我这个小人物跟大人物一起辨,能提高水平。”

   
   “扯淡!”

  
  “我就不信邪,就要惹一惹!看他们的笔杆子咋个打人。虽说屏山偏僻,但也有人不怕,巴蜀之地,人杰地灵......”

   
  “你还想说,自古巴蜀多俊才,哼!想入非非,发神经!”

  
  “发神经就发神经!”侯明明嘀咕道:“反正,道理是以理服人,真理是越辩越明。”
  
  “真理真理,现在哪儿有啥子真理?你人长高了,书是越读越迂,脑壳钻牛角尖,晓得不?你这篇文章寄出去,只会招来祸事,说不定把你抓进监狱,打成反革命不说,还要牵连妈老汉儿。城隍庙的事,你搞忘了啊?”

  
  “没有。”

  
  “对啰,那你现在就好好儿埋头读书,吃你的饭,政治上的事情不要过问,千万不要过问。”
     
    “政治上的事,不要过问好。”音落人到,屋外走进来了一个操普通话的客人。客人是个老军人,50来岁,中等个子,身体消瘦笔直,一身黄呢制服,衣领上没戴红领章,灰白的头发梳得溜光,皮靴锃亮。他犹如熟人一般进来,随手拉来一根长凳坐下,一手端着自带的印有“八一”两字的茶盅,接口道,“沾惹了政治就会陷入是非,带来的是麻烦。”

  
  “听到没有?将军的话。”
      
      “仅供参考。”老军人说完话,起身走到饭桌,提起桌上的温水瓶给自己的茶盅倒满开水,又坐回凳子上,喝起了茶。姚贤图对儿子说,“听听将军的话,将军不是外人,是你家婆的侄儿,也是你的老辈子。明娃儿,人家将军大半辈子南征北战,出生入死,见的世面多,说的话对头。”

   
  “那倒不是,不过,我们走南闯北看得多,对下辈人有点启发。”

   
  母亲指的这位来客,姓王,是中都外婆王家的,名字叫王川。王川当过国民党的将官,也当过共产党军事学院的教官。半年前,县革委副主任高超接到上面通知,南京军事学院要回来一个教官,将军级别,屏山人。高超肃然起敬,亲自带人兴冲冲到轮船码头去迎接。从护送的人得知,王教官因历史问题,被军大遣送回来,高很扫兴,把王撂到一边,不管了。王在家乡受冷遇,很伤心,鉴于自己的身份,也无可奈何,闲来无事,时而朝老亲老戚的侯家走走,聊聊天。林彪事件爆发,被压抑已久的王教官扬眉吐气,跑到侯家来喝酒说,“天老爷睁眼了,林彪斗不赢毛泽东,倒台了,报应报应。嗯,林彪当政,把军队搞得一团遭,用人都用身边的亲信,都用四野的,其他的一律排斥,打击。林彪不亡,天理难容!”

      
   王川的话说得有道理。他在国民党军,在解放军任过高职,是个传奇人物。而他在国民党军的将军衔,传说是被蒋介石的三耳光打出来的。

  
   抗日战争初期,高中刚毕业的青年学生王川,血气方刚,离开家乡屏山中都,到千里之外的省城成都报考国民党中央军校,以图日后报国杀敌。因成绩优秀,他毕业留校任教,到了抗战末期,干到了少校教官位置。
  
    一个酷暑难熬的星期天晚上,当执星官的王川躺在床上,热得来翻来覆去睡不着觉,干脆起床,穿上军服,扎上皮带,挂上值班带,去校门口值班室找人闲聊。半夜时分,一辆汽车对着校门迎面开来,王少校令士兵将汽车拦下,自己上前询问,“干什么的,哪里来的?”

   
  汽车停下,窗子里探出个头来说,“校长的车子,委员长的车子,让开,让开!”

   
  王少校知道,蒋介石是国民党军事委员会的委员长,又是各个军校的校长,到各个学校转转也有可能。但这星期天的半夜三更钻出个汽车,是不是司机扯把子,拿校长来吓唬他。人家校长半夜不休息?于是,他不管三七二十一,上前几步双手一张,大声吼道,“不管是不是委员长的车,都要给我下车接受检查,这是纪律,任何人不得违反。”说罢,耀武扬威上前查车。

   
    熄了火的汽车停在校门口不动了,车门一开,跳下两个杀气腾腾的青年军官,用手枪对着王少校,厉声喝道,“不准动,委员长在车里,你要干什么?”还未等王少校回醒过来,蒋介石也下车走过来了,“娘希匹,娘希匹——”果真是蒋介石,身穿戎装的蒋介石。王少校惊慌了,一个收腹挺胸,急忙发出口令“立正——”,其他的卫兵跟着“啪——”地立正。

   
   怒气冲冲的蒋介石,几个巴掌,对着王少校的脸颊“啪啪啪——”扇了过来,“娘希匹!你是什么人?在这里干什么?”

   
  “报告委员长,我是执星官王川,为了学校安全,值班查岗。”蒋介石看了看王少校斜挂的执星带,昂起头,恼怒地喝道,“娘希匹!学校不进去了,不进去了!给我回去,回去了!” 边骂边转身上车,叫司机打道回府。

   
    挨了三耳光的王执星官吓惨了,心想:坏了,闯下大祸了!遭蒋介石的打,没有好结果。兵役署的署长陈泽润将军被蒋打了,不久就被枪毙。自己小小的一个少校,厄运......不敢想下去,他乖乖地被士兵反绑,扭送到了教育长那里,任教育长辱骂,听天由命。
  
     星期一早晨,军校戒备森严,蒋介石带着随员来参加学校纪念周。操场上,全体教官及学生整队排列,黑压压一片。操场一角,王少校被麻绳捆着,由几个荷枪实弹的士兵看管。八点开始,教育长读完总理遗嘱后,蒋介石从椅子上慢腾腾站起来训话。他问,“本校的王川,王执星官来了没有?”教育长立马答道,“报告校长,来了,人已经带来了!”

   
    蒋介石吩咐,“叫王执星官站到前面来。”教育长一个立正,回答,“是!”向后转,跑到操场边,亲自把王川押了上来。

   
    蒋介石看到王川是被粗麻绳五花大绑捆着押上来的,脸色一变,火了,“谁叫你们把执星官捆起来的,解了,快给我解了!”

   
    教育长搞懵了,原地呆呆出神。蒋介石的几个卫士上前,赶紧把王川身上的绳子解开,小心翼翼扶着王上了主席台。此刻,台上的蒋介石脸上丝毫看不出昨夜那种气势汹汹、恶狠狠的样子,而是笑容满面,和颜悦色地向众人夸奖惊魂未定的王川,“我们的执星官王川,他是尽忠职守的革命军人,为了学校的安全,半夜都不休息,在校门口履行职责,查岗巡哨。进出校门的车子,不论是谁的,都要认真检查,一个也不放过。委员长的车子也不例外,嗯,他做得对,做得好!有责任心。嗯,我们的革命队伍,就需要这样勇于负责任的人。我们革命的使命,总理的遗愿,才能完成。嗯,王教官王同志认真负责的精神,是值得每一个革命同志效法的。”散会后,蒋介石还亲切接见了王川,说了很多勉励的话,诸如“恪尽职守、效忠党国”云云。然后问,“有什么需求?”王川立正回答,“战争激烈,请求校长给我一个机会,到前方带兵作战。”蒋介石握着王川的手,“好,好,好的!”说了几个好后,指派他到美国考察了一番军事,回来就担任自己的嫡系——国军主力72军中的一个中校团参谋长。几年后的49年,凭着挨蒋介石的三耳光,他官运亨通,连升三级,当了国军72军少将参谋长。解放前夕,布防川南,他与军长郭汝瑰率全军将士脱离国民党阵营,在宜宾城起义。宴请入城的解放军18军连以上军官,用五粮液酒招待。宴席上的野菜扎耳根,解放军军官们都没见识过,举筷而不敢拈。不久,其部下营长陈超抗拒起义,拖起几个连的队伍,从宜宾安边逃窜到屏山为匪。军参谋长的他,自告奋勇到屏山陈超部劝降,试图把陈部重新拉回,但未成功。这给他以后的革命生涯,埋下了隐患。参加中国人民解放军,当时上面对这些起义人员有个待遇,若按统战对象对待,可原官原职;若按参加革命对待,在新的工作岗位上,官职连降三级。他毫不犹豫选择了后者。文革清队中,已是解放军南京军事学院教官的他,因陈超叛变拖走武器的事说不清,被遣送回乡。回乡,无官一身轻,虽然心头有怨言,但闲云野鹤的日子过得悠哉游哉,有事没事,他常到侯家串门,打发光阴。

   
    对于社会上传言的王教官被蒋介石打了三个耳光,因祸得福,连升三级,当了解放军军事学院的王教官不以为然,分辨说,这是靠他的聪明才智和军功晋升的。的确,他才华洋溢,记忆力惊人。40年代中期,他被国防部指派到美国华盛顿去考察军事,因事到五角大楼进去转了几转,就把里面的情况掌握得清清楚楚。他经常跟侯家人这样闲聊:五角大楼(The Pentagon),也译为五角大厦,位于华盛顿市西南部波托马克河畔的阿灵顿区,美国国防部办公地,美国最高军事指挥机关所在地。从空中俯瞰,这座建筑成正五边形,故名“五角大楼”。它占地面积235.9万平方米,大楼高22米,共有5层,总建筑面积60.8万平方米,使用面积约34.4万平方米,当时造价8700万美元,于1943年4月15日建成,同年5月启用,可供2.3万工作人员包括军人和文职人员在此办公。楼内走廊总长度达28公里,电话线总长至少16万公里,每天至少有20万个电话进出,每天接收邮件逾120万份;楼内有各种时钟4200个,饮水器691个,厕所284间,各种电灯16250个;此外,楼内还有餐饮、商店、邮局、银行、书店等服务设施,楼外4个大停车场可停放汽车约1万辆。“五角大楼可以触动世界任何一个地方,是世界军事的枢纽和大本营。”

     
   此时,来串门的王川从凳子上站立起来,把茶杯放在桌上,背起双手在屋中来回踱起将军步,劝说侯明明,“年轻人,生活的道路,曲折而漫长,不听长辈言,吃亏在眼前。”
   
    姚贤图指着踱步的王川,对儿子说,“将军的话,你要听,听了少吃苦头。学生在学校读书,少过问政事,平平安安。”边说,边把侯明明手里的信封一把拽过来,几下撕了个稀烂。
  
“撕了好,免得惹祸!”父亲回来碰见,说道,“枪打出头鸟,中国的政治霸道,少沾惹,安分守己好。”说着,把当月的工资递到姚贤图手里,“老百姓过老百姓的日子。”并报工资数,“这个月啥子加齐,领了55块钱,拿了10块钱给苏婆婆......”
  
“咋个拿十块,不是说好的,每个月给苏婆婆5块?”姚贤图追问道,“侯平发,你解放初期,从底坝出来,进了城,在她家头吃了几天饭。你报恩,月月从自己的工资头拿5块钱给她,够意思了。虽然苏婆婆解放前死了丈夫,但她把几个儿女拉扯大了,现在还有孙子,他们晓得管。你同情她老人家,个个月给她5元,已经好多年了,咋个还要增加5元?”
  
“刚才我到轮船码头的苏婆婆家去,屋头恼火得很,一间偏偏房要倒要倒,河坝头的冷风从半截竹泥巴墙呼呼灌进来,屋头冷得很。他的女婿前几天跳河自杀了,女儿带着娃儿天天到三道水背煤炭,没有人管她。她害病躺在床上呻唤,没吃没喝,喂的个猪儿到处拱,弄得满地都是猪屎。太造孽了!我看不下去了,到医院请了个医生给她看病,解了些药,又向她老人家许愿,每个月多增加5块生活费,一直到她入土为安。”
   
    “对,对,助人为乐,好思想!”王川走到桌前,捧起茶盅对侯平发赞叹道,“老弟啊,你的雷锋精神学得好,学得好,该表扬。”

   
   姚贤图笑着对王川说:“多拿就多拿嘛!反正我家侯平发是学雷锋学到家了,宁愿自己不吃都要拿给别人吃,宁愿自己不穿衣裳都要拿给别人穿。”说到这里,她头一转,面对侯平发说,“家头几个娃儿都在吃长饭,经济这么紧,现在这点工资,更要计划安排啦,以后卖东西,不要爽手。”见侯平发不作声,她指着地上撕碎了的信件又说,“明娃儿你要好好儿管一下,要不,要给家头惹祸哦!他对文革有看法,写了封信,要寄给北京,幸好我给他撕了。”
  
“信就不要寄了,撕了要得。对文革,我们要冷眼相看,以后会看出结果来的。”父亲深知儿的心思,说,“文革这场运动,来势凶猛,没有人性,伤人之多,害人之深,破坏之大,违背中华之美德,违反社会发展之规律,迟早要被否定,最终要被定在历史的耻辱柱上。别看现在到处都在唱:‘文化大革命好,文化大革命就是好!’的歌,这支歌,唱不长。”

   
  “老弟,你说对了,文化大革命的歌唱不长!文化大革命,后人自有评说。历史自有公论。老弟,对这个问题,我们有同一见解,同一观点,以后要多多聊聊,越聊越透明,越聊越高兴。”王川高兴地说着,喝了口茶,对侯家父子赞赏道,“嗯!看不出来,老弟,你和你的儿子很有眼光,很有思想。”说罢,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捧着茶盅,起身告辞。

   
   对文革和对张、姚的看法,侯明明还是憋不住嘴。在班上,他把心里话告诉了同窗学友、人称“政治家”的“洋娃娃”林洋 。当时,班里的风气是同学间互取外号,如谁的语文好,称之“文学家”,谁的数学好,称之“数学家”,入了团的或喜欢政治课的,称之“政治家”。
  
    侯明明说:“文革被利用了,是有些人打着反修防修的旗帜,争权夺利。混水摸鱼,乱中夺权,挑起群众斗群众。一窝蜂斗,斗对立派。你斗我斗大家斗,斗过没完,主席台上坐的那些中央领导,说不定也在斗,过段时间又要遭几个……‘天下大乱,达到天下大治,过七八年又来一次,牛鬼蛇神自己跳出来,‘来一次就是斗一批人,整一批人,都倒霉了,工农业生产怎么上去,国家怎么能强盛,我们的前途在哪里?我们……”
  
  “咦,你这些话,很反动哦。”政治家惊愕之后,张大着嘴巴,“画家呀!画家!你脑壳硬是不一般,东想西想,亏你想得出。是不是当了画家,想当文学家,又想当哲学家?”
  
   “啥子家都当不成,只有去当农民。”侯明明不屑地说,“张铁生考大学交白卷,照样上学,说是‘社来社去’。上边有人讲,全国的所有学校,只有一个学科,下乡战天斗地学科。”
   
  “下乡当农民的学科哪点不好?”政治家“洋娃娃”一脸正经,“考试交白卷,劳动交红卷。读书无用,下乡去劳动,多产粮食,大有作为嘛。”
   
    话这样说就算了,侯明明也没记在心头,照样按部就班,上课、读书、做作业。
  
   第二天,工作组找侯明明谈话了,说是了解运动的新动向,把握斗争的新方向。来自县委党校的工作组组长表情严肃,“侯明明同学,伟大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运动,是我们伟大领袖毛主席亲自发动和领导的、在人类历史上举世无双的运动。这场运动,对于反修防修,巩固无产阶级专政,是非常及时的、非常必要的。我们要把对毛主席的忠诚,融化在血液中,铭刻在脑海里,落实在行动上。对领袖忠不忠看行动,‘阶级斗争,要年年讲,月月讲,天天讲。’作为一个中学生,对这场运动,对毛主席司令部的人,只能拥护,绝不能怀疑,更不能反对。不然,犯了方向性错误还不知道,前途受了影响,也不知道。”班主任接着说:“工作组对文革的态度,对毛主席司令部的态度,旗帜鲜明,是我们广大师生学习的榜样。工作组对侯明明错误认识的批评,是对学生负责任的,是为我们班级体好。侯明明思索问题、考虑问题是对的。但是,问题暴露了是好事,错误的认识和想法要纠正,要改正,改了还是好学生,前途光明嘛!”
  
    工作组及班主任的一席话,语重心长。刚刚成长的初中生知道了打小报告的作用及祸从口出的后果。
  
    体育课,“画家”又与“政治家”相遇。为了抢夺一个篮球,两者较量,在篮球场上互不相让,大打出手,结果,“政治家”被“画家”三拳击倒在地,跑到医院住院,“画家”在校长责令下,承担伤者住院医疗费5元而了结。多年后的同学聚会上,两人为此事而津津乐道。
 
 初中生的头脑是求知的、充满希望的。
  
     初中的生活是天天向上的。
  
    飞雪迎春,校园的梅花绽开了。
  
   风雨送秋,南飞的大雁一行行远去了。
  
     侯明明在校园的天地里,无拘无束,唱歌、演戏、学习、画画、劳动,不知不觉送走了三个春秋。
  
    初中升高中,要实行考试了。考试前的一个月,全班学生处于临战状态,加紧复习。侯明明搬来初中三年的语文、数学、政治课本,埋头复习,热炒热卖。星期六、星期天,他不休息,伙着班上的一个同学——家住小南门的邓三娃,溜到学校的高城墙上,相互出题考试,互相问答。为了有刺激性,两人说定,就像正规的考试一样,在约定的时间内交卷,回答错了、卷子上的题做错了的就被对方弹奔蹬儿。然后互相改题,又布置下一轮的考试题目。这种方式很起作用,为了考赢对方,也不被对方考到,少被弹奔蹬儿,侯明明绞尽脑汁,押题、猜题、做题。早晨,他起床就背诵政治、语文有关篇章、段落,中午、下午放学后,对数学题,一遍遍演练,常常熬夜。功夫不负有心人。期末,在初中毕业考试结束后,全年级6个班立马进行了升高中考试。考场上,正如外面的三伏天,热气腾腾。他见其他同学考得汗流浃背,焦眉愁眼,自己则胸有成竹,做题轻轻松松,忍不住地打趣道,“高中考题太简单了,小考小好耍,大考大好耍”。


[ 本帖最后由 画梅花女人 于 2011-3-30 12:50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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