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呀——黑娃傻了》

上一篇 / 下一篇  2011-03-16 11:00:07 / 个人分类:杂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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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娃枪击语录牌》
                                           文/侯明明 廖又蓉
   

       原来,侯平发的五妹侯平珍,在母亲金兰病死后,跟着三哥侯平发到了县城,当了民办幼儿园的老师。不久,她跟一个叫周永年的船工结合,生下一女取名侯小英,后离婚,侯小英随母生活。周永年在新市航运队跑滩拉船,文革以来,打起旗旗造反,入了造反组织“宜宾方面军新市分团”,被上司以“文攻武卫”为名,抽调到邻县的沐川城抢枪。枪是抢回来了,这泼抢枪的人涉水过沐川河的时候,身缠枪弹、负荷超重的他被河水冲走了。尸体打捞上来,抬回单位,造反派要在新市镇召开隆重的追悼会。作为死者唯一的女儿侯小英,由其舅娘姚贤图陪伴,被治丧委员会的人从县城接往百里远的新市镇开追悼会。接待工作无可挑剔,顿顿酒肉,声声安慰,姚贤图和十二岁的侯小英被安排得周周到到。在向他们学习,向他们致敬的口号声中,侯小英和姚贤图被造反派簇拥,安排上了两边摆满花圈、祭帐的主席台。那个戴黄军帽的王小军,忙得团团转,不亦乐乎,亲自指挥部下鸣枪致哀。

   
      新市镇的丧事,姚贤图记忆犹新。但刚才这里发生的事,她异常气愤,毫不客气地说:“小王同志,我都不晓得该怎么说了!你看,你们殷勤地把我们捧上台,高喊向我们学习,向我们致敬,这又拿刀拿枪对着我们,安些罪名,为啥子嘛?”

   
    “姚老师,你不要说了,是有人谎报军情,挑拨离间,小王我上了当,阶级斗争复杂呀!哎呀——姚老师,就这样子说,今天遇到你,啥子事情都化解了,没事了,没事了”。

   
   “啥子没事?就是有事!”,是天棒陈老二杀气腾腾的声音。他带着一大泼人赶来了,示威道,“哪个龟儿子敢动老侯,敢动老侯一家!老子不认人!”说着,双手举起汤姆式冲锋枪,朝天就是“哒哒哒——”一梭子。

   
    侯平发见队友们赶来了,下令对方人马“规矩点,都不准动!”接着举枪,朝天又是一梭子,“哒哒哒——”

   
     夹在人中间的史老板慌忙说,“不,不关我的事哈,我是来劝、劝架的,骂、骂黑娃的。”

   
   “我晓得,谢谢你,史老板!”侯平发边把史老板拉在自己的身后,边说,“你也不要乱动,子弹飞起来不认人!”

   
    全副武装的集训队,由一身黄军装的队长胡川指挥,不动声色,呈扇形包围上来,一支支苏制AK—47冲锋枪及一把把三八式刺刀比起,轻、重机枪顷刻架上了四周的制高点。

   
   “包,包围,遭,遭反、反包围了,嘎,嘎!”

   
    “老侯啊,我晓得要出事,同志们惦记着你,训练都不搞了,我就带大家来支援你们来了。”胡川笑呵呵说完,侧身对着黑司令、戴黄帽子的那几伙人大声吼道:“随敢动老侯,老子就不认黄!”

   
    彭老大脚一跺,木枪一举,“谁烧侯主任的眉毛,兄弟伙的枪炮就不认人!”

   
    史老板来劲了,长衫一飘,拳头一挥,“谁、谁打姚、姚老师,侯、侯大娃儿,我、我们革、革命群众不、不、不答应!”

   
   “哪个要你答应,你结巴走开点。”王小军的球鞋一跺,抢白道,“我们给姚老师他们早就认识了。不要你这个阶级敌人挑拨离间!“

   
   “哪、哪个是阶、阶级敌人,挑、挑拨离间?我、我给侯、侯家是老、老街坊,嘿、嘿......”

   
   “嘿嘿嘿,给老子滚,滚!”

   
   “滚,朝、朝哪儿滚?嘿!嗨,我的店、店子就在旁、旁边,同、同志,说、说话不、不要伤人。”

        
     王小军欺软怕硬,怒视史老板,“伤了你要咋个?哼!老子造反派的脾气就这样,惹到老子就不认黄。”

   
    “哪些王八蛋在这里胡闹,这是屏山人的地盘。”一声吆喝,天棒陈老大威风凛凛,带着一支队伍赶来了。这一两百人,个个彪形大汉,个个刺刀上膛,清一色对襟蓝布衫套红袖章,是他在木船社的船工弟兄。他本是木船社运输队队长,一个漂泊在金沙江上的小工头。文革初期,他船桨一丢,上岸造反了!冲进单位办公室,抢了公章,挂了经理的黑牌,把经理蹬进了牛棚,与自己的兄弟陈老二拉起一支队伍,取名“毛泽东思想云水怒造反兵团”,自任兵团司令。他发展组织,搜罗了一两百个工人,集体加入屏山“红司造反司令部”。武斗来了,凭实力,他本人当了红司属下的武装支泸集训队参谋长。身穿军便服,蓝下装,戴白手套的他,牛皮武装带上斜插着两把20响手枪,喝令队伍停住后,板起脸走过来,扬起手就给黑娃啪啪两耳光,骂道:“你是啥子人,他妈的流浪汉一个!嘿嘿,居然也配枪,当造反派,当司令,格老子肇皮哟!”他见黑娃眼眶滴出泪水,鼻孔流出了鲜血,便下令一旁的彭老大:“彭宣传员,把枪给他狗日下了。”

   
  “是,陈参谋长!”彭老大一个立正,“保证完成任务。”

   
   “立即执行!”陈老大冷冷的目光盯着彭老大,见他三刨两抓下了黑娃的枪,于是双手朝腰上一叉,面对王小军一伙嘲讽道:“嘿嘿,我当是哪路神仙,哈哈哈,新市镇的抬工嘛!”

   
  “抬工?我们是革命战友哦!”

   
   “鬼扯,哪个跟你们是革命战友!哼,新市镇的二杆子,也来操屏山码头了,怪、怪、怪!本参谋长要对你们不客气!”陈老大嘿嘿冷笑,抽出双枪,招呼左右,“来人,把龟儿些的枪统统给我下了!”

   
  “陈参谋长,凭啥子?”王小军见彭老大等人围上来,摩拳擦掌,急忙说道,“你们要讲不讲理,我们是要去支泸的哟!”

   
   “支泸?支到屏山来了?敢和我们集训队作对,球!”。陈老大居高临下,双手挥枪,口气强硬,“统统下枪!”

         
  “凭啥子下枪?陈参谋长,搞清楚点。”王小军不以为然,走上前像是质问,又像是诉苦道,“我们支泸,是有番号的哟!地革筹要我们屏山出两个连,我们新市镇积极响应,组建的连队,不像你们县城的老大,有枪有球炮。我们新市连低人一等,说起来造孽,明说百多号人,球炮火没得,只有几杆破枪,泸州的战咋个打?这几杆破枪,来之不易,还是到沐川抢的,硬是用人命换来的。”

   
   “啥子人命,威胁哪个?我毛泽东思想宣传员,啥子不懂?”彭老大把缴获黑娃的手枪掂了掂,愣着眼对王小军说,“新市镇的人些,看清楚点,这是啥子地方?周围是啥子东西?看头事点,你们这几杆破枪早点甩出来。不然,嘿嘿!”接着亮开嗓子,用川戏高腔唱起了毛主席诗词:

   
“小小寰球,有几个苍蝇碰壁。

    嗡嗡叫,几声凄厉,几声抽泣。
    蚂蚁缘槐夸大国,蚍蜉撼树谈何易......

    哐当,哐当,哐当”。

   
    陈老大站在庙门的石梯上,横眉竖眼,发出嘶哑的声音,“缴枪不杀!”

   
     一时间,弹丸之地的城隍庙成了火药桶。广场上,正殿、偏殿,大院、侧院,武装人员云集,刀光剑影,内外包围。在集训队的枪口和刺刀威逼下,王小军的部下纷纷缴械。但新市镇的这批汉子不服气,一个二个叫道:“有本事,上泸州前线打麻联站,拉开来打,才算好汉!”

   
  “在这个地方整自己的人,算啥子本事?”

   
   “都是造反派,一家人何必嘛。”

   
   “不准胡说,都给我老实点!”,陈老大舞枪呵斥道,“再说,老子不客气了!子弹不认人!”见一个个焉下来,不再开腔了,他换成笑脸,转身对着一脸冷峻的胡川说,“队长,听说老侯家在这城隍庙出事,你把队伍拖过来扎起。为了以防万一,我们又火速赶来接应你。不过、不过......”

   
  “不过?不要吞吞吐吐,说清楚点,啥子事嘛?”

   
  “好事!把我们的队伍壮大一下!机会来了。”陈老大挨近胡川的耳朵,放低声音,建议道:“看来,新市这伙人支泸积极,干脆把他们收编了,合在一起,让他们上战场出力。”

   
    胡川若有所思,点了点头。他见部下正在收缴对方的枪支,双手一摆,“慢!停止收缴,他们都是支泸的战友,都是并肩作战的同志,都是一家人嘛!”说着,眼光朝王小军瞟去,“你说,是不是呢?”

   
  “是、是,胡队长说得对,一家人,都是一家人。”

   
    “那就跟着我们一起上泸州前线,为人民立新功嘛!”

   
     陈老大双枪朝腰上的皮带一插,附和道:“打出屏山人的威风!”

   
   “屏山人的威风我们晓得打!”王小军不紧不慢回答,“泸州前线我们晓得去,我们有脚自己走。你走你的阳光道,我走我的独木桥嘛。”

   
   “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陈老大脸色一变,手朝自己的佩枪一拍,“这个家伙不吃素,不答应!”

   
   “啥子呐?你们要吞我们哟!”王小军虎着脸,愤愤不平骂道,“简直鼓吃霸生!”

   
   “鼓吃霸生?这是屏山的地盘!”

   
  “你们是饿老鹰,硬是要飞起来吃人哟!”王小军脸红筋涨,不买账,“兄弟们不答应,老子的家伙也不答应!”

   
   “不答应?”陈老大喝道:“不答应老子不客气了!”说着,右手一把抓住身旁王小军手握的20响手枪,冷笑道,“这破玩艺儿交给我来保管!”

   
   “不要欺人太甚,老子不是好惹的!”一把寒光闪闪的军用匕首,从王小军的右手划出,闪电般直接抵到了陈老大的颈部,“动,敢给老子动!老子要来个一刀见血,见血封喉!”

   
   王小军的部下骚动起来了,“太不讲义气了,给老子拼了,大不了同归于尽!”

   
  “打、打不得哦!”史老板恐慌的声音,“同、同归于、于尽,一、一起都要,要......”

   
   “都不准动!看哪个敢动!”胡川红着眼,一个箭步,插进两人中间,左手按下陈老大抢来的手枪,右手抓住王小军紧握匕首的左手腕,厉声喝道:“谁动,老子就弄谁!信不信?”

  这边刀枪挺起,那边冲锋枪、自动步枪比起,四周制高点上,轻重机枪蠢蠢欲动,枪管闪烁寒光。
      
   剑拔弩张。

   
    一触即发。

   
  “放肆!把刀刀枪枪放下!”一声喝令,众人望去,红司的高司令来了——齐墩墩的五短身材,腰佩左轮手枪,黑着脸。身后是高参苟平,旁边五六个高大的保镖,手提美式卡宾枪,左右护卫。

   
   陈老大手臂下垂,手枪口朝地。

   
   王小军的匕首梭进了刀靴。
         
    黑娃悄悄对大耳朵说,“高司令跑来了,人家也是毛主席手下的人,发威得很。你以前在大十字见过,他遭逮,我救他,等我都遭逮。嘿!他凶得很,是这儿最大的官,司令的司令,统管我们。”

     
  “咹,晓得了,是司令的司令,咹,咹!”

   
  “司令,高司令,你来得好。”王小军见高超走到面前,喊道:“给我们评评理,断断公道”。

     
  “公道、公道,啥子公道?当前打泸州麻联站就是公道。”高超双手叉腰,满脸怒容,对着众人喝斥道,“前方吃紧,后方胡闹。一个娃娃儿——十岁的娃娃儿,在街上画几笔画,就惹得你们这些二、三十岁的大人大动干戈。嘿!好看,好看!哟!硬是打仗,今天遇齐了。一批又一批大兵来围攻城隍庙,兵刃相见。笑死人呀,笑死人!一个二个简直把造反派的脸都丢尽了。我当司令的都羞愧,无地自容。嗨!还愣着干啥子,把刀刀枪枪都给我收起来,收起来。”他见周围的人开始收枪解挂,脸色渐渐平和起来,和颜悦色道,“叫我怎么说你们呢?咹,同志们?”

   
  “司令,你尽管批评。”陈老大跨前一步说道,“我们是看不惯新市镇的人在这里当超哥......”

   
  “你乱说!”王小军打断话,双眼鼓着陈老大,“你人多势众,下我们的枪,吓哪个?”

   
   “哪个都吓不倒哪个!要吓,就要吓阶级敌人,吓麻联站。”见两人不开腔了,高超敞开蓝制服衣领,紧锁眉头,说,“同志们,你们都是造反派战士,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忠诚卫士,要团结、团结,一致对外。”说到此,他几步跨到石阶上,大声疾呼道,“听到没有,大家听到没有?泸州还在响枪响炮!告诉你们,麻联站还在猖狂,造反派横遭屠杀,老百姓流离失所。省、地革筹的刘、张、王、郭首长睡不着觉,中央首长睡不着觉。我们的总理、好总理,亲自批枪给泸州造反派自卫。”

  
   “哎哟喂——”卞司令发出惊叹,一个舞台亮相,举起右手高呼:“革命方知北京近,造反倍觉主席亲。向我们敬爱的总理致敬!”


   听到周围一片口号声,高超微笑着,高举双手压了压,故作神秘地说,“静一静,静一静!告诉你们,同志们,有个内部消息,不得外传。谁泄密,老子不认人哈!大家听倒,消息是来自高层,是振奋人心的。前段时间,泸州驻军7790部队,通知王茂聚到泸州看中央来电,该部董副师长拿周总理的电报给王茂聚看,内容是为泸州造反派自卫,周总理批给泸州造反派三百支枪,这事由部队解决,但泸州造反派被围断粮缺药,部队难以解决,所以叫王茂聚设法解决粮药。王茂聚坚决执行命令,派出船队到泸州送粮送药品......”

  
  “听到没有,我们支泸有尚方宝剑。”胡川打断话,摩拳擦掌,“我们造反派用毛泽东思想武装头脑,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对!”高超挥起拳头激昂地说,“为了实行全国山河一片红,我们全地区革命造反派奋勇支泸,一年之内,全宜宾三次支泸,出动20个民兵团,动用战备电台20部,各种枪炮上万及大量汽车和装甲船只,设立前线指挥部。军分区的王茂聚政委乘坐小车,携带电台,亲临泸州前线督战,把监狱头的国民党战犯周斯杰都提出来了,提出来干啥子,弄来当参谋长。听说这个长宁人有本事、有谋略、有战术,当指挥打泸、纳、合。争取速战速决。”看群情激奋,他敞开衣领,双手叉腰,继续煽情道,“同志们呀!当前斗争形式严峻,非常严峻呀!对敌斗争,我们万万不可松懈啊!王政委说,如果麻连站踏平泸州、宜宾,地革筹的牌子就只有摔在金沙江当水柴,我们造反派只有跟他逃到屏山老君山打游击。”
  
  “不得行!”陈老大眼睛一瞪,振臂高呼:“打到麻匪,解放泸州!”
   
    呼声过后,高超动情地说,“是哦,前几天,我到泸州前指参加作战会议,聆听了王政委的讲话,深受启发。王政委身穿白衬衣,黄军裤,在有全地区十八县市支泸部队负责人参与的泸州前线蓝田坝誓师动员大会上,指着一排排轻重机枪,高射机枪,六零炮、迫击炮说,‘枪杆子里面出政权,革委会要靠炮火打出来!文化大革命胜利成果也要靠炮火打出来。’炮火连天,消灭麻匪!虽然我们打死麻匪两三百人,打伤一万多人,但消耗粮食5500万斤,布匹35万尺,钢材2200多吨,损毁车船1200多及物质损失折款近1个亿。代价是有的,所以我们必须胜利。为了胜利,组织上啥子人才都在用,啥子司刀令牌都在耍,这都是为了早日踏平麻联站,实现全地区、全省、全国山河一片红啊。”说到此,他眼睛扫了遍周围,脸色严峻起来,“为了实现毛主席战略部署,我们要团结,团结!主席说:‘在工人阶级内部没有根本的利害冲突,没有必要分成势不两立的两大派组织’。嘿!你们这些人,头脑不灵醒,丁丁儿事就窝里斗,来不来就拔刀耍枪,老子天下第一,这误事啊,误大事呀!对革命不利呀!你们闹,龟儿走资派暗中笑。我们无产阶级革命者,头脑要时刻保持清醒,要绷紧阶级斗争这根弦,不要让人笑话。嗯,地革筹的首长来屏山检查支泸工作,还说在西昌坝看你们操练,操练个球!结果西昌坝一个人花花儿,一杆枪都看不倒,你们大事不忙忙小事。侯娃儿画孙悟空,画他的嘛,孙悟空画到天宫也不关你们的事,你们一个二个人大面大,居然上纲上线,动刀动枪,笑话呀笑话啊!”

     
  “司令,这件事我们大家都失误了,误会已经消除了。但是......”王小军欲言又止。
   
      “说噻。”

   
   “你的集训队不够江湖,想吃掉我们。”

   
   “啥子我们、你们,我说,大家都是一家人,上前线更是亲兄弟。俗话说:‘一个好汉三个帮,’你们那点点硬火,上了前线咋个打得?不当俘虏才怪。老实告诉你们,兄弟伙,麻联站的武器好得很,有些超过野战军。狗日些还当过兵,上过印度、越南战场,凶得很。但我们不怕!我们是响当当的造反派,为了保卫文化大革命,踏平麻联站,大家合成一股,统一指挥,统一战斗,力量不就更大嘛?大革命时期,有一首歌,叫工农兵,联合起来向前进,万众一心。现在,我们可以这样说,造反派,联合起来上前线,万众一心”。高超能说会道,手轻轻拍着王小军的肩膀,“你们吃不了亏,跟着我们主力部队就是胜利。就算吃了亏,回来散伙不就行了嘛?大家相互没有欺头吃。小军同志,你骨头硬,有头有脑,我最欣赏。你们新市连跟集训队合拢,上前线,你打给大家看看,是英雄,还是狗熊。”

     
  一席话说得王小军无言可答,他埋起头,手挠着后脑,若有所思。高超伸出双手,扶正王小军的军帽,含笑说,“不要东想西想了,同志,集训队副队长的位置给你留着,这件事我来给胡队长作工作。”说罢,高超的手又拍向了胡川的肩膀,“老胡,小军同志是个好汉,值得信赖!他和他的部下,过去是你的朋友,从现在起就是你的亲密战友,亲兄弟啦!大家都是一家人。你们上了前线,要互相照顾,互相尊重,不要扯皮哦!扯皮,我要弄你来是问。我要看着你当英雄,小军当英雄,都带着大红花回来。到时候我来给你们庆功、敬酒。”

   
   胡川上前两步,大度地紧紧握着王小军的手,亲热地说:“我代表集训队全体同志欢迎你们,集训队就是你们的家。我刚才已经说了,我们都是支泸的战友,并肩作战的同志,亲如一家人嘛!”这一说,王小军倒不好意思起来了,手掌搓着手掌,轻声说:“你们领导一唱一和,很会做思想工作,反正、反正我再给同志们做做工作,要合并,就合并,不合并就走人,全凭自愿。”

           
  “好!就这样定了!”高超说着,拍拍苟平的肩膀,对大家说,“我给集训队的同志们派来一个政委,这就是我们的苟平同志。苟平大家都认识,当过县府办的秘书,喜欢写诗。文革开始,从资产阶级阵营里杀出来,成立了县级机关毛泽东思想看今朝革命造反总队,狠斗走资派。大联合的时候,率队参加了我们红司,现在是我们红司政治部主任,分管集训队的政治思想工作。”

   
   在众人的欢迎声中,身穿白衬衣,胸佩毛主席像章的苟平,笑逐颜开,一一和大家握手,握到王小军面前时,微笑说,“情况我都知道了,你们棒小子,一个二个顶呱呱。你带来的人,可以专门编一个队。”

  
    “啥子队呐?”

    “番号是‘集训队特务分队’,你当分队长。”

   
   “特务分队,啥子呐!特务?”王小军的眼睛鼓的溜圆,头直摇,“喊我们当特务?”

   
  “你看、你看,你们这些同志枉自提枪提刀,对军事不熟悉,很不熟悉。”高超接过话,皱着眉头说,“我告诉同志们,这个特务,不是地、富、反、坏、右、特,特的那个‘特务’,我们这里指的特务,是军事上执行特别任务的组织。”他双手比划着,用当兵学来的军事知识,发挥自己的想象解释,“这个特务分队,战术、技能都比一般分队厉害,是军中之军,不得了!不得了!”
      
    “他是部队的尖兵,特别能战斗。”苟平诗意大发,“它是惊雷,它是闪电,冲破黎明的黑暗......”

   
  “说现实点。”胡川打断话,手比划着,“可以这样说,这样的兵,这样的队,行动战斗化,组织军事化,思想革命化,领导一元化。”他见王小军露出惊异的目光,补充道:“比我们以前的武工队厉害,八路军武工队,厉害厉害的……”

   
  “比八路军武工队厉害,厉害得多哟!”。陈老大插话,“况且特别能作战,所向无敌。最容易立功,深受领导器重,一般人还没有资格。你看,我陈老大想当,都没有资格当。”

   
   “是噻——哎呀!等于是这样,我们几个弟兄,同属一个爹几个妈,你老王了不得,啥子都占上风,比我们好,是大妈生的。”陈老二过来帮腔,“我们呢,是小妈生的,啥子都弱,尽占下风,没得搞头。”

   
  “是这样的嗦,我还以为当真喊我们去当坏蛋特务呢!”

   
   “这就好了,看重我们了。”

   
  “简直抬举我们了,够朋友。”

   
    “要的,当一回他们的特务来说嘛。”

   
     王小军的部下七嘴八舌。

   
    “当就当嘛,我这个特务队长暂时当几天来看嘛。”王小军摸摸后脑勺,“大家要给我扎起哦!”

   
   “肯定扎起。王小军同志,请你听着,咳——”高司令吐了口痰,娃娃脸严肃起来了,“司令部任命你为武装支泸集训队副队长兼特务分队队长,希望你不负重任,带领部下、不,带领同志们为人民立新功!”说完,紧紧地握住了王小军的手。

   
  “王队长,你不要生老兄的气哦!”陈老大的笑脸凑了过来,“刚才是不是下手重了?”

   
  “没有,没有,以后还要请你大哥多指教!”王小军话中有话,“反正,人枪交给你们了,已经成了一家人。你们要善待我的兄弟们,还有,战场上的事要对得起兄弟们哦!不要吃坤包。”

   
   “放心,放心,不会叫弟兄们吃亏。胡队长自有安排。”高司令的手锤甩在王小军的胸膛上,“你这个副队长,兼特务分队队长,今天就正式任职了,等会儿我回到司令部,叫秘书给你下个任职通知,嗯!今天晚上我们几个哪儿都不去了,聚一聚,地革筹的首长来屏山了我也不去陪,我们几弟兄好好喝酒!给王队长庆祝。大乘区灭资兴无造反兵团的赵司令赵二娃昨天给我打了个野鸡送来,正好做下酒菜,野味鲜。”说完,他转身走到侯平发身边,诚恳地说:“老侯,老侯同志,侯主任,今天对不起你了,你看,今天完全是一场误会,误会了。”

   
  “是误会了!整错了!狗日黑娃儿不落教,硬把我喊起来整人家侯明明。”大耳朵从人丛中钻出来,双手握了把大蒲扇,讪笑着,“咹,咹!高司令,侯主任,天气热,我专门出去找了把扇子,帮你们扇扇风。”
   
     “人民的勤务员,不能够搞特殊化。”高超回头看着使劲摇扇的大耳朵问道,“你是哪个,同志?”

  
  “同——志?”大耳朵眨眨眼,转头向身后的黑娃不解地问,“咹,咹!同志是啥子东西?”

  
  “格老子只晓得扇风,拍马屁,不晓得同志,怪球啰!”


   “问你,咹,咹——”


   “你给老子猜!”

  
    “咹,咹——同志究竟是啥子玩意儿哟?吃啥子的哟?”听到周围嗤嗤笑声,大耳朵左脚一蹬,故作聪明道,“我晓得了,晓得了,同志是打牌的一筒二筒,咹,咹,还是同花顺,归人家高司令!”

   
   “乱球说!”黑娃白了大耳朵一眼,小声骂道,“同志都清球不倒,枉自干革命。”

  “ 同志是好的还是坏的?咹,咹——”
   
   “咹,咹,咹,咹个球!枉自还给我当了几天司令官。”黑娃对着大耳朵认真说,“同志是一起耍的人,亲热,就像你我一样,也是一家人的意思,懂不懂?再给你说,就像你的爹跟你的妈一起睡觉觉,一起亲一样,有了你,一家亲。”说完,他见大耳朵-个劲点头,于是挺胸,高举右手,上前-歩“踏”地立正,“报告高司令同志,这个人叫不晓得......”


   “不晓得?”


   “对头!这个不晓得同志家在南街卖鱼桥。人30多岁了,脑壳还有问题,妈老汉儿,还有屋头的人姓啥子都不晓得,从来不晓得喊,只晓得喊毛主席,现在又晓得喊你高司令了。怪不怪?”

  
    “一点不怪!弱智都晓得毛主席,这是文化大革命带来的奇迹嘛!这个典型要抓,要宣传。”高超抿嘴笑着,轻轻拍拍身旁大耳朵的肩膀,和蔼可亲地说,“好好干,同志,有啥子事,找我。”见大耳朵咧嘴笑起来,边“晓得晓得。”地回答,边使劲地摇起扇来。高超淡定,伸出巴掌挡了挡迎面来的扇子,转身一把握住侯平发的手,真诚地说,“消消气,千万不要记在心头,老侯,侯主任,告诉姚老师,误会了!”


   “误会了,误会了。哎呀,高司令、胡队长、王队长,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识一家人。”姓卞的司令左右逢源,笑逐颜开:“大家都是同志,都是战友!嚯!事情已经了结了,了结了嘛。嚯!大团圆,梁山兄弟一家亲。”


   “好事嘛!”苟平走过来,不失时机插嘴,“突发事件,引来几方人马会师城隍庙,好事好事!部队得到了演练,也可以说是出征前的演习,没有预案,呔!几方人马迅速出击,雷厉风行,显示了革命战士高度的......”


   “不要说了嘛,我的政委。”王小军不以为然地说,“小题大作了!我们跟姚老师一家都是老关系。”说到这里,他转头把黑娃朝前一推,对侯家人赔小心,“今天的这个误会,实在对不起姚老师一家,赔罪了。我们都是听了小人的挑拨,夸大其词,很对不起侯哥,对不起姚老师。黑胖,你说是不是?”

   
   “是,是,我有眼无珠。”那个被缴了枪的黑娃左右打躬,“望各位原谅我,原谅我,小辈子不懂事,大人不计小人过。侯叔叔、姚老师,我亲自把你们送回家,安安全全送回家。路上害怕还有麻烦。”

   
   “麻烦?你娃晓得有麻烦!”陈老大瞪了黑娃一眼,“你格老子就是惹麻烦的家伙,他妈的一个大气包,鸡巴家伙。”
,黑娃愤愤不平,捏紧拳头,“姓陈的,人拿给你打了,骂了,枪缴了,你还要咋个,咋个?”

  “哼、哼,咋个?老子陈某人看你不顺眼,一个叫化子,拿根鸡毛当令箭,栓根皮带当司令,扯起旗旗儿发号令,恶心!活宝,拿-把镜子照照自己的猪八戒嘴脸!配不配跟老子工人阶级说话?老子今天打了你,骂了你,缴了你的枪,活该!”

   
  “球!老子日你先人板板哟!”话音刚落,黑娃觉得脸上重重地挨了一记耳光,金花直冒。他跳将起来,捂着脸吼道,“陈大娃儿,狗日烂账,老子跟你拼了。”吼着,一头撞向陈老大,冷不丁地解下陈老大腰中别着的手枪。只听陈老大恐慌的声音“干啥子?”黑娃大喊:“要你龟儿的命!”两眼血红,杀气腾腾,不顾旁人劝阻挥枪向陈老大一击。
陈老大头本能一偏,一颗子弹擦耳呼啸而过,射向了对面墙上的毛主席语录牌。“千万不要忘记阶级斗争”的红底黄字间,留下了深黑的弹孔。霎时,人群惊呆了,黑娃提枪的右手颤抖起来了。
   
    天呀——黑娃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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泸州曾一的个人空间 泸州曾一 发布于2011-03-16 11:04:43
福延女史,实录史实 ,加点诗性之盐才更有味道
画梅花女人的个人空间 画梅花女人 发布于2011-03-16 12:32:46

QUOTE:

原帖由 泸州曾一 于 2011-3-16 11:04 发表 福延女史,实录史实 ,加点诗性之盐才更有味道
切!没发现我这些平淡粗糙的东东有的比《让子弹飞》还有更复杂的咀嚼味儿吗? 当然能读出来多少味道,跟读者当时所处的语境和个人的精神预设及过去的阅历经验是有关的。

[ 本帖最后由 画梅花女人 于 2011-3-16 12:33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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