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死一生6》连载● 鱼目混珠翻浊浪

上一篇 / 下一篇  2009-05-20 23:02:22 / 个人分类:杂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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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章● 鱼目混珠翻浊浪 浑浊年代人疯狂
                  纪实●九死一生(1-343集)
       话要从头说起。
天灾人祸多多。
      六零年,过粮食关,侯平发为了减轻国家负担,响应党的号召支援农业生产,戴上大红花,从县法院下乡到穷山恶水的龙华公社当农民。地处五指山、老君山原始林的龙华山高林密,过去土匪出没,大海椒、七星椒、胡国关、陈超、邱少培几大股土匪猖獗一时。五一、二年,刚长大成人的政训班学员侯平发跟随解放军、武工队参与对这些土匪的剿灭。战斗中,他跟当地的乡亲结下了深厚的情谊。侯平发下乡在这里,脱胎换骨,白天下地干活,晚上给社员记完工分后,还挑灯组织大家学习毛主席著作,直至深夜。天不见亮,他提起马灯就招呼社员们下地了。这样一干就是三年。娃儿丢在城里亲戚家,妻子远在中都村小教书,天各一方。六三年,他被抽调到宜宾地委工作团,赴宜宾、富顺等县搞“四清”工作。六六年“四清”结束后,他被组织分配到了屏山县市场管理委员会当主任。
    中共中央“五、一六”通知下来,中国大地天翻地覆。在刘少奇、周恩来、邓小平等政治局常委不知道的情况下,1966年6月1日《人民日报》发表社论《横扫一切牛鬼蛇神》,当晚向全国广播了北京大学聂元梓等的大字报《宋硕、陆平、彭珮云在文化革命中究竟干些什么?》。6月2日,《人民日报》全文发表了聂元梓等的大字报,并且用了“北京大学七同志一张大字报揭穿了一个大阴谋——‘三家村’黑帮分子宋硕、陆平、彭珮云负隅顽抗妄想坚守反动堡垒”这样一个耸人听闻的通栏大标题,还配发了评论员文章《欢呼北大的一张大字报》。由此,文革拉开了战幕,造反洪流汹涌澎湃。远离京城数千里的金沙江畔屏山县城也沸腾起来了,全城涂满了毛主席语录,一片红海洋。城里四大街道——东新街、西正街、大南街、北正街,改成为了红卫路、反修路、反帝路、反资路。学校停课,工厂停工,农民也涌上了街。“拿起笔,作刀枪”的战歌唱响了,“革命烈火胸中燃烧”,红卫兵一马当先,工农兵齐声唤,男女老少都起来造反了,县委大门贴满了封条和大字报。四类分子、右派、还有当官的,统统挨起,一个个游街示众。侯平发这个小干部见身旁的战友、同志一个个被揪出来挨打,戴高帽子,斗得死去活来,就紧张了。单位的班不能上,他干脆闭门读书,《毛泽东选集》通读一遍,悄悄又看《三国》、《水浒》、《红楼梦》,周末下乡走亲戚,到底坝河垂钓,当起了逍遥派。逍遥的日子还是心怵,红色恐怖,人人害怕。城里各个单位都是这样,早晨你还是个好好的人去上班,单位出现了你的大字报,遭了,你就成了大坏蛋,被弄去关牛棚,家也不能回。机关里一个叫秀清的年轻姑娘,看不惯,发了几句牢骚,就被造反派安上“地主阶级的孝子贤孙”罪名,抓去十字街头的“群专部”楼上活活折磨至死。这个刚从学校毕业,什么也不是、什么也不懂的漂亮姑娘,死得很惨,僵硬的尸体披头散发,眼睛曝出,舌头伸出嘴外,见自己的丈夫来收尸,鼻子里滴出鲜血。有人说,她是被打死的。有人说,她是被打得来受不了,自己自杀的。有人说,她是被强奸至死的。各种说法都是一个字:冤。

冤枉的人有的是。造反派在剧场开批判大会,揪斗县长。开始,还秩序井然,大会主持者、红色造反司令部司令——从市管会出来造反的高超手捧红宝书,一遍二遍三遍躬腰,带领全场人员向主席台正中的毛主席像鞠躬。礼毕,二十七八岁的高超穿着黄军装,二分头梳得溜光,胸前佩戴毛主席像章,张大嘴巴,对着话筒高喊:“走资派,走出来,接受革命群众批判!”。被批判者——穿着黑制服的40多岁的县长灰溜溜走上台来,木然地坐在主席台一侧的藤椅上,瑟瑟发抖。接着,一个年纪40岁左右,身穿列宁服的干部咚咚跑上台,拿起话筒,声泪俱下,“我是县府办的苟秘书,我要和封、资、修彻底决裂,站到毛主席革命路线一边,站到广大革命群众一边。今天,怀着无比愤怒的心情,我要愤怒控诉,我要愤怒揭发范县长这个走资派,反党反社会主义、反毛泽东思想的滔天罪行!我虽然是这个狗县长的秘书,但也是是受害者呀!我要诉苦呀!革命的同志们,革命的战友们,53年,刚过完大年,那是一个春寒料峭的深夜,我头痛,患感冒,到医院看病,走到医院门口发现了一个男婴,麻布口袋裹着,不到一岁,冷得哇爪爪叫,嘴巴都乌了。我这个人心善,大声喊,‘哪个的娃儿?哪个的娃儿丢了?’见没有人来认领,就把这个要死不活的娃儿抱去找医生,看了病,打了针,吃了药,抱回了家收养起来,取名叫春夜,因为是春天的晚上捡到的......”
   “啥子话?东拉西扯,简直是摆龙门阵,这哪里是批判走资派的发言。”台下一个戴眼镜的中年人,从座位上站起来,不满地朝台上喊道,“苟秘书,东拉西扯,要摆龙门阵下来摆!”
   “咦,咦,张秘书,请你不要打岔。告诉你,我已经从县政府阵营杀出来了,成立了‘县级机关毛泽东思想看今朝造反总队’,秘书不当了,不跟走资派效劳了,现在我当司令了,人家称我为苟司令。张秘书,你不要嫉妒,我的发言马上就要精彩了!”说道此,这个叫苟秘书的人,楞了台下那个眼镜一眼,继续说道,“我们一家人含辛茹苦,吃舍不得吃,穿舍不得穿,把小春夜养得白白胖胖。小春夜三岁了,读幼儿园了,乖咪咪的,这个范县长就打他的主意,想收养他。范县长,这个饭桶县长对我说,他的老婆没有生育,想抱养我的小春夜。反正我都有个女儿玲玲,春夜娃儿也是捡来的。没法,我只好把小春夜送给了县长。这不是倚仗权势欺负人,巧取豪夺嘛?这里,我要问问你这个饭桶县长,我的春夜娃儿你夺去好几年了,如今在哪儿,还给我,娃儿还给我!”听那个县长连声答‘还还还’时,他得意地举起手,振臂高呼,“走资派不投降,就叫他灭亡!”、“走资派顽抗到底,只有死路一条!”
   呼完口号,台下的眼镜又发出声音来了,“听烦了,苟秘书,娃儿的事不要再说,说起就是王婆婆的裹脚,又臭又长。嗯,抓重点,说一说范县长咋个搞修正主义,咋个走资本主义道路。”
    “我正要说这些,请不要打断我的话,你们听听!”苟秘书一本正经,手指着旁边的县长数落起来,“我们县政府的秘书跟着当官的遭罪啊!这个范县长——饭桶县长,做官当老爷,资产阶级生活腐化。他的家头洗脸要用一张毛巾,洗脚要一张毛巾,擦身体也要一张毛巾。他的娃儿尿布都是一大堆。我跟他出差到大乘区,每次吃饭都是红苕藤搅包谷糊糊,糊糊清汤。他这个县长大爷,一个人悄悄跑到厨房吃烧红苕,搞特殊化……”。
“县府办的人,简直批得没有水平,抓不倒要害!我来!”话音刚落,就见那个戴眼镜的中年人从台下的前排站起来,一个健步跃上主席台,一把抢过话筒大声说,“我是县委办张秘书,我要反戈一击,造资产阶级、修正主义的反!”说到此,“眼镜”从怀里摸出一大叠批判稿,直指旁边直揩冷汗的县长,吼道:“我都是站倒批判你,你这个走资派,还安安逸逸地坐在藤椅上,不像话。站起来,站起来接受批判,接受群众——革命群众的批判!不准坐!”台下响起一片叫好声“对!对!对!让他龟儿子走资派站倒,站起来!”呐喊声中,守卫在毛主席巨幅画像旁边的红小兵伊司令、夏司令,两个小学生司令,一左一右拿着红缨枪,对着“眼镜”招呼,“叔叔,叔叔,你还没有鞠躬,要鞠躬,要鞠躬。”得意忘形的“眼镜”很扫兴,一边推开面前的两杆红缨枪,一边对两个红小兵司令破口大骂:“鞠鞠鞠,鞠你妈的脚!”十二岁的伊司令拿着红缨枪,比着“眼镜”,高声说,“你敢骂我,你这个坏秘书,我要造你大坏蛋的反!”十一岁的夏司令拿着红缨枪朝台上一拄,大声说,“你这个大人,不向伟大领袖毛主席鞠躬,还乱骂我们红小兵。你反动透顶,揪你出来!”
形势急转,台下人群起哄了:
“把“眼镜”揪出来,弄来游街示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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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反对毛主席就打倒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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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反对毛主席的人弄翻在地,踏上一只脚,叫他永世不得翻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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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阵呼喊声中,高司令从幕后走出来,表情严肃,拿着话筒,对着全场,清了清嗓子:“安静,请同志们安静,请安静!大会勤务组的同志一致认为,刚才红小兵的行动是革命行动,是保卫伟大领袖毛主席的革命行动。我们要向革命小将学习,向革命小将致敬。造坏蛋的反。”说罢,振臂高呼,“誓死保卫毛主席!誓死保卫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毛主席万岁!万岁,万万岁!”呼完,他走到惊慌失措的“眼镜”秘书面前,狠狠扇了一耳光,把原来给县长准备的高帽子,戴在了“眼镜”秘书的头上。那个苟秘书异常愤怒,从幕后出来,积极配合,把一块打着红叉的“十恶不赦的反革命小爬虫”的纸板牌子,挂在了张秘书僵硬的脖子上。此时,一个叫黑娃的蛮小伙子,穿身破黄衣裳,腰扎烂皮带,蹬蹬蹬地冲上主席台,举起褪了色的红旗挥舞起来,边舞边呼,“我们工人阶级要造反,造走资派的反,造一切坏蛋的反。革命无罪,造反有理。我们要誓死保卫毛主席!谁反对红太阳毛大爷,我们就要打到谁!把狗日的眼镜秘书揪出来、揪出来!”听会场的人跟着叫喊“揪出来,揪出来”的声音,这个黑小子觉得无限荣光,踌躇满志,一阵激动,暗叫一声“造反真来劲!”
    “我们声援来啦!声援来啦!”一群工人舞着战旗,哗啦啦地扑向主席台。
   “革命造反派心连心,我们声援来啦!”一泼教师在薛力的带领下,举旗向主席台冲去。
    坐在台下的木船社的陈老二憋不住了,站起来,手一挥,大喊道,”同志们跟我上!,革命的航运工人跟我上!”于是,双手挥舞着“云水怒”造反兵团的战旗,雄赳赳,紧跟着跳到台上,大吼:“谁反对毛主席,我们就砸烂谁的狗头!向革命小将学习,向革命小将致敬!揪出反革命眼镜,踏上一只脚,叫他永世不得翻身!”他的哥哥陈老大也带着木船社的彭老大等十多个船工汉子冲上台来,呼着“革命不怕死,怕死不革命!”的口号,把自觉跪倒在台边上的“眼镜”秘书啪啪啪——一顿耳光,七手八脚提下台,拉出剧场游街示众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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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群情激昂。
“革命不是请客吃饭,不是做文章,不是绘画绣花,不能那样雅致,那样从容不迫,文质彬彬,那样温良恭俭让。革命是暴动,是一个阶级推翻另一个阶级的暴烈的行动”。在彭老大领唱的毛主席语录歌声中,被五花大绑的“眼镜”秘书,绳子两端由两个气昂昂的红小兵司令牵着游街。这个祸从口出的倒霉蛋,这个浑身沾满鼻涕口水的苟秘书,颤颤痉痉,脸色苍白,虚汗直冒,鼻梁上的眼镜,也不知掉到什么地方去了,额头上,被四处飞来的拳头打得鲜血直流,嘴里喃喃自语:“我有罪、我有罪、我该给毛主席像鞠躬,我有罪,我对不起毛主席,我有罪,罪该万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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