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死一生5》连载●细纱溪镇匪立功

上一篇 / 下一篇  2009-03-04 17:51:53 / 个人分类:杂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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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细纱溪镇匪立功 城隍庙急护妻儿
   
     侯平发是在城隍庙旁边的西昌坝参加“武装支泸集训队”集训时,邻居十三娃气喘喘的跑来找他报信,说:“侯叔叔,姚老师和侯明明被人欺负了,围在城隍庙。”当时他正在向队友们演示机枪操作法,一个漂亮的鱼跃而下,端过轻机枪匍匐,然后就地一翻滚,持枪对靶射击,博得满堂喝彩。十三娃见他鱼跃而起,说:“侯叔叔,黑司令那伙人凶的很,把姚老师从你们屋头抓起找侯明明算账去了,我们劝都劝不住”。

   
    “侯主任,提他龟儿子些的劲!简直搞怪了”。身穿蓝布对襟衣裳,腰栓武装带,手拿一杆训练用的木头步枪的彭老大,精精神神走过来对侯平发说,“我们帮你扎起,走!走!”

   
  “老彭,老侯的事人家晓得。你是候补队员,好好训练你的。”一起集训的天棒陈老二说,“训练好,有你老彭的任务,可以替补当主力。”说完,走到侯平发身边,关切地说,“老侯,咋个啰?今天刚到集训队报到,就遇到麻烦了。嗨!狗日些这么嚣张,快去镇坛子!提他几爷子的劲!”

   
      陈老二的话,是给侯平发助威。他是木船社开客轮的大副,一直尊重侯平发,两人老关系了。话要说到解放初期征粮缴匪的一次庆功会。
   
     那年的春天,刚满20岁的政训班学员侯平发,身穿黄军装,头戴黄呢帽,胸戴大红花,英气勃勃,肩扛轻机枪,从西昌坝的领奖台上走下来,跟着队伍上街,环城大游行。途中,一个十四五岁的小毛头,围绕行进中的侯平发欢呼雀跃,不时伸出手羡慕地摸他肩上扛的那挺铮亮的机关枪。这挺捷克ZB26式轻机枪是侯平发的荣耀,是他在龙华细纱溪与土匪的战斗中缴获的战利品。难忘的战斗————50年初夏,陈超、邱绍沛、大海椒、七星椒、胡国光几大股土匪搅在一起的五、六千人,满山遍野,从锦屏山冲下来涌入屏山城。刚穿上新军装的政训班学员侯平发,连夜在解放军三十师九十团三营的掩护下,跟随政训班队伍从县城西关突围,且战且退,天亮,退到了屏山龙华深山的细沙溪。

   
     细沙溪也叫蕨溪,20里长的溪沟边,长满了蕨树。这种树一丈多高,树叶像蕨萁草,呈扇形张开,科学名叫桫椤,有活化石之称。据说生长史数亿年,远古的恐龙最爱吃。人疲马倦的队伍在山溪边原地休息,喝水吃饭。突然间,一阵密集的子弹射来,尾追而来的邱绍沛带着追兵杀来,毫无戒备的政训班队伍顿时陷入危险境地。正在小溪边洗脸漱口的侯平发,立马跳入溪旁的蕨树林间隐蔽。他见邱绍沛抱挺机关枪,弓着腰,踏着溪水,悄悄来偷袭,气不打一处来。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侯平发跳出蕨树林,什么也不顾,赤手空拳,猛扑上前撕打。对突如其来的袭击,气喘吁吁的邱少培吓呆了,丢掉机枪,夺路而逃。侯平发提起这挺机枪,迅速对土匪展开了还击,为自己的队伍反击土匪赢得了时间和战机,减少了队伍的伤亡。战斗结束后,领导便把这挺机枪当作奖品奖给了侯平发保管使用。侯平发对这挺机枪更是爱不释手,保养有佳。这挺枪是不能随便动的。

   
     小毛头还在瞻前顾后,不停地抚摸那黑黝黝的机枪管。

   
     “不要摸,小心走火。”侯平发低头,吓唬小毛头,“一走火,‘嗒嗒嗒——’枪管就射出一长串子弹。”

   
      “子弹没在枪头,走不倒火。”小毛头摇摇头说,“我晓得,哄小娃儿哟!又没有打战,打战,枪才装子弹。”

   
     “哪个说的?”

   
     “你们这是开会,游行,枪走火要伤老百姓。”小毛头认真说,“这些我都晓得。”

   
     “晓得就好。”侯平发渐渐喜欢上了这个比自己矮一个头的机灵鬼。一问一答中,侯平发得知他叫陈二皮,小学毕业就跟着哥哥陈大皮在金沙江拉纤跑滩。侯平发要陈二皮继续上中学念书,少跑滩,长大参军扛机枪。陈二皮书念到了初中,长大后没有去参军,不过,也没有拉纤跑滩了,在金沙江四号客轮上从水手做起,做到了大副。65年春节,侯平发的侄女侯小英思念生父心切,跳上金沙江四号轮,要到新市寻父,哪知轮船坐反了,没到上游一百里地的新市镇,却到了下游两百里的宜宾城。人走船空,江边灯火阑珊。震耳的鞭炮声中,九岁的侯小英在空船中号啕大哭。陈二皮上前询问,得知她家头有个三舅叫侯平发,连忙给她安排食宿,第二天,轮船回屏山,陈二皮亲自把小英交给了侯平发。小英说,“陈叔叔是个好人,吃饭的时候不断拈肉嘎嘎给我吃,害怕我吃不饱”。为此,侯平发专门写了感谢信,贴到了木船社大门,感谢陈二皮学雷锋,助人为乐。

   
      “五.一六”通知以来,地处川南的屏山古城大字报成板成片,男女老少揪斗成风。街道上,天天有人被挂黑牌,戴尖尖帽,站高板凳;时时有人被安上各种罪名,鸣锣开道,游街示众。有些人对侯平发打起了主意,说侯平发出身于小土地出租,又是市管会主任,应该弄来斗,挂黑牌。刚刚当上“云水怒”造反兵团副司令的陈二皮,得知此事,眼睛一瞪,“啥子呐?龟儿子些是不是肚皮吃涨了?矛头乱指。解放前,国民党把侯平发一家整得死去活来,家破人亡,那个小土地出租算啥子?家庭出身不由人选择。人家侯平发从小就参加革命,当市管会主任,拿个话筒一天到黑东喊西喊,这是维护市场管理,有哪点错?哪个敢对侯主任下手,下了手,老子工人阶级就不客气,不认黄!”武装支泸以来,担任集训队工交分队队长的陈二皮,数次向上司进言,“要说打仗得行,屏山城侯平发算一个,以前剿匪,人家孤胆英雄,空手夺机枪。打起枪来硬是呱呱叫,是条好汉。”所以就有集训队三顾茅庐,请侯平发出山之说。

   
     话说回来。只听陈二皮对侯平发继续说:“老侯啊,如果城隍庙那边有事,就招呼一声,我们立即赶过来,给你扎起。”

   
     “问题不大,我去对付。看他几爷子些要咋个。”侯平发回了陈二皮一声,当即向正在打靶的集训队头头请假。头头就是胡川,三十岁不到,从部队转业不久,分在供销社,因是造反派高司令在部队的战友,高在2月镇反中大十字街头辩论被抓,胡挺身而出相救,高记情,得势后把胡拉来担任集训队队长。侯平发救过胡,“2.19”镇反中,胡就是在侯家躲过一劫。

    侯平发相信,家里出了事,胡川能给自己扎起的。胡川是热心人。
   
    记得胡川是20号清晨,趁外面警戒疏忽,离开自己家的。一个月以后,红司平了反,已经是红司要员的他,专程来侯家,向他们致谢,并讲起了他胡川北京之行的传奇经历:

   
    “老侯,姚老师,我告别你们后,下河坝,沿着金沙江而下,徒步到百里外的安边镇,混上了到重庆的火车,再从重庆北上,几经一周转折,月底到达了北京。出了站口,人地生疏,我怎能找到毛主席。经过多方打听,我找到了天安门附近府右街的中央文革接待站,进得门去,里面人山人海,川流不息。人人面带愁容,好象霜打了的茄子,到处都在谈论着同一个话题,‘二月镇反’。‘二月镇反’凶哟,是全国性的。听到接待站内告状的西宁人说,青海还发生了开枪打死人的事。省军区副司令赵永夫为‘平定反革命暴乱’,在全省范围镇压反革命,逮捕、拘留、看管和软禁的‘八·一八’人员有一万○一百五十七人。监狱爆满,一个牢房是两层铺,原来最多住二十四人,塞进了七八十人,甚至有塞进一百多人的。有个牢房由于关人太多,上层铺坍塌,压碎一个人的脑袋,当即死亡。

   
     消息五花百们,状还是要告。

  
      接待站内以地域划分了若干个区域,经人指点,我找到了西南片区接待室。一男一女接待员接待了我。当我向他们汇报了屏山抓人的情况,提出‘镇反是不是中央的决定?’、‘文革还搞不搞?’、‘我们参与了文化大革命是不是是反革命?’几个问题后,接待员收下了我在火车上写的所见所闻红司遭镇压的汇报材料,答复道:‘你反映的情况我们会如实地向中央首长汇报,是不是反革命你们自己最清楚。毛主席教导我们:要相信群众,相信党嘛。今天就谈到这里,有什么遗漏的你最好写成材料给我们送来,我们才好及时上报。’
  
      离开接待站,我荷包里的钱少,只得在西四的胡同,找了个地下室旅馆住起来,每天住宿费1块钱。一天两顿粥,两个窝窝头打发了事。家乡不敢回,只得在北京逗留,天天到北大、清华看大字报,看斗走资派。消磨时间,等待消息。四月初,出现了转机。一天下午,接待站的同志通知我,要我向中央领导汇报问题。中央来车把我接到了庄严的人民大会堂,第一次登上这宏伟、高大的圣地,我当时的心咚咚咚地跳,紧张又激动,无法形容。在一个宽敞富丽的会议厅里,大概是四川厅,中央政治局、国务院、中央军委、中央文革小组的领导基本上都来了。除毛泽东主席和林彪没来外,一二十个中央领导人坐了一长排。四川各地来告状的人多,我很幸运地正对着周恩来总理坐。全厅人坐好后会议开始了。当周总理问及四川‘二月镇反’问题时,我站起来汇报说:
  
  ‘二月十九日,一架小飞机到屏山上空撒传单,同时地面就开始大肆抓人,他们根本不把造反派当人看,打翻在地就捆,有的还用脚踩着人来捆,捆起来不说,还拳打脚踢,往死里打,比对付阶级敌人还凶。我是个转业兵,看到有个我在部队上的战友,姓高,被捆在地上呻唤,于是上前开了句腔,人家连我这个逍遥派一起抓。幸好我有点武功,从他们的包围圈中逃跑出来了。我想不通,参加文革为什么要遭整,这么多人遭整。带着这个问题,我上北京来找毛主席告状。’
     
     说到这里,我已泣不成声了。周总理主动安慰我,叫我不要着急,慢慢地说。听到周总理如此爱抚而关切的话语,我的眼泪更加止不住了,要想讲述的话全被卡在了喉咙里,实在无法再说出话来了。总理又慈祥地安慰我后,问在场的人,撒传单的飞机是谁派的?成都军区的领导韦杰、甘渭汉同时站起来,支支呜呜地回答。康生见他们含糊其辞的样子就发火了,在桌子上一拍说:‘到底是谁派出的飞机,都不好说吗?’韦杰、甘渭汉两人楞了半天才说:‘是林副主席叫派的。’话音刚落,坐在江青侧面的中央军委办事组的要员叶群,叶群是林彪的妻子,当时,嗖的一下从坐椅上站起来,将椅背上的军大衣一提一甩,披在身上,眉宇间一股煞气伴着军人威严的神色,转身快步走出了会议厅背后的小门,会议仍然继续。不一会叶群返回来坐下,两眼紧盯着韦杰和甘渭汉说:‘刚才我打了电话给林副主席,他说根本就不知道派飞机这件事……’说完她仍怒目望着韦杰、甘渭汉。他俩望着叶群那冷峻的目光,不寒而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会议开了约两个多小时,基本上都是追查‘二月镇反’在四川各地的情况,也询问一些文化大革命在四川各地的开展情况和存在的问题等等。从这个会上,我就晓得了,造反派要伸腰了,高超这些人要得救了。造反派的后台是原宜宾地委书记刘吉挺、市委书记张西挺两口子,刘、张是中央文革的红人,是反对西南王李井泉的。李井泉在四川掌权以后,利用他带入四川的原八路军晋绥军区的人把川西成都市和川南北搞成了晋绥系统,与在重庆掌权的鲁大东带入四川的山东系统把持的川东和重庆市格格不入。神仙打仗,凡人遭殃,60年粮食关,宜宾地区18个县、市,饿死了大批人,还发生了吃草根、吃白膳泥、吃婴儿的事。文革以来,各种矛盾总爆发,各种力量大较量。看来,中央开了这次汇报会,造反派快占上风了。

   
      回到屏山后,我不信邪。本来我都不想参加任何组织,当个逍遥派算了,二月黑风把我吓清醒了,北京之行我见了世面。我这个人脾气倔强,大张旗鼓地加入了红司组织,打着红司旗帜到处走,到处参加大辩论。不久,中央平方通知下达,我带人从监狱头把高超他们接了出来。高超在监狱里面关了一个多月就熬白了头,瘦骨嶙峋。他得知我上京告状的事,感动得掉眼泪,连连夸我救了他们,挽救了造反组织,并给我加官进爵。红司成立武装支泸集训队,高超生拉活扯要我当队长,掌军权,说别人想当,他都不要人家当。”

   
       从胡川的摆谈中,侯平发沉思片刻,说,“看来,文革这个运动上下都复杂,的确举世无双。中央文革一方,林彪的军方,还有总理的一方,都在围着毛主席转,围着文革转。文革搞下去有看头。不过,神仙打战,凡人要遭殃。小胡,运动中,要稳当点。当然,出了事也不要怕。”

   
      如今侯平发家里出了事,胡队长得知,一边瞄着自动步枪一边安慰说:”老侯啊,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如果你去镇不住狗日些,我带人来支援。快去,你快去快回,等会儿领导们要来看我们训练……”

   
     不等胡队长说完话,侯平发提起枪弹,不管三七二十一即向城隍庙奔来。其实,他昨晚才和妻子大吵一架,半夜三更离家走出来的。吵闹的原因很简单,妻子叫他好好呆在家里,不要参与外面的事,外面乱的很,更不要出来冲冲杀杀,扛啥子枪杆子。扛枪危险,意味着祸事。

   
     赌气离家走出来的侯平发是有苦难言,有话难说啊!能说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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