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伦情人》的作者

上一篇 / 下一篇  2011-03-09 03:18:29

迈克-翁达吉的朗读会

1. 聆听

我和朋友刚去听了斯里兰卡出生的加拿大作家迈克-翁达吉(Michael Ondaatje) 的朗读会。我们只是慕名而去,我还没有读过他的小说,只看过他最有名的作品《英伦情人》(English Patient)改编的电影,那个沙漠中史诗般的爱情故事令人难忘,我有个朋友已看了这电影四遍。

大学礼堂里,翁达吉老先生跟着主持人从我身边走过,背影看上去他身材略胖、白发苍苍,等他站上讲台,灯光照亮的那张雪白络腮胡的脸却神采奕奕。讲台很大,写诗的女主持人笑说阴影里的那一半就任大作家兴来了起舞。

翁达吉的嗓音轻柔,摊开书本仿佛自语。他先朗诵了诗歌集《Handwriting》里的几首小诗,又选读了他近年来几本小说(“Anil’s GhostDivisadero)的部分章节。

在第一首诗的呢喃里,我隐约听到一个陌生的中国名字,还听到梅花,以及一个诗词似乎已被冷落的古老年代---公元1361年。这首诗竟奠定了整场的韵,接下来,就连翁达吉的长篇小说章节,也有着诗的碎句、悠扬、细腻、和节奏。

翁达吉最早是个诗人,后由诗歌转向散文、并尝试小说。有听众问他:您怎样又做诗人、又做小说家? 老先生笑了,说他在尝试散文之初,曾憧憬过一个完美境界:poetic prose,但后来认识到没这回事---要么是诗,要么是散文,要么是小说,每样都要花功夫,别想着一网打尽。

不过,据看过《英伦情人》原著的评论文章讲,翁达吉的文笔非常抒情、有诗意、文字精心雕琢,叙述别出心裁、有跳跃性。

又有听众问起翁达吉的创作过程,听说《英伦情人》的灵感就是由一个飞机失事的画面逐层展开,老先生表示同意,他说另一部小说(Coming Through Slaughter)也这样,仅由爵士乐表演的一幕,他就在脑海了虚构了这个新奥尔良黑人音乐家的传奇一生。不过,刚着笔时他并不知道故事的全部,而是让笔下人物一点点引他走,这是个想象力飞驰的过程,他喜欢这种日日等待带来的新鲜感。在与爱尔兰作家科伦·麦肯的对话中,翁达吉还讲过这样一句话小说是一个大口袋,它可以容纳任何东西,只要你找到某一种方式把它们架构起来。

还有听众想知道翁达吉写小说花多少时间。他答道,以前写一本小说要五年,现在快一些,但他的创作大多靠手写。老先生还开玩笑说,有个作家花了二十年完成一本书,特别害怕读者追问他这些年都干啥去了,老婆就在一旁出主意:要是有人问起来,你就说整天都忙于running errands(干杂事跑腿去了)。老先生自嘲地说这些年来他也一样

接下来女主持人问他写小说如何做各项准备工作(research),尤其是对于一些陌生行业的调研,毕竟每个人的经历和知识面都有限。翁达吉回答说最直接的一种方式就是找人聊天、在生活中做个好的听众。他说自己平时就很耐得住性子听人家讲故事,也从不羞于向对方发问,直到内心的疑问得到解答为止

最后一个问题是我的朋友问的,她很想知道在翁达吉看来,什么才是当作家最重要的品质?老先生随口应道:“uncertainty, doubt 这话听上去有点儿答非所问,不过再想想,这也许是翁达吉先生这些年来感受最深之处。看来,这么个大作家也没敢自称“大彻大悟”了,而是当即承认创作之途充满了未知和自我怀疑...

2.  解谜

回来之后,我仍在为第一首诗里那个神秘的十四世纪中国诗人纳闷,不禁上网做了一番查询,因为不知道诗的名字,费了一番周折,google search终于帮我发现了以下线索:

原来,这首诗叫做“The Great Tree”, 诗中提到的两个元末明初的人物分别是诗人兼书法家杨维桢(1296—1370)和画家邹复雷。杨维桢又号“梅花道人”,这棵Great Tree恐怕就是邹复雷画中的一株梅花树,他对梅花情有独钟,有诗为证:

<道梅之气节>   (元-杨维帧)
万花敢向雪中出一树独先天下春。
三月东风吹雪消,湖南山色翠如滴。
一声羌管无人见,无数梅花落野桥。
湘南已见俏花枝,北地群峰白似云。
雾蒙松柳娇含玉,处处银珠踏星月。

翁达吉对书法颇有兴趣,通过一本讲述东方书法的书发现了中国古代一段文人轶事。在这首诗里,他讲述了杨维桢如何悼念邹复雷:杨是邹的知音,尤其欣赏邹画的梅;在杨看来,艺术不论形式均有共鸣,如诗、书和画。而艺术家也一样,今日的翁达吉竟被六百多年前东方两位文艺先驱的精神所打动。诗中特别引用了杨维祯对画梅者的几句评价:“untrammeled”,  “no taint of the superficial, no flamboyant movement”, 这也是千古以来不分国界的人们所追求的一种为人原则:自由自在、平实低调。以下即是翁达吉先生这首诗的原文:

The Great Tree 今天E!Q'KWP4D

xOMA i!\:Y0"Zou Fulei died like a dragon breaking down a wall...
 
this line composed and ribboned
in cursive script
by his friend the poet Yang Weizhen
 
whose father built a library 
surrounded by hundreds of plum trees
 
It was Zou Fulei, almost unknown, 
who made the best plum flower painting 
of any period
 
One branch lifted into the wind
 
and his friend's vertical line of character
 
their tones of ink 
—wet to opaque 
dark to pale
 
each sweep and gesture 
trained and various 
echoing the other's art
 
In the high plum-surrounded library 
where Yang Weizhen studied as a boy
  
B#m+c+X7Q'L9h0
His great work
"untrammelled" "eccentric""unorthodox"
"no taint of the superficial"
   "no flamboyant movement"
 
using at times the lifted tails 
of archaic script,
 
sharing with Zou Fulei
his lepas and darknesses
 
"So I have always held you in my heart...
 
The great 14th-century poet calligrapher
mourns the death of his friend
 
Language attacks the paper from the air 
 
There is only a path of blossoms 
 
no flamboyant movement
 
A night of smoky ink in 1361 
a night without a staircase

-    Michael Ondaatje

 

【另注】:

杨维桢(1296——1370)元末明初著名文学家、书画家。字廉夫,号铁崖、铁笛道人,又号铁心道人、铁冠道人、铁龙道人、梅花道人等,晚年自号老铁、抱遗老人、东维子,会稽(浙江诸暨)枫桥全堂人肯定人性的自然,是其思想的核心价值范畴。在杨维桢这里,已经全然没有避世和委曲求全的意识,而是用相当平淡的态度来看待人们在社会中的不同生活方式,表现出对自由的生活意欲的尊重

邹复雷,元代画家,道士。亦能诗、画。斋居蓬荜,琴书余兴以写梅自乐,得华光老人(仲)仲不传之妙。至正二十年(1360)作《春消息图》

@2011-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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