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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紙片書卷二》(2009)

上一篇 / 下一篇  2009-11-22 20:50:44 / 个人分类:随笔:碎章

《紙片書卷二》(2009

 

 

问法看诗妄,观身向酒慵。

——杜甫

 

《一个人的世界第一》

 

窗玻璃上刚才亮着的灯都消失了

世界上醒着的人都消失了

 

巷子里刚才玩耍的人都不见了

世界上走着的人都消失了

 

你看到窗玻璃

你看到巷子

 

夜看到夜里只有你一个人

世界看到世界上只有你一个人

 

《一诺名第二》

 

我长大后要改名字,杜一诺这个名字不好,我要改名字,长大后。你想改个怎样的名字呢。

有个性的名字,像杜撰呀,这样的名字。那你可以起一个笔名。少儿洗脑频道播放着永远播放不完的动画片。老爸在深圳你安琪姐姐家,安琪姐姐告诉我,她们班有个男生叫吴一诺,他姓吴,口天吴,名叫一诺。嗯,同名不同姓。对。少儿洗脑频道播放着永远播放不完的动画片。老爸给你起个笔名吧,杜鲁门,怎么样,以前的美国总统。

 

《睡到下午第三》

 

午后四点,起床,约你到楼下院子晒太阳。你吃着雪糕,发现地上的纸杯、药盒、石子,可以当球踢。我们踢球,我们传球,射门。上楼回家又出门上街,走到尕十字,接子君电话。请你吃美国风味清真冰淇淋,步行街也是汽车的步行街。遇琦一家在散步,停在乌龟楼前,还有一片太阳,我们晒一会儿太阳吧。商量吃晚饭,遇洮从街对面走来,他正在赶赴饭桌。商量吃晚饭,你说,去奶奶家,奶奶家的饭好吃。电话里奶奶已经吃过饭了。顺鼓楼坡而下,进入牛肉面馆,面馆刚搬到隔壁,你称赞面馆墙上干净的磁砖。汤里有胡椒,辣得你吐舌扇手。入方陈村,抬眼云裹夕阳,半月临空,你说,日月同辉!远山暮色起,农家小院花树正浓,缤纷烟逸,想起上午梦中的字,逸俊和美。

 

《清明假第四》

 

清明第一次放假,与舅、姐和你步行穿正北街至山脚,上半山亭,穿茂盛粉白花树,进山谷,坐松林坡旁。你见一处好地方,说就在这里吧,在这里安家落户。松树旁一片淤泥地,你拿刀挖坑,铺上草叶,泥土,摆上桔子皮做诱饵,做成一个闪闪桥,你说,是陷阱。独上行,穿花椒枯枝篱笆,近看金沙洞,洞出一工人,推架子车倒石。问从何来,沟里吗。说金沙洞,意为净沙。略盘桓,始返松林旁。躺干草倒伏地,读如果在冬夜,一个旅人,时感太阳晒人,起而复躺,如此者三。你爬上松林对面山坡,坐在一堆石头中间,很舒服的样子。你抱着双臂,大声说,石头宝座!

 

《猜成语第五》

 

老爸,外表看着很文——文学的那种人,内心是不是很空虚。有这种说法吗?你从哪儿看来的呢?对不起,我不好意思(说)。说嘛,没关系的。她鼓励他。是成语故事上看来的。是什么成语呢?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不对,是四个字。外强中干?不对。华而不实?她说。

对,华而不实,应该就是这个成语。可能是这个吧,我记不清了。

 

《奇梦记第六》

 

我写了一本书,书名叫《流水账文体体例》,即将在南方某出版社出版。我来到这家出版社的办公室,看到窗户外面的珠江,宽阔的江面,还有一处湖,湖面更加宽阔,不知道叫什么名字。我想起刚才进入的出版社大楼,是一座四五层高的灰色老式建筑,我对出版社的朋友说,是从外面看,你们出版社很不起眼。室内的办公桌上放着一摞摞书,我想在其中找到《流水账文体体例》,我想它就在那一摞摞书中,但不知道在哪个桌上。朋友指点说,可能在某个桌上。我想过去找找,他叫住我,给我看他收藏的龙年邮票。是第一版红色的龙年邮票,我有,我不想要。朋友硬要送给我,说他有很多。我看到手中整版的邮票,有好几张。我琢磨着要不要继续拒绝。朋友说,我们出了李杰的书。李杰,我似乎知道这个名字,我慢慢想起曾反复梦见的一位未见过面的诗友,我有很久没梦到他了,而他以前不是这个名字。我想起了他,名字却变了,成了李杰。我想到着这位梦中诗友以前的名字,醒来,回味着这个梦,想起了以前梦中的名字,林雁林。对,是这个名字,林雁林,我曾经写下,并在网上谷歌搜索,没见到有人用这个名字写诗。白天我在网上搜索李杰,确有其人,他有个博客,贴着诗,贴着照片,一个中年人。两个月以后,夏天的一天,诗友叙灵在网上告诉我,魔头贝贝向他推荐了一位河湟诗人李杰,建议我找他的诗读一下。我即刻在网上谷歌,又搜索到了李杰的博客。打开网页后我想起我曾到过这里,我读了几首李杰关于河湟安多风物的诗,又谷歌他的简介,翻了几页,方才确认他在安多。安多有我的诗友,但是我却第一次知道安多的李杰。和叙灵聊了一会儿安多河湟重叠的草原和树林,我抑制着奇怪的感觉,没有向他提起这个奇怪的梦。

 

《午后狂风第七》

 

春天的第一场狂风,第一场局部沙尘暴,想起阳台的窗户未关。需要去关一趟吗?玻璃外的沙尘已经染黄了空气,我想我赶不上风。风已经挟带着沙尘进入阳台。如果走到街上,也就是走在风中,走在沙尘,我会成为一个被沙尘覆盖的人,灰头土脸回到家中。路过没有喷泉的水池,走近看了一眼水池中的鱼,它们没有惊慌逃窜。它们隐在水中,水面上有一只展开的塑料袋,白色的,蒙在上面。我感到水要窒息了,因为水面上还有一层刮来的土。土不是塑料,它在水上,它在水中,溶解下降,鱼在呼吸。

 

《果花雪第八》

 

花树正浓,首先是杏花,其次是梨花,接着是其它的果花。它们盛开,它们怒放,它们重叠在一起,在山坡上升起,像烟一样。它们也在平房的院墙里,孤单地升起。我们来到山上,感觉再不来就晚了,因为山头上的两棵野杏树,花已经焦了。那是你两岁时,第一次到这山顶,手指触过花瓣的树。这棵杏树和旁边的一棵杏树,花已经焦了,枯了,成为空气中的尘色。转过山头,我们看到更多的花树在山谷中,山坡上积雪一样的花瓣。大风吹过,大雪纷扬,头顶树枝上挂满的雪花,却并不曾减少。

 

《表妹带来的梦第九》

 

表妹长大了,可以独自出门。她来到河州府,给舅舅打电话,找不到府衙大门。原来出租车把她拉到了别处。我看到表妹远远看到了我,挥一下手。表妹为完成她的音乐社会人类学作业而来。我抱着一箱打口磁带和CD,带表妹到新家。我把箱子放在地板茶几旁,表妹坐在地铺上,拿出纸笔。给表妹沏茶,表妹说谢谢哥。表妹问我问题,我回忆着回答。我从书架上抽出她需要的资料,从报纸堆中找她需要的资料。有一刻我发现我在地板上转着踱步滔滔不绝。很快四点过十分了,表妹还要赶往驿站。表妹说哥你不用送了。我想表妹长大了,她可以独自出门。我拿起打口磁带箱中的笔记本,才还有这样一本笔记,遗忘在多年未碰过的箱子里。中部的坐车日记,出行日记,那么多短信和一封最后的未寄出的纸信。中性笔的字迹,一本记录,像刻录的记忆,太详细。那么零碎的记忆,此刻在纸上,却反过来让我窒息,让我冰冷。这是我不愿回顾字迹的原因吗?这是我不愿回头再读的原因吗?

 

《拜访鼓手第一

 

昨天我经过你家院子的小巷,看到一片拆迁的平房。给你打电话,多次,一直没人接。停电了,我躺在地铺上休息,睡着了。你来电话说,我去散步了,转了一圈。次日傍晚我们敲门,进入院子,一诺看到你的电脑就钻进了显示器。你泡了红茶。你带我看花园里你的盆景,摆放了一圈,有的即将发出新芽。天快黑了,傍晚还是不够长。两间东房,是你的鼓教室,套间里架着你邮购而来的鼓,价值两万。上个月,你的胆结石掉进了总胆管,你撩起羊毛衫给我看你身上的导管。去年腊月之前,你开始在家中上网,交流鼓技。两个朋友携家带口来探望你,他俩自带啤酒。他俩是我的初中同学和中专同学,他俩可能也有胆结石,他俩依然是豪饮的酒中狂人。

 

《有关拉萨第一一》

 

有关拉萨,很多年前一个貌似秦俑的长安人高唱过一句流行一时的摇滚歌词,但我不可能是回到拉萨。拉萨不是新马泰,不是文艺青年把肺活量升级为高级文青的镀金地。拉萨是巨变得日新月异的大城市,已经不是拉萨的小男人云集的马原小说集,不是九十年代长途贩运跑拉萨的亲友的讲述。有关拉萨,借用诗人小说家韩东的句子,我又能知道些什么,有关拉萨,我不再说算了我们还是去趟拉卜楞。拉卜楞我去过多次,那个在旅游业广告上被称为中国的小西藏地方,除了我年迈的三舅舅,有关拉卜楞我又能知道些什么。有关我到拉萨会做些什么,我又能知道些什么。我在设想去一趟拉萨,去看看拉萨河,看看拉萨河谷的拉萨城,据说那里的海拔比河州还低。我设想到拉萨去晒晒太阳,在陈小三兄的生产社里,喝喝拉萨的青稞酒。我设想和小三兄到一家“河州风味”清真饭馆,用八坊话喊一声堂倌,尕的个,剁两斤手抓。我重新计划着年轻时的计划,设想在游客稀少的年份到拉萨,借用诗人小说家歌手罗纳德·柯恩句子(我想去北京露露脸,肩膀上刻一首诗),我想去拉萨露露脸,肩膀上刻一行如是我闻。

 

《纪念的第一二》

 

纪念《今天》诞生三十周年。纪念今天派诗歌恢复本名。

纪念海子诗句被房地产资本家盗用三周年。

纪念昌耀自杀九周年。纪念中国诗歌直辖省把昌耀的诗刻上昆仑石,立在青海湖边。

纪念胡耀邦逝世二十周年。纪念他为河州人民安装电价低廉的电炊。

纪念科本逝世十五周年。

纪念王洛宾逝世十三周年。

纪念五四运动和新诗革命九十周年。

纪念崔健唱出一无所有二十六周年。

纪念被预测的大地震一周年。

纪念骆一禾逝世二十周年,纪念他晕倒广场昏迷天坛医院的十八天。

纪念青年献血日二十周年。

纪念非主流专卖开张九周年倒闭三周年。纪念暗物质创刊未印八周年。

纪念水沫创刊九周年查封三周年。

纪念守房子一周年。

纪念兰州时间音乐吧被迫关闭第三天。

纪念戈麦逝世十七周年。

纪念列侬逝世二十九周年。

纪念……

 

《阴风沙尘第一三》

 

四月是沙尘暴的季节,就像一个写诗的英国人说出的残忍,具有甘肃特色的沙尘暴天气按时出现了,在四月如期而至了。河州鬼中的酒鬼们过天阴喝酒,喝酒也不能让人感到开心,惆怅不散。诗歌大省甘肃的诗人们,不约而同无意间写下一首又一首、一捆又一捆沙尘暴诗,因为写小说的美国人塞林格在九故事第二一一页第二自然段第一个句号后说了一句:诗人们总是连对天气也很多愁善感。

遍地诗歌大省的国度,在新地图上紧邻诗歌直辖省的甘肃省,诗人们分坐在十二个市和两个自治州。他们在酒桌上喝酒,他们在书桌上写诗。阴风把沙尘吹进了他们换上的单衣,白天的太阳惨淡清冷,他们在大白天见到了圆形的月亮。他们写下一首又一首、一捆又一捆诗,以便铺天盖地……塞林格在第二一一页第二自然段第一个句号后又说了一句:他们总是对没有感情的东西大惊小怪。

 

《追忆今天消逝第一四》

 

天热以后第一次到广场,但是天不是很热,因为沙尘暴三天了,还没有消散干净。空中有云幕,阳光不像晴天那么强烈,在午后,广场上没有多少人。广场上没有多少人,是因为阳光毕竟热了。不多的人们都在广场旁边的荫凉处。荫凉是楼的阴影,是发芽不久的柳树,那一年曾经焦黄的超级女生头,今年的叶子又回到了它们的头上。

想坐在广场正面的花坛沿上,坐在以往天热以后坐过的地点,望广场对面的雕塑,望对面的楼顶,楼顶上的天线,远望远处的山,山顶上的两棵杨树。但是天气已然热了起来,远比去年,远比前年热。经过植着草坪的花坛,经过已经损坏的垃圾桶,经过沿上的那个地点,感到不能再坐在这儿,坐下肯定热得难受。我一直经过,目光望向远山,看到云雾中山顶上那两棵杨树,已经有了丰满的身形。它们已经发芽了,它们的叶子又回到树上。傍晚时我回到广场,看到两棵杨树的形状已经胀大。

 

《天晴得像碰到运气第一五》

 

天空终于彻底晴朗,中午楼下直射的阳光里清理九个水壶毡套的蛀虫。拍打布套,拍打毡套,掉出包裹樟脑丸碎块的纸片,空无一物。依次分开布套和毡套,装入军包、塑料袋,清理到第七个,日光愈加强烈暴晒,炙热,流汗,汗从额头流入左眼。返回楼上,发现遗漏一个水壶。约你去买樟脑丸,先行下楼清理遗漏的蛀虫。买烟,回院中,等你下楼,让他背上水壶,像一名战士。步行到商厦,你挑拼图故事。买樟脑丸两袋。晴热天气适合吃冰,在避风塘,你挑点青苹果刨冰,喜形于色说,老爸多多挣钱,因为钱多才能过更好的生活……想记下你说的话,没带笔,想在手机上记,你又说了很多,让我忘记了前面的。回家时他不愿去散步,建议我回家看书,因为你是小说迷。你摔下马路牙子,疼了,没哭,很坚强。走到环城路,看旧书摊,告诉他碰运气,也许能碰到好书。经过桥,你发现走过,怕去散步,拉我返回。告诉你看看前面的书摊。见旧版契诃夫小说选下卷,告诉你是下,你问你有这书吗。告诉你大伯伯藏书中有,上下都有。你问你有上吗?你以为我只缺这本下。书摊老板胡子拉碴,说这是好书,老书。问多少,要价八块。还价三块,降至七块,你说那就五块吧。你不懂讲价,在旁边搅和。让你去旁边看人下象棋,你在旁边桥头前后观察。继续还价,三块成交。两天后下午,卧沙发床,假寐前后读少年史十余页。六点上街晒太阳,到环城路地摊碰运气。老板在收摊,下巴刮得铁青。搬书装三轮车。见我问要什么书。问他有没有新收的书,收摊去哪儿。他说要去绿园新村摆摊,问我你要契诃夫?要小说?从三轮车中拿出一本递给我。没封面,贴着一张广告纸。翻开看作者,竟是何塞·多诺索,淫秽的夜鸟。扉页印着污秽的夜鸟,书脊上只有夜鸟二字,污秽的三字极淡,像被太阳晒褪了色。问多少,要价八块。说太贵,降到七块半。翻动书页,扑来手汗的气味。还价一块半,掏出仅有的一块半给他看。他不愿,说你明天来买,给你留下,不卖给别人。看最后有几页撕掉不全,封底更像盗版色情图书。再请一块半成交。他说,你明天来买,给你留下,不卖给别人。我说明天再给你补上一块半,他推开我递钱的手,拒不接受。

 

《裸腿者第一六》

 

夜里红灯街有女人哭叫,我首先想到她,她的裸腿。光洁,匀称,白皙,不胖不瘦,令行人目不能转睛的双腿,肌肤,肉,骨骼。一双裸腿,在中午经过大背街,在接近KTV的地方。再回头,它已经消失。我想像它直奔KTV而去。回忆你的面容,脸颊到下颚的线条,有一点特殊的面相。像南方沿海女人,像川妹吗?感觉都不像。感觉那特殊的面相,就是本地人常说的怪相。下午开始,拐过大背街,阳光直射在啤酒街,一双腿,那双裸腿从行人稀少的街道中涌现,像你的“面庞从人群中涌现”,迎面而来。我又见到了那一双裸腿,逆光,正面全裸的双腿,笔直,修长,光亮,没有袜子,生动逼真。它迈动,迎面而来,她在打电话。她匆忙抬眼转睛,望向我。她的面庞上的线条,从右耳旁捂着的手机右手下泄露出来。这是夏天吗?海口街头的夜晚,老新疆饭馆门外,我们从台阶挪到人行道上,那么多裸腿扑面而来,定住我的目光。月亮又白又圆,移过街道上方矩形的天空,吸走我的目光。这是夏天吗?那时河湟冬春,那是岛上的夏天,证人是海岛上的诗人吴不可、花枪唐煜然、李异、符符。如果诗人们不作伪证,证人就是我自己。

 

《往返两千里第一七》

 

河州府,康崖,新添镇,甘草店,十八里铺,会宁,静宁,隆德县,平凉府,十里店,华亭,夜宿安口镇,石堡子,安口镇,河州府。车在雨路飞行,在雨路贴地飞行,山土草木幻影般展开,斑驳的绿风土掩盖过来。冬天掉光的叶子,全部回到树上。道路穿行渐趋丰满的杨树、柳树,焦枯的榆钱像一处处树上的废墟。一座又一座收费站。迎面而过的土坝,一座蓄池水映出雨中的隆德县城。三面山公园,象山园,没有特征的楼群,一闪而过。车像雨中的一滴雨,一闪而过。草木茂盛的岩石山区,野丁香、九子梅开满山坡。地层深处的煤涌出来,青山之间绿色的河床,涌出白色的化工厂。尘土色的阳光落在腿面上,雾罩田野,远山蒙尘,天空破开灰白的洞,盘山公路顶端,一处叫塬坪壑岘的三岔口,塬、坪、壑、岘涌出一座又一座一层又一层山头,层叠如浪,涌向天际,消失。

 

《寻找包法利夫人第一八》

 

在存放大哥藏书的书柜底层,开始寻找包法利夫人。见到情感教育,难道是记错了,没有包法利夫人这一本。问老爸要来手电筒,是老爸给一诺买的那支,老式的,金属外壳。抽出外层的一摞,打开电筒,照进去,从上到下,从左至右。抽一摞空间,再抽一摞空间,挪动,探视里层。刚好是阅读书页的方式。

包法利夫人出现在最底下一层最里一层最后一本。从头找到尾,竟然被找到了,缘分啊。往回检索,抽出倒数第某本书,白色封皮的小册子,一看书名,发现它正是诗人叙灵前天传给我电子版的小说面面观。

 

《笔名谈第一九》

 

凌晨五时十八分,起床过客厅。见月光入窗,铺在地板。天亮后一诺站在床前,边用毛巾擦脸边说,老爸,今天十一点半来接。起床泡茶,握铅笔读少年史。接短信,意外是礼孩。

接到一诺,在大门外给他搓双膝上的沙土,他说,今天玩了沙子。他说,你是我的假爸爸,你是杜维。问他真爸爸是谁,说是杜撰。我说,杜撰是我的笔名。他说,是不是觉得很酷。告诉他有些人用笔名,有些人用真名。那么万晓利呢?他问。

给老婆打电话,往母亲家走。

继续与他谈笔名。万晓利、周云蓬、徐淳刚、陈小三、黄金明、黄礼孩叔叔,都用真名。广东珠海有个警察叔叔是作家,笔名叫唯阿,真名叫牛筱刚,筱是竹字头一个……他打断我,问我,他的书你读了吗。读了,我说。你的书他读了吗。读了。互相夸了吗?我没听清,俯身问他,你说我们互相夸了吗?嗯,他说。夸了,我说,我们互相夸,夸奖,表扬,称赞。

 

《驱车登古塬第二

 

车上北塬,在晴朗暮色中,出门前见到的一缕云彩,像未有过的晚霞烧成了灰烬。车窗外已是没有灰烬的天空,暮色从很远的山头赶来。

车上北塬,暮色从很远的地平线赶来。停车在那家著名的小饭馆,进去问,筏子有吗?厨房里忙活着几个面匠,其中一人在我开口前说,坐下。我站着问,筏子有吗?一人正在揪面的师傅点头说,有。堂倌赶过来问,要大盘还是小盘。我们说要去楼上平台,堂倌说,现在黑了,你们坐包厢。

暮色赶到包厢贴着玻璃胶的窗户上。我们出门,看到一颗又一颗星星,低垂着,在北塬的天空上。车驰下弯曲的大坡,川地里楼群灯火在弯道尽头闪闪发亮。我说,看,大城市。嘿……你用暖和的语气冷笑。

 

《暝色饮酒第二一》

 

打车到临河路,过街,到河边,见到河水,比月初盛大的河水,汹涌而下的黑土。我们都说这是上游甘南下了雨的缘故,下了七天雨,前天又下了一场。七天雨,我们说的是下游,因为我们不知道上游究竟下了几天雨,姑且认为也是七天,或者只是一场阵雨。其实,甘南拉卜楞镇下了雪,在立夏之后的五月。他问,怎么才能到对面去?他看到对面的临河公路快修好了。刚才打车经过一个路口,他说,这是下菜市。他终于认得一处地形并说出地名。

过旧桥头,经过两处酒摊,一处是连片的帐蓬顶式,走进去即感到头顶闷热;一处是布匹包裹的封闭式。在第三处找到遮阳伞下开放式,空气通透。南山的树木已然浓密,有红灯上行消失,那是山路上拐弯的汽车尾灯;山木中有孤灯一盏独明,那是庙宇。星光现空,愈来愈亮,像被近旁的云丝擦拭过。

 

《今天你愉快吗第二二》

 

毛主席比他大。毛主席去世前跟他一样大。毛主席他肯定很爱抽烟。啊!?你怎么知道,你真厉害。因为他皮肤黑。

在广场,远远看到喷泉在喷水。这是本地最大的喷泉。中间的水柱为什么最高。因为它喷口粗,压力大。我是修理工去修好它。他说的是旁边倒斜被堵的喷头。看好了,不看了,我们去你朋友家吧。

我们向他道歉,没买到礼物。叔叔好,阿姨好,他说。他钻入各个房间,逡巡着寻找电脑。他在电脑进入摩尔庄园游戏。我存了两千四百六十二个摩尔豆,他说,在摩尔银行,五天,利息百分之四。

今天你愉快吗?他问我,荣幸吗。抽第二支烟吧,他说,到以后把烟戒了,你皮肤黑,烟薰的。应该像妈妈学习,不抽烟,很漂亮。

 

《海边鱼塘的扑克牌第二三》

 

在海边,有一片隔成一块一块的鱼塘,人迹稀少,大海在远处灰暗着。转过纵横的塘垅,有一些游客拥进来。在塘边找到他们,他们已经坐在一张小桌旁,在等我入座。我看到他穿着一身崭新的衣服,是灰蓝色的劳动布衣服,戴着一顶傣族帽子,也是同样的颜色和布。我看着他这身打扮的样子,特别是看着吸人目光的帽子,感到新奇,感到这身衣帽很适合他。我对他说,你穿了新衣裳啊。他笑着说,我也穿穿傣族的衣裳。

小桌上扣放着一副扑克,我听到他一声惊呼,原来是他叫出了好牌。我问他们,你们在玩斗地主吗。他们都说是的。我说,我也玩。我甩出一张牌,没人要。我又甩出一串连牌,是我收藏的成套的民间刊物。它们刚才被我捏在手中,包着牛皮纸封面,我搓开它们,刚好它们是的期数是相连的。我甩出这些民刊,又没人要。我一口气出完了手中的牌。

 

《他们一起的乐园第二四》

 

中国化的五一国际劳动节,他们一起来到他们一起的乐园。“他们一起的乐园”,这是一件当代艺术品的名称,作者是他的朋友当代艺术家孙行大师,他喜欢借用大师的标题。这次他们没有买票,从涸湖角上跳进了乐园。孩子有点怕,她对刚好路过的三个建筑工人说,师傅帮忙接一下孩子。一位工人从湖底接住了孩子,三个工人从湖底爬上来,离开了乐园。他们按着与往年相反的路线经过乐园,经过蹦床,电动玩具车,台球,弩,卡丁车。沙滩摩托车的老板已经死了,死在东门的一家歌厅里。他去看牡丹园中的牡丹开了没有,门紧闭着,他看到园中已经没有几棵牡丹树了,难怪门紧闭着。他经过路边的烈士雕像,看到有个民工模样的人在擦洗。他看到那个人在擦洗基座的后面,擦洗后面的字,浩气长存。他慢慢走到雕像的前面,看到前面的姓名和年月已经擦洗过。他看着擦洗雕像的人,擦一会儿就到路边的小溪里淘洗粘满尘泥的抹布。雕像台阶的上坐着一个人,这个人并不看着那个擦洗的人,他好像只是路过休息。他站在小溪边的树荫下,抽烟,看到休息的人一会儿走掉了,擦洗的人还在擦洗。他看到那个人开始积满尘土和干泥巴的最高一级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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