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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后半年诗

上一篇 / 下一篇 2009-04-14 10:27:53 / 个人分类：诗：诗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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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惊蛰，我们立夏》

一。你遥远

山在远处，云在上方
渺远。天镜灰蓝，深幽
沙尘暴扫尾世界的边界
春尘布阵，如你遥远
2008.3.8

二。过山梁

山梁静止，光阴穿行
车穿行，雪山如幕。春雪融泥
抚动冰石。枯枝苍茫天野
芽苞肿胀。我静止
2008.3.10

三。山水鸟

群山裸露苍茫，树骨远小
山中水沉静，浮冰碧
孤鸟飞空，水淹码头泥岸，你的陈迹
风动波光漫长速，生生长灭灭
2008.3.17

四。终于热

你骑着小自行车上街，半路脱掉
格子外套。你在飞碟广场兜圈。
一只肥硕的苍蝇，从啤酒瓶口飞走
土缝生草。你扣着车上的贴纸和警示
2008.3.17

五。工地春

孩子们在平台上玩耍，我回来
看到陌生的孩子们，春天陌生的气味
白天钢铁的塔吊在天空旋转
我回来，站在平台，看天气
2008.3.17

六。雨迹书

雨滴扑地，声骤升
雨滴敲打钢管，对面，窗灯洞穿
雨的书写，在玻璃上
雨声的书写，在耳洞旁
2008.3.19

七。春分后

日光笔直射入走廊
日近西山，光渐长
晨雨夹雪，雪覆殿，覆老鸦关山
白汽蒸黑野。春月亮晃
2008.3.23

八。闪电雨

一块黑云在北方天空向西扩展……
暮色溶掉你抛来的飞盘。我抓空
你看云，你说要下雨了，闪电雨
我们回家吧。广场灯亮，红光伴随轻响
2008.3.26

九。嗓子哑

你是谁。
你的嗓子怎么哑了
我在睡觉。
你继续睡吧。
你的声音好像是她的声音。
2008.3.26

十。过期墨

胶状墨水，凝固，封住笔尖通道
早晨钢笔吸墨
中午云朵如夏天下降，庞大，散裂。
这些过去的歌声在上升
2008.3.26

一一。一半爸

我看起来你像后爸
啊？
你怎么这样说啊
噢我告诉你啊
你是一半真爸一半后爸
2008.3.26

一二。忘记问

你的声音变了音容。
你的语速和信息量回到前年。
我要去东欧，塞尔维亚。
科索沃已经独立了。
你还抽烟吗，三块钱一包的
2008.3.27

一三。奖给你

五张游戏牌排序
总共五关，过了三关就奖给你五张牌
折完纸扇，你又说
我送给一把扇子吧
我送你橡皮擦，记住，不是钢笔擦哦
2008.3.28

一四。尘日春

灰濛。阳光和云层。灰濛濛。
灰天色。瓦，墙，灼痕土
枝秃纵横入灰色。
远处路青，更远山，更不清
2008.3.30

一五。尘日雪

这天气不下雨，不下雪，只下土
这时日，尘云疾风
入夜，傍晚天色缺，去年暗蓝
雪湿人行道，霰射风播雪
2008.3.31

一六。下午睡

是吵醒的？还是自己醒？
你听到我叫，进来问我
一直没睡着，请你把门关上
你赶忙去关门
握着东西的左手抓在门边
我出去了啊，你说
2008.4.7

一七。游园日

春温上升，晴光花香引人环顾
叶簇陷花枝，长椅漆褪
微风积尘入木白骨
晒太阳，四肢发烫

天空云蒸云裂，阴灰过眼底
凉影渗入额头
光团雷声，阵雨飘夜灯
花还在树上
2008.4.8

一八。你说过

你不是说过你再不抽烟吗
今天心情不好
想吃一根
那好
最多不能超过三根啊
2008.4.9

一九。光合作用

朝阳升起，风扬地气
晴空如灰尘
午后一刻日暖街，枯枝开花苞

窗台流光变浅
阴云风凝尘，夜雨坠泥滴
2008.4.9

二十。上学日

双手抱臂，用鼻孔说，哼
你翻起白眼走进校门

街角漏雨掉在脸上

喝母亲泡好的茶，想起他
看到沙发上他的书包
2008.4.10

二一。烟雨过

阴云沉重，移动正午
雨花白，跃楼台
烟雨西南过，长旗拂山岗
2008.4.11

二二。眺望树

黄土田野，果花升烟
南川深处，山雪积厚
月池塘，银碎漾
2008.4.16

二三。晨醒记

你钻进被子，扑向闹铃中的手机
微闭着眼，侧头与我拥吻
不，是我拥吻了你微闭的左眼外侧的眉角
睁眼发现你在手机旁，戴着帽子，背好书包
2008.4.18

二四。一截灯

一截灯，黄云中雷电释放沙尘
雨后的双行夜灯让你回到今日凌晨
天快要亮了，再往前延伸
灯的记忆终结，春日的终结
亮星隐入楼后，你在树枝间认出它的名字
2008.4.18

二五。听牡丹

你能听到我的牡丹吗
你在那么长的电话里
说着短短的噢，噢。短短的沉默
燕子掉下屋檐，融入暮色
2008.4.25-29

二六。中旬记

戊子四月入中旬。
地震天阴冷，临街夜车如汐潮，
声浪入耳。街头少年喊叫聊天。

二七。你回来

你回来，在疾驶的车声里
在谣言震中的高速公路飞驰
道不出晚安。槐枝稀疏
风动橙灯，朗月斜西，夜饮晚安。
2008.5.14

二八。抚摸花

躺在半山看见白云的骨
夏天开始的一天
躺下告诉你
经常抚摸花瓣花蕊
它们就会变大

二九。田园幻

爬山，下山，山水变换
云换山峦
车中路尘飞扬附身，汗坠双鬓
园中燥热附身
近晚白风掠窗，狂扫白尘

三十。散步去

散步，无处可去。过桥
看到落日停驻山头，
你说桥下的垃圾河真臭真臭

夜灯初上，你眯着望着飞碟
暮色过街口，散步仍是无路可走
夏天开始，闭上眼看到谁的眼
2008.5.16-17

三一。不告别

今晚才有点夏天的感觉
月亮移行，穿云裂锦
刀口凝结牡丹
“那时夏天开始结束，我感觉到”
2008.5.17-18

《提醒》

冷夏如秋
你感到空气中的湿气吗
你看到暮色中的雾气吗
落日发红
而新月金红
你看到暮色中的红雨吗
没有问你
一路和你上到二楼
你选择包间
合掌祈祷没人占座
指点完壁纸图案
你说，你去转一圈吧
你动员我，我们去转一圈
如果有人来了
服务员会告诉他这里有人。
不想去，你去吧
我担心的是
如果服务员端了烤肉来
发现我们不在，以为我们走了
会骂我们，不是当面骂
是背后骂
吃完新疆烤肉
回到夜幕中的细雨
发光的圆形黄灯
街边凌乱像是哪天重新来临
几近唯一的街
蛋糕店二楼昏暗的窗
玻璃门被你推开一扇
几个秋天的温度和气味
车轮驶过地上的雨
提醒
2008.7.10

《穿过的》

我挂电话了啊
你别打这个电话
插头从插孔跳出来
插座跳起来
电视上的动画片没了
你止住哭
说现在就去告
你跑上楼梯，双手敲打防盗门
又抓我的头发

你不哭了
跟我往昨天散步的相反方向走
停在路口，你说
你带我去东区公园
天快要黑了
我想起的小说
公园夜拍
看到身后的街，那两串灯
那群灯火
我累了，不想去穿过
2008.8.22

《散步中学》

从临时拆卸的铁栅栏围墙
跳下去

你跳到我背上，还是被我抱住双腿
放在草坪旁边水泥路上

穿过旧厂大楼，穿过旧街围墙地基
经过旧教学楼边的厕所

你去撒尿，我跟进去
原来这就是我一次次梦到的厕所

在塑胶颗粒的操场和跑道上
你喜欢的还是赛跑

我们赛跑
我们跑进暮色。旧操场

杂草丛生的角落，你跑进暮色
夕光逆照你扬起的黑发，摇晃着

我们回家吧，你说
我们经过旧教学楼，经过旧花坛

老爸在这儿上过学，我说
哦，那你很怀念吧，你说

我怀念吗。我思量着……
有一点点。我对你说
2008.7.11-8.22

《抽离的》

空气里浸透秋天的气息。
——契诃夫

傍晚天晴，落日向山
人行道雨迹渐渐隐去
在我不在的时候
秋天反复路过，抽离以往秋天

拆除前牵牛花攀附的栅栏
俯身翻越，看到地下管道坚硬的凸沿
一条管道在头脑中延伸
像目光凝固，抬头时散入虚空

秋天笼罩郊外巨大的垃圾场
进山的路，孩子也在路过
在你不在的时候
秋天反复路过，抽离以往的秋天

2008.9.2

《秋山打鸟》

益鸟就不要打了吧，如果打益鸟，树都被虫子咬死了，我们就没有净化空气的……绿色东西。
——杜一诺

秋天上山，山路上的小石子
装满你的衣袋
我们的弹弓，就是你从装修工地
捡来的水管支架

鸟头在树枝间转动
羽毛落在浓绿杂草上
看到它们毛茸茸的胸腹
我会心疼吗

滑过灰色天空的大鸟
褐色的斑鸠
看到大如肉鸽的斑鸠
我咽下口水吗

石子撞在黑枝上，声音干脆
细枝间掉下的蓝背小白鸟
掉下陡坡，掉进草丛
看不到，捡不到

老槐树上跳下跳上的喜鹊
花喜鹊，灰喜鹊
戛戛叫的喜鹊
被飞来的石子打中肚子

树枝光秃我看得清楚
可耻的欣快感噌噌涌出
2008.8.24—9.3

《离开玛曲的玛丽》

我们没有谈起玛曲的美
玛丽，我在秋天的雨夜写这首诗
你平安归来，平安离去
“我到了，谢谢你的关心，十月见”
我们没有谈起玛曲的美
你去玛曲，经过黑错，遇见五十辆军车
等待二十分钟，让路
“好吃惊啊”，你的短信说
今天我们没有谈起玛曲的美
你说，没有安全，感觉到紧张
他们对外国人友好
我在回族人的店里，感到他们的不友好
只看他们的眼睛就清楚了
回族人不愿意多说
我们没有谈起玛曲的美
我一直听你说
军队又回来了，我去了奥拉乡
下午三点就返回，安全没有保障
他们被吊针……
我问你，是输液？
是的，你说，那些医生，那些护士
不愿意救治他们
我们没有谈起玛曲的美
你向我祝贺
就要搬新家了，我送给你
我说，这是缎子
缎子，你说，尼泊尔
他们送给活佛，做帽子
也挂在墙上
下次我从法国带给你礼物
我们没有谈起玛曲的美
你说，我四点走，我们去逛逛
明年我的姐姐和妹妹来
她们都是黄头发，绿眼睛
不像我，可以说是新疆人
在街上，人们就要对哈唠哈唠呵呵
我们在黄酒铺
喝下两碗烧开的河州黄酒
你说，如果我在中国搬家
也会选择吉日
我相信这些，我信
我的汉语名字，也要请人算一卦
2008.9.26，秋夜雨

《在母亲家》

吐血的老鼠死在厨房里，血滴在地
在撞倒的擀面杖头
昨夜厨房水龙头水管断掉
遭了水灾

今晚阳台前电脑旁台灯灯座上
我发现老鼠屎
母亲看了，确认是老鼠屎
他来看老鼠屎

已经扫掉了，扫到了垃圾桶
他去玩，我写电子邮件
母亲突然大声呵斥
呵斥他踢掉拖鞋的双脚
2008.9.26

《像冯内古特刚刚说出》

讲师在讲台上讲为什么修改党章
我接通你的电话
一诺要输液，能出来
就去家里拿一本他的书
他的房间，书桌上，一本童话故事

我小声问，你们在哪个诊所
挂断电话，我继续读小说
讲师在讲台上讲为什么修改党章
我往后翻翻，离这篇小说结束
还有三页

继续读小说，我想，我还可以
读两页，至少一页。一边读一边想
读完一页应该用不了多久
读完这页我就溜走

讲师在讲台上讲为什么修改党章
我开始想从后门出去
是不是对他很不礼貌，如果从前门
离开，是不是更不礼貌

又读了一段小说，我想起
这篇小说的名字，欢迎你来猴房
这是一本节译的短篇小说集
作者有两个名字
小库特?冯尼格，库尔特?冯内古特

讲师在讲台上讲为什么修改党章
我默念出小说集的汉译本书名
合上书页，又见到书名
回到你老婆孩子身边去吧
像冯内古特刚刚说出
2008.10.27

《秋岸诗》

新桥以下，一行杨柳身染秋色
深灰的河水，反光，弯曲
席地奔涌，淹没进入河床的车辙
在眼前成为黑铁，卷着浪
一匹马在河滩草丛中甩着尾巴
芦苇金黄，挑着被落日透射
的银白芦花

又一座新桥正在动工，掘出的泥沙
令河水改道，站在护栏顶端
他看到了完整的浪花
再次经过的公园大门，仍不能把他吸引
远处干涸的湖，竖起蓝色围墙
我退上公路中间的黄线只为看到墙的尽头
你去哪里？！

他在路边大声惊问，为什么令我惊怒
河岸广场艳阳当照
他走过铺地红砖，说这些瓷砖好美
还有落叶。他踩着成堆的落叶
听着脚下的声音，喜悦地笑
更多的枯叶还在树上
去年冬天的阳光，照得菩提子多么明亮
2008.11.1-2

《梦见书店》

集贸市场一般的批发市场
楼内的走廊形成环路
在楼上穿过时，可以感到走廊
是三角形，有时是四边形
走廊两边店铺
书店一家挨着一家
每次都走一圈，有时走两圈
每次只进固定的几家书店
看见新到的书
和还没有引进翻译的书
每次差不多都相似
另一次梦里
意外看到成套的书
立刻想买
似乎没有考虑价格
常看到上次或者上上次梦里
见过的书
还放在那里
不知道有没有被尘土弄脏
于是想
可以下一次买下它
这是我反复梦见的书店
我有多久没梦见它了
2008.1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