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人儿

                                    小人儿
小人儿坐在棕榈树撇下的阳光中
微风轻轻摇动着他的黑发
无数颗彩色的星辰悬挂在那
许久不见人迹的岛屿，如今被一阵眼光催醒
小人儿似乎进入一个崭新的世界
陌生的植物敲打着铃铛，花骨朵冒着青气
小人儿的一声哈欠，就把它们送上青天
地狱接纳了这本不安详的礼物
海水涌动着乌黑的魔爪，正伸向小人儿
他的翅膀已被阳光打湿，他留恋着
这样深幽的道径，走不到尽头——
小人儿徘徊着，阳光就越残忍
扔下厚重多变的影，就如风咆哮着走开

小人儿手掰着古老的葵花盘，那早已变黑的石头
渗出一滴滴油脂般的水珠，花蕾在那微笑
知更鸟鸣叫着：小人儿，小人儿……
小人儿慌张，小人儿奔跑，小人儿高喊——
崭新的世界慌张，崭新的世界奔跑，崭新的世界高喊
山谷扬起一阵乳白色的灰尘
一根无名的蔓藤，锁住这个苏醒的世界——
小人儿没有利剑，他只有眼泪，孱弱的凝聚物
沿着蔓藤由上往下，开出一朵朵没有花心的报春花
小人儿扑倒在地，几头野鹿在不远处张望
他还在哭泣，于这座巨大的毫无光亮的森林之中
石头闪烁着黑暗，没有东南西北
小人儿就这般，在回忆的温柔中感叹末世来临

风翻动着森林的扉页，那没有一字的诗篇
——如今，奏不出迷人的乐章，柔软的叶忽上忽下
阻挡了小人儿前行的步伐，他徘徊着——
洪水退去已经几个世纪，谁还在观望——
万物的苏醒？小人儿埋下头，蚂蚁在腐朽的沼泽中筑巢
它们奔波，奔波，高呼着繁荣，只有小人儿无所事事
它们奔波，奔波，一样的调子，泥水分开一条路来
小人儿潜下身来，望见一块黑石从幽暗中来
污垢封住小人儿的思绪，两颗黑色的眼珠子自行脱落
漂浮着，犹如上帝失去的珍宝
在茫茫的大海中，寻不到东方微白

它们奔波，奔波，小人儿静止
他蜷缩成一块无用的石头，哀戚着，没有一个对象
——刺骨的风，在黄土高原诞生——
它们围绕着，围绕着千百年的干涸
围绕着自身，询问一个潮湿的理由
小人儿失去知觉，就在风中紧箍着自己
知更鸟去了，乌鸦降临——
扑腾——扑腾——在森林的另一边
导引着下一次的离巢

小人儿沉睡了，芬香伴随着甘露——
甘露洗礼着冬天的野菊花——
冥冥之中，几颗星辰降落，亮光，忽幽
小人儿抖着星辰，这些梦的产儿
还有谁，还有谁在混乱中享受生命的真
小人儿澎湃着，像冬天的风夏日的雨
没有谁，没有谁，登上这座无人问津的岛屿
时光慢腾腾的，似一位老去的妇人，哭诉着灰暗——

小人儿，小人儿，你还在行走——为何这般行色匆匆？
小人儿，小人儿，地上的枯叶盘旋，你可听见它们在为你歌唱？
这是死的祷告，又是黄昏袅烟中的牧歌，奔腾着，似东海的水
大地禁锢着你的双脚，血液凝固——

小人儿，小人儿，你快醒来——报春花卑微地叫着
它叫着，在微熹之中，光，光，你的手指的方向——
小人儿，小人儿，你要漫游于陈旧的世界中宣召新奇
翩翩落叶扬起的芬香——这是母体的浩大
时光……小人儿，你安静吧！这座巨大的坟墓会飞——会飞……
小人儿，难道你瞧不见大地上高飞的暗影，这忧伤由何而来
你一个漂浮的影——影——这哭泣的黑夜——人子啊——
人子——你就原谅这荒唐的世界，冷眼瞧着，那些巨大的机器轰鸣
小人儿，小人儿，送你一朵灿烂的野菊花，那是空气中洋溢的金黄
这是金子，从上帝手中垂落的金子，你捧着它，捧住——
小人儿，那便是你的路，通向虚无的真实必经的河流——
知更鸟来了，小人儿，请你安睡在没有花蕾的花朵中——
安睡——安睡——谁的声音这般憔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