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存是严肃的问题但是存在于生命的诗歌却是更加严肃的于我我的路宁愿泥泞也不能没有我自身的存在

短松冈

上一篇 / 下一篇 2008-10-08 13:08: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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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怎地，贩酒一下就从外地跌落他久已未回的短松冈。可是，贩酒这一跤摔得很重，后腚右半边最先着地，在接触的刹那简直是火燎电劈，贩酒就消那么一摸，皮肉就与乌黑的长裤一同滑落，八字浓缩就是：毛之不在，皮之附焉？贩酒装作很坚强，用手拍拍右边后腚的尘土，一瘸一拐地向前行走，口还忍不住咒骂，是谁做这么有损道德的事情，让我回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话还没说完，一吨重的鸟屎就往贩酒的头顶上砸，贩酒斜看着天空，没有瞧见那只拉屎的鸟，只发现：夕阳在极度愤怒之中，万丈金光直穿紫黑色云霞而过，似佛祖如来从天而降时宏伟壮丽。为此贩酒心生歪念，我难道是如来不成？可在贩酒的左眼珠子逆时针轮上半圈之后，他又嘀咕道，倘若我是如来，怎么可能如这般困苦来到这破烂不堪、不见天日的短松冈？如果这就是如来，我倒情愿是现在这幅模样，作一酒贩浪迹天涯，渴了喝酒；饿了喝酒；累了还是喝酒，喝完酒要在哪睡就在哪睡，连衣服都不用脱，和衣而睡多暖和。床随便选择，要么是那离金光闪闪的故宫十丈之外的广场，又或是那江南小家碧玉的闺房香窗之下。这般自在，岂是这无能的如来所能享受的？极乐世界，还抵不上我贩酒的一口唾沫星子！话刚完，贩酒满口的天罡正气就直扑夕阳而去。贩酒正兴致处，这才发现两股之下凉风飕飕，那股破股之痛才缓缓从大地升起，直至贩酒时而坚强时而脆弱的心脏，于是贩酒摸着胸口如东施一般向短松冈的深处走去，而天也黑了过去，像这般贩酒的双眼。
短松冈的房舍稀稀落落，跟贩酒离开是模样无二。风还是那风，阴凉……
映入眼帘的是贩酒儿时最亲密的伙伴，这就是村口那一间年久失修的无性别茅舍，贩酒以它为伴是有深层历史背景的。贩酒蹲在那方要断裂的横木上若有所思，若非贩酒在外风餐露宿导致体重骤减于达标水平之下，那掉进万丈深渊断是必然事件。一刻过后，贩酒还蹲在那块历史悠久满脸斑驳的横木之上，那遥远的儿时瞬间近在咫尺——在这般模样的黄昏，贩酒瘦小的身躯，躲过狭长幽深的小巷，猫着身穿过两排比他高达许多倍的老槐树下，在夕阳尽最后一口气猛然吸干大地的时刻，贩酒推开半拉子门，低着头弯下腰要出恭时，从隔壁偏远的横木上掷来一声尖锐的女高音，随而是落水之声，那噗通声优美至极，如勃拉姆斯的第三交响曲，伴随着肉身划出的弧线，贩酒也落下忧伤庞大的排泄物，这坚硬如石的物体击打在水面上形成完美的晕发出比刚才女高音还要尖锐的声音，一听，就知是平日里贩酒父母不给他身体注水的缘故。这有声的反抗，有谁听见？那被老槐树挡住丢了半边老脸的夕阳，在云里头还呼风唤雨，短松冈的西半边此时正被雨淋，犹如一张皱黄的草纸在风雨中忽上忽下，转而由于体重过大，便一动不动像那被抽干最后一口气的老黄牛，挺着僵硬的尸首面对苍茫茫一片的天地，毫无反应。
贩酒沉浸在伟大的回忆当中，还不得不向右撅起屁股，因为贩酒总觉得伤口在凉风之中会愈合得更快，就好像酒都要藏在深深的地窖中才可见幽香一样。若不是这金科玉律，贩酒绝对不会在外十年每夜睡觉之前都要选择一块上好的黄土地，挖上一个一米深的坑，把仅剩次日一口的酒埋下。千万不要小看这一口酒的承受力，贩酒正是把这一口酒分成了千万口，在夜半歌声的孤独当中，对篝火不眠之时，才勉强维持过去。虽时贩酒，可货存只有当初离开短松冈的一壶而已。他滴酒未丢，滴酒未失，全都在腹中储藏罢了。
贩酒不知在这茅舍呆了多久，一个短暂的世纪呢，还是漫长的一刹那。直到两股战战才把他从遥远的回忆之中唤醒。贩酒睁开迷蒙的双眼，拉上破损无样的短裤，走出他的温柔之地，两泪滑过脸颊掉进茅舍，鸦雀无声。
贩酒拖着受伤的两股向村舍迈进，这久违了的故乡，为何还这般优雅；那位姑娘，是否还与她的油纸伞相依为命？三三两两的灯火，透过树丛瞧见了模样更加丑陋的贩酒，贩酒像一大一小两个扁圆叠起来的雕像移动着，这让那些刚要进窝的鸡、鸭、鹅以为地震将至，都惶恐不安了起来，主人不知牲畜之意，野蛮而又倔强地用扫帚把它们赶回了窝。
贩酒记得村子第一间房屋是他儿时为数不多要好的伙伴谷有的家，凭着久离的幸喜，贩酒正要迈进谷有的门槛。一个八岁模样正青春年少的男孩却撑着腰从中阻拦，宏伟的影子还盖住了贩酒，语出不凡的说，乞丐与狗不能入内。混着这掷地有力的声音，拖着布鞋的谷有从牲口房走来，走进一看，才发现是背井离乡多年的贩酒，于是就粗口对儿子说，这是你的饭救叔，秧有过来，乖，贩酒叔给你糖吃。声音还没飘远，秧有就已经走到贩酒的身前，嘴里还在嘟噜着——这明明是要饭的啊！怎么会有糖给我吃呢，还说是贩酒叔？不信！一听要糖，贩酒只好四下扯着衣服，那原本因为接受了灯光而变得有些许明亮的扁圆的脸，此刻一下子就刷成了乌黑。贩酒这才吐出几个字，糖……糖……没有，但是还有点酒，你会喝么？这声音低极了，差点就被那些鸡的啼叫声给掩埋了，不过耳尖的秧有还是听见了，秧有接过那肮脏的酒壶，把它竖上了天，才吸得那么一口溪水细流，真酸！谷有，酒有这么酸的么？秧有直呼父亲的名字，瞪着眼看住贩酒，又说到，骗子，死要饭的，走，出去……出去……
贩酒自知理亏，悻悻然地离开，谷有二话没有任其瘦弱的身影飘出自家大门。贩酒晃悠悠低走进那条幽深的小巷，青苔的味道还是那么刺鼻，似乎几百年没有人从这走过，更不用说清扫一番了。迎面而来四个不修边幅、二九模样之人，他们的脑海中第一次不谋而合地认为：如此消瘦，走路婀娜多姿之人，定是妙龄十八之少女，莫不是那妞？心有动，脚下便更加麻利。等他们走进一瞪眼，惊叹之声不由脱口而出，这不就是那偷人家醋，硬说醋是酒的，然后被人赶出短松冈的臭贩酒么？你不是死了，这般模样，难不成刚从地底下爬上来？鬼不鬼，人不人的，吓着我们了，赔钱！
贩酒心惊胆战，虽说是久经战场，以寡敌众居多，但贩酒心气儿不见长足，连胆形儿却见变小。贩酒以先见之明，欲夺足而去，然两股站站，怎能飞出这四人的掌心？这四个不修边幅之人，按住贩酒就是手打脚踹，那气势汹汹如山洪爆发、水泻如瀑、天崩地裂，贩酒此时在他们眼里何止是人，简直是那饿虎下山吃人哪！于是，心照不宣往狠里打。他们越是往狠里打，贩酒就越是往死里呼喊救命。虽有几个短松冈的乡邻手持木棒气势汹涌而至，但仔细一看才认出是那多年未见的贩酒，鉴于他以往的不良表现，就都收住了气势，作壁上观；再加上是横行乡里的新生代“四大金刚”，就忍住呼吸，任他们以强欺弱了。那些白日里劳作累了的壮汉，都丢下木棒，打着哈欠回家谁上他娘的一觉，谁还管这档子无聊鸟事？
这几个不修边幅之人在众目睽睽之下，其势更加汹涌澎湃了，捡起那些被丢弃的木棒就往贩酒身上砸，贩酒不吭声了，只是下意识地抱住那肮脏透顶的酒壶；要么就是毫无归家之感，心灰意懒之余等待死神降临。然而，他的心中冒出一个模糊的身影——少年时，在这出现过一个撑着油纸雨伞的，结着丁香一样忧愁的姑娘。贩酒猛然醒来，趁四大金刚喘息之时，强忍着疼痛跑到了短松冈的晒谷坪。贩酒立在晒谷坪的中央，如野兽般吼叫了起来，地动山摇，天地因之变幻，云起云涌；他的生命愤怒了，这犹如闪电般的愤怒激怒了贩酒，贩酒的身体开始膨胀，俱而胀大，四肢也雄伟了起来，贩酒如一道闪电照亮了整个短松冈，他的怒气冲天，可是后腚的伤口也随之胀大，疼痛感更加强烈了，伤口扯住了贩酒的大动脉，在太阳穴上凸起一个硕大的包，血红黑紫。这恐怕就是与生俱来的挥之不去，即使由人成兽，那伤痕是你的，终归还是你的。
短松冈的村民全都醒来，那些跟随他们一起跑动的人此时目瞪口呆，他们俨然是被吓呆了，手挥在半空又停住不下；嘴巴张开成一O形，却没有声音。不过一些大胆的还是拿了绳子，奔向晒谷坪。那四大金刚，也并非等闲之辈。他们八只手掌成罗汉塔叠在一处，口中念着咒语，顿时天崩地坼，雷电闪鸣，大雨呼啦啦地直打在众山与短松冈之上。四大金刚如基因突变，有的变成长颈鹿，有的成了狼，当然还有山羊的。野兽大战，至此拉开序幕，观众惊讶无比，又恐惧无比。刹那间，电光石飞，四只庞然大物冲向同是庞然大物的贩酒，不消一瞬，贩酒又遭惨败。气愤的有点疯狂的四大金刚硬是把贩酒抛进了池塘，这真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成群的鱼儿在路上翻腾，这可乐坏了成群的短松冈村民。那些口口声声说要绑贩酒见官的人，此时都情不自禁地扔掉绳子，拖儿带女地抢捡起鱼来了，最后因为仅剩的一条一厘鲤鱼的归属问题，短松冈的两大家族——贩、买两族在刀光剑影当中，一个个像死鱼一样躺在大路中央，有出气，没进气，不过还算万幸没有人亡之灾。
在池塘中，贩酒面朝大地，淤泥与水从他的口鼻耳中鱼贯而入，贩酒如一只四脚朝天的蝌蚪一般在四大金刚的压迫之下，吃尽泥巴。贩酒呼吸不得，动弹又不得；憋着气，又把肚子胀痛，不憋气，脑颅又因气愤而至胀裂。这般矛盾之中，贩酒的身体只好缩小，他费去残余的力量才勉强从口中挤出两个汉字——投降。四大金刚降魔有功，都变回原来模样，摩拳擦掌离开了池塘，在接受村民的瞻仰之后走进了幽深的小巷，又开始了偷鸡摸狗的平凡而浪荡的生涯。
池塘的水又涨了起来，贩酒也不知道在这昏死过多久，他像一片老槐树的枯叶漂在亮晶晶的水面上，从远处看确实是只蝌蚪，不过从近处看他还是贩酒。那只肮脏的酒壶在不远处漂浮，想借助水的浮动向岸上爬去，可它始终无法得逞。贩酒又不知怎的，从昏死中醒来，四下一搜寻，一把抓住那跟他一样丑陋的酒壶，踹进怀中。
贩酒颤颤抖抖地爬出池塘，然后踉踉跄跄乘着记忆的暗光来到了久别的家门口。大门紧锁，两个凶猛的守门神左右对立，吓得贩酒大汗淋漓，以为那四大金刚又下凡而来，阻挡他再入家门。宁神片刻后，贩酒才敲了敲门，门无应；贩酒就闯开了嗓门大叫，爹，快开门，给壶酒喝！门里飞出一句彪悍的男高音：今年，收成不好；无谷，酒未酿！要喝，死去那边地下泉里喝去！别再回来丢人现眼遭人生厌！畜生！呸……
贩酒没再出声，口中喃喃——命中无酒，有水亦可，然后拖着双脚走了。家没回成，酒没要到，倒是得到一句肺腑之言。贩酒走了，带着“不知怎地”的心情走到那股地下泉边，拿起酒壶装起泉水来。这时，短松冈的东边传来那茅舍半拉子门被风推响的哀鸣声，老槐树的枯叶一片一片落在这肮脏的地下泉中，当然也有些落在了贩酒的脚下，风呼呼的，不知怎的这般猛烈！
贩酒把酒壶揣进怀里，向西而行唱起：短松冈，莫回头。人生莫不是一条道，幽幽长长，岂能盼尾顾首？短松冈，莫回头……短松冈……
那边四大金刚坐在短松冈最高处，听见贩酒嘶哑的歌声讥笑到：喂！走在短松冈西边的莫不是那幽幽长长的妞，又莫不是那臭臭脏葬的贩酒？贩酒不回头，依旧向西行……
此去经年，贩酒更名贩水，在人间一去不复返……

（完） 08 10 5
附录：此篇小说，乃依据我凌晨之梦写作而成，后半段有些改动，纯属为情节发展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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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典发布于2008-10-08 13:31:56: 字太小了，帮你放大点
短松冈
不知怎地，贩酒一下就从外地跌落他久已未回的短松冈。可是，贩酒这一跤摔得很重，后腚右半边最先着地，在接触的刹那简直是火燎电劈，贩酒就消那么一摸，皮肉就与乌黑的长裤一同滑落，八字浓缩就是：毛之不在，皮之附焉？贩酒装作很坚强，用手拍拍右边后腚的尘土，一瘸一拐地向前行走，口还忍不住咒骂，是谁做这么有损道德的事情，让我回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话还没说完，一吨重的鸟屎就往贩酒的头顶上砸，贩酒斜看着天空，没有瞧见那只拉屎的鸟，只发现：夕阳在极度愤怒之中，万丈金光直穿紫黑色云霞而过，似佛祖如来从天而降时宏伟壮丽。为此贩酒心生歪念，我难道是如来不成？可在贩酒的左眼珠子逆时针轮上半圈之后，他又嘀咕道，倘若我是如来，怎么可能如这般困苦来到这破烂不堪、不见天日的短松冈？如果这就是如来，我倒情愿是现在这幅模样，作一酒贩浪迹天涯，渴了喝酒；饿了喝酒；累了还是喝酒，喝完酒要在哪睡就在哪睡，连衣服都不用脱，和衣而睡多暖和。床随便选择，要么是那离金光闪闪的故宫十丈之外的广场，又或是那江南小家碧玉的闺房香窗之下。这般自在，岂是这无能的如来所能享受的？极乐世界，还抵不上我贩酒的一口唾沫星子！话刚完，贩酒满口的天罡正气就直扑夕阳而去。贩酒正兴致处，这才发现两股之下凉风飕飕，那股破股之痛才缓缓从大地升起，直至贩酒时而坚强时而脆弱的心脏，于是贩酒摸着胸口如东施一般向短松冈的深处走去，而天也黑了过去，像这般贩酒的双眼。
短松冈的房舍稀稀落落，跟贩酒离开是模样无二。风还是那风，阴凉……
映入眼帘的是贩酒儿时最亲密的伙伴，这就是村口那一间年久失修的无性别茅舍，贩酒以它为伴是有深层历史背景的。贩酒蹲在那方要断裂的横木上若有所思，若非贩酒在外风餐露宿导致体重骤减于达标水平之下，那掉进万丈深渊断是必然事件。一刻过后，贩酒还蹲在那块历史悠久满脸斑驳的横木之上，那遥远的儿时瞬间近在咫尺——在这般模样的黄昏，贩酒瘦小的身躯，躲过狭长幽深的小巷，猫着身穿过两排比他高达许多倍的老槐树下，在夕阳尽最后一口气猛然吸干大地的时刻，贩酒推开半拉子门，低着头弯下腰要出恭时，从隔壁偏远的横木上掷来一声尖锐的女高音，随而是落水之声，那噗通声优美至极，如勃拉姆斯的第三交响曲，伴随着肉身划出的弧线，贩酒也落下忧伤庞大的排泄物，这坚硬如石的物体击打在水面上形成完美的晕发出比刚才女高音还要尖锐的声音，一听，就知是平日里贩酒父母不给他身体注水的缘故。这有声的反抗，有谁听见？那被老槐树挡住丢了半边老脸的夕阳，在云里头还呼风唤雨，短松冈的西半边此时正被雨淋，犹如一张皱黄的草纸在风雨中忽上忽下，转而由于体重过大，便一动不动像那被抽干最后一口气的老黄牛，挺着僵硬的尸首面对苍茫茫一片的天地，毫无反应。
贩酒沉浸在伟大的回忆当中，还不得不向右撅起屁股，因为贩酒总觉得伤口在凉风之中会愈合得更快，就好像酒都要藏在深深的地窖中才可见幽香一样。若不是这金科玉律，贩酒绝对不会在外十年每夜睡觉之前都要选择一块上好的黄土地，挖上一个一米深的坑，把仅剩次日一口的酒埋下。千万不要小看这一口酒的承受力，贩酒正是把这一口酒分成了千万口，在夜半歌声的孤独当中，对篝火不眠之时，才勉强维持过去。虽时贩酒，可货存只有当初离开短松冈的一壶而已。他滴酒未丢，滴酒未失，全都在腹中储藏罢了。
贩酒不知在这茅舍呆了多久，一个短暂的世纪呢，还是漫长的一刹那。直到两股战战才把他从遥远的回忆之中唤醒。贩酒睁开迷蒙的双眼，拉上破损无样的短裤，走出他的温柔之地，两泪滑过脸颊掉进茅舍，鸦雀无声。
贩酒拖着受伤的两股向村舍迈进，这久违了的故乡，为何还这般优雅；那位姑娘，是否还与她的油纸伞相依为命？三三两两的灯火，透过树丛瞧见了模样更加丑陋的贩酒，贩酒像一大一小两个扁圆叠起来的雕像移动着，这让那些刚要进窝的鸡、鸭、鹅以为地震将至，都惶恐不安了起来，主人不知牲畜之意，野蛮而又倔强地用扫帚把它们赶回了窝。
贩酒记得村子第一间房屋是他儿时为数不多要好的伙伴谷有的家，凭着久离的幸喜，贩酒正要迈进谷有的门槛。一个八岁模样正青春年少的男孩却撑着腰从中阻拦，宏伟的影子还盖住了贩酒，语出不凡的说，乞丐与狗不能入内。混着这掷地有力的声音，拖着布鞋的谷有从牲口房走来，走进一看，才发现是背井离乡多年的贩酒，于是就粗口对儿子说，这是你的饭救叔，秧有过来，乖，贩酒叔给你糖吃。声音还没飘远，秧有就已经走到贩酒的身前，嘴里还在嘟噜着——这明明是要饭的啊！怎么会有糖给我吃呢，还说是贩酒叔？不信！一听要糖，贩酒只好四下扯着衣服，那原本因为接受了灯光而变得有些许明亮的扁圆的脸，此刻一下子就刷成了乌黑。贩酒这才吐出几个字，糖……糖……没有，但是还有点酒，你会喝么？这声音低极了，差点就被那些鸡的啼叫声给掩埋了，不过耳尖的秧有还是听见了，秧有接过那肮脏的酒壶，把它竖上了天，才吸得那么一口溪水细流，真酸！谷有，酒有这么酸的么？秧有直呼父亲的名字，瞪着眼看住贩酒，又说到，骗子，死要饭的，走，出去……出去……
贩酒自知理亏，悻悻然地离开，谷有二话没有任其瘦弱的身影飘出自家大门。贩酒晃悠悠低走进那条幽深的小巷，青苔的味道还是那么刺鼻，似乎几百年没有人从这走过，更不用说清扫一番了。迎面而来四个不修边幅、二九模样之人，他们的脑海中第一次不谋而合地认为：如此消瘦，走路婀娜多姿之人，定是妙龄十八之少女，莫不是那妞？心有动，脚下便更加麻利。等他们走进一瞪眼，惊叹之声不由脱口而出，这不就是那偷人家醋，硬说醋是酒的，然后被人赶出短松冈的臭贩酒么？你不是死了，这般模样，难不成刚从地底下爬上来？鬼不鬼，人不人的，吓着我们了，赔钱！
贩酒心惊胆战，虽说是久经战场，以寡敌众居多，但贩酒心气儿不见长足，连胆形儿却见变小。贩酒以先见之明，欲夺足而去，然两股站站，怎能飞出这四人的掌心？这四个不修边幅之人，按住贩酒就是手打脚踹，那气势汹汹如山洪爆发、水泻如瀑、天崩地裂，贩酒此时在他们眼里何止是人，简直是那饿虎下山吃人哪！于是，心照不宣往狠里打。他们越是往狠里打，贩酒就越是往死里呼喊救命。虽有几个短松冈的乡邻手持木棒气势汹涌而至，但仔细一看才认出是那多年未见的贩酒，鉴于他以往的不良表现，就都收住了气势，作壁上观；再加上是横行乡里的新生代“四大金刚”，就忍住呼吸，任他们以强欺弱了。那些白日里劳作累了的壮汉，都丢下木棒，打着哈欠回家谁上他娘的一觉，谁还管这档子无聊鸟事？
这几个不修边幅之人在众目睽睽之下，其势更加汹涌澎湃了，捡起那些被丢弃的木棒就往贩酒身上砸，贩酒不吭声了，只是下意识地抱住那肮脏透顶的酒壶；要么就是毫无归家之感，心灰意懒之余等待死神降临。然而，他的心中冒出一个模糊的身影——少年时，在这出现过一个撑着油纸雨伞的，结着丁香一样忧愁的姑娘。贩酒猛然醒来，趁四大金刚喘息之时，强忍着疼痛跑到了短松冈的晒谷坪。贩酒立在晒谷坪的中央，如野兽般吼叫了起来，地动山摇，天地因之变幻，云起云涌；他的生命愤怒了，这犹如闪电般的愤怒激怒了贩酒，贩酒的身体开始膨胀，俱而胀大，四肢也雄伟了起来，贩酒如一道闪电照亮了整个短松冈，他的怒气冲天，可是后腚的伤口也随之胀大，疼痛感更加强烈了，伤口扯住了贩酒的大动脉，在太阳穴上凸起一个硕大的包，血红黑紫。这恐怕就是与生俱来的挥之不去，即使由人成兽，那伤痕是你的，终归还是你的。
短松冈的村民全都醒来，那些跟随他们一起跑动的人此时目瞪口呆，他们俨然是被吓呆了，手挥在半空又停住不下；嘴巴张开成一O形，却没有声音。不过一些大胆的还是拿了绳子，奔向晒谷坪。那四大金刚，也并非等闲之辈。他们八只手掌成罗汉塔叠在一处，口中念着咒语，顿时天崩地坼，雷电闪鸣，大雨呼啦啦地直打在众山与短松冈之上。四大金刚如基因突变，有的变成长颈鹿，有的成了狼，当然还有山羊的。野兽大战，至此拉开序幕，观众惊讶无比，又恐惧无比。刹那间，电光石飞，四只庞然大物冲向同是庞然大物的贩酒，不消一瞬，贩酒又遭惨败。气愤的有点疯狂的四大金刚硬是把贩酒抛进了池塘，这真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成群的鱼儿在路上翻腾，这可乐坏了成群的短松冈村民。那些口口声声说要绑贩酒见官的人，此时都情不自禁地扔掉绳子，拖儿带女地抢捡起鱼来了，最后因为仅剩的一条一厘鲤鱼的归属问题，短松冈的两大家族——贩、买两族在刀光剑影当中，一个个像死鱼一样躺在大路中央，有出气，没进气，不过还算万幸没有人亡之灾。
在池塘中，贩酒面朝大地，淤泥与水从他的口鼻耳中鱼贯而入，贩酒如一只四脚朝天的蝌蚪一般在四大金刚的压迫之下，吃尽泥巴。贩酒呼吸不得，动弹又不得；憋着气，又把肚子胀痛，不憋气，脑颅又因气愤而至胀裂。这般矛盾之中，贩酒的身体只好缩小，他费去残余的力量才勉强从口中挤出两个汉字——投降。四大金刚降魔有功，都变回原来模样，摩拳擦掌离开了池塘，在接受村民的瞻仰之后走进了幽深的小巷，又开始了偷鸡摸狗的平凡而浪荡的生涯。
池塘的水又涨了起来，贩酒也不知道在这昏死过多久，他像一片老槐树的枯叶漂在亮晶晶的水面上，从远处看确实是只蝌蚪，不过从近处看他还是贩酒。那只肮脏的酒壶在不远处漂浮，想借助水的浮动向岸上爬去，可它始终无法得逞。贩酒又不知怎的，从昏死中醒来，四下一搜寻，一把抓住那跟他一样丑陋的酒壶，踹进怀中。
贩酒颤颤抖抖地爬出池塘，然后踉踉跄跄乘着记忆的暗光来到了久别的家门口。大门紧锁，两个凶猛的守门神左右对立，吓得贩酒大汗淋漓，以为那四大金刚又下凡而来，阻挡他再入家门。宁神片刻后，贩酒才敲了敲门，门无应；贩酒就闯开了嗓门大叫，爹，快开门，给壶酒喝！门里飞出一句彪悍的男高音：今年，收成不好；无谷，酒未酿！要喝，死去那边地下泉里喝去！别再回来丢人现眼遭人生厌！畜生！呸……
贩酒没再出声，口中喃喃——命中无酒，有水亦可，然后拖着双脚走了。家没回成，酒没要到，倒是得到一句肺腑之言。贩酒走了，带着“不知怎地”的心情走到那股地下泉边，拿起酒壶装起泉水来。这时，短松冈的东边传来那茅舍半拉子门被风推响的哀鸣声，老槐树的枯叶一片一片落在这肮脏的地下泉中，当然也有些落在了贩酒的脚下，风呼呼的，不知怎的这般猛烈！
贩酒把酒壶揣进怀里，向西而行唱起：短松冈，莫回头。人生莫不是一条道，幽幽长长，岂能盼尾顾首？短松冈，莫回头……短松冈……
那边四大金刚坐在短松冈最高处，听见贩酒嘶哑的歌声讥笑到：喂！走在短松冈西边的莫不是那幽幽长长的妞，又莫不是那臭臭脏葬的贩酒？贩酒不回头，依旧向西行……
此去经年，贩酒更名贩水，在人间一去不复返……

（完） 08 10 5
附录：此篇小说，乃依据我凌晨之梦写作而成，后半段有些改动，纯属为情节发展需要

在宥发布于2008-10-10 11:13:33: 谢谢
谢谢杨兄！你能不能做个评论啊/

杨典发布于2008-10-10 11:36:27: 好，评论一下
梦境多于语境。叙述得很好。若能再发展一些故事就更好了——我的意思是说：不单从作者主观的角度，而多写一些旁观的事物。

个见，仅供参考。

在宥发布于2008-10-11 13:43:42: 嘿嘿那只是个梦梦仅是主观的不过我自己也会想更加充实点我会挖掘主题的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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