矫情

多么矫情，我在纸上写:
"我差点儿死了"
差点儿，就是没有，就是差很多
就是不值一提

就是没有惊叫，没有语无伦次的电话
就是没有面无表情的警察和手指冰凉的医生
也没有议论纷纷，评头论足的观众和谎言一样洁白的盖住真相和乱象的床单
就是无需拉响警笛，接连闯三个也许更多红灯
就是一切仍然按部就班，争分夺秒

就是不用花二百块钱雇四个人用整个下午按罗盘敲定的方向毁一片庄稼，刨一个方方正正的坑
也不用把河岗上那棵长了四十年还能再长四十年原本计划盖婚房用的的杨树放倒，连夜锯开，刨平
就是不会为在三十瓦的昏暗的灯下继找不到墨斗之后找不到铅笔而生气，上火，吆五喝六
就是可以省下几枚钉子，多收二两小麦或苞谷

就是没有送行的一千响鞭炮和伤心欲绝而终究未绝的父母
就是不用像犯了错一样对在街上遇到的每一个人磕头
就是没有此起彼伏的唱歌一样的哭声
就是无需让忘记的人想起，让不认识的人去追问:那是谁
就是爱，愤怒和慈悲仍要装在帆布外套的口袋里，无法展示，炫耀，降价，挥霍和浪费

就是不用拿着烟酒到镇上去请郭老大的乐队，并讨价还价
就是没有锣鼓，笙，唢呐和被憋得通红的脸
就是不用租赁桌椅板凳以及上家用过还没洗的锅碗瓢盆
就是不会有一缸，一斗和一马勺需要用塑料袋分好从村西头开始挨门挨户送的剩菜
也不会有被一个正在换牙的孩子咬了一口就扔掉的还沾有血丝的馒头
就是仍需吃饭，睡觉，工作，结婚，适当的快乐，悲伤和麻木不仁
就是还要在热热闹闹的繁华里悄无声息的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