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只猫

半只猫

　　推开门，这里有一个空间，空间里无一物。灯火将地板照得发亮，在对面的墙角有一个洞，洞里藏着猫。

　　我想到在我踏入这个房间之前，我在另一个更大的空间中，那是整个夏天。那里也有一个洞，洞中飞出一只母鸟在墙上挣扎，仿佛被黑暗所伤。我将它放在我的手掌中，它的翅膀依旧在拍打，缓慢而有节奏，是死亡的节拍。我感到整个夏季的傍晚只是一个沉闷的空间，这里栖息的鸟都已沉寂，在忍受着黑暗，而不是栖于其中。

　　猫匿于洞中，盯着我的脚，它只能看到我的脚，它的注意力却是我整个的人。我感到它恐惧，但它却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它认为我不知那里有一个洞更不会认为它藏在洞中，它想我在这空间中一无所获后便会熄灯离开。还没有什么人真正了解过这只猫，严格地说它只是半只猫，并非身体意义上的半只，而是一只原始的猫分裂成了两只。另一只在一个抽象空间中匿于黑暗里，沉睡于其中。这一只和它形成一个对照，这只能将那只唤出。

　　谁都很难说出在身边是否潜伏着一只猫，它如此有耐性地等待，甚至可能潜伏一辈子，在某个合适的时机发起袭击。它有时会袭击你的睡眠而成为一个梦，可不能仅仅相信那是一个梦，因为在梦中已被它控制。我真正害怕的就是那只藏于黑暗中的猫，它和我周璇的时日已久，它给我带来如此死寂的夜晚。

　　我跺了一下脚，房间中发出回响；我咳一声，声音嘶哑。那洞中之猫终于从洞中冲出向我扑过来要抓我，瞬间我发现这是一只无眼的猫，不是瞎眼，而是根本没有长眼睛，它靠别的器官感受我，也许是嗅觉，它如狼一般企图将我撕裂。幸亏我穿的是皮靴，没有被抓穿，只是在靴子上留下了几个爪印。它退后到墙脚的中央，毛竖起，它如此恐惧我。我一点也不怕它，我担心的是另一只突然从空间中跃出抓我的脸。我故意抖一下右脚吓它，它飞奔到我右侧飞跃向我，我右手臀一挥将其反扔到墙上，它发出一声惨叫，又重重摔回地面。此时我恍然间有一种认识，所有兽是一样的，这不是一只猫，而是一头兽。它又藏回洞中，但我变得气愤。房间又瞬间寂静，那个墙洞没有多深，我后退几步稍微弯腰看，没有看到它，它几乎退却到贴到洞壁上了。我趴在地上，洞里什么也没有，刚才发生的一切仿佛只是个幻想。那里的确什么也没有，只是一个洞。这只猫已藏到黑暗中，可能便是那一只的显现。一种不安使我静不下来，刚才是多好的时机我应杀灭它。之后它某时又会向我发起攻击。我曾听得有曾如我一般遭遇的人告诉我，这许多的猫都是一只分裂成两只，两只分裂成四只；四只合成两只，两只又合成一只。它随时可能出现，它藏起来却让我更加警惕，但有什么办法！

　　我熄了灯合上房间的门，在夏季暖和的夜晚中行走在旷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