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十多年前，我与同寝室的来自宁夏的写小说的马同学就海子自杀的价值争论了半晚上，我说无价值，他说有价值，各说各的理由，一直到理由都说完了，仍无胜负，不得不使出瘪三的无赖招数，他说：“你狂妄”，我说：“你白痴”，正在不可开交时，写小说的“山东小汉”（我原以为山东男子个个都是武二郎样的大汉，他却又矮又瘦）刘同学大吼一声：“两个混账东西，别搅扰俺的好梦！”于是我俩只好气鼓鼓地睡了，第二天请一个研究现代文学的名教授评判，没想到他慢吞吞说出四个字：“继续争吧”。

张中行先生在《孙以悌》一文中说：“一个青年人自杀，不是什么奇怪事，理想与现实距离太远，多数人能忍，可以敷衍过去，少数人不能忍，只得以逃离现实了之。逃离，是怯懦的表现还是刚强的表现呢？情况万变，看法不同，很难说。”我觉得人来到了世上，活着是一种责任，要为那些养育自己、牵挂自己、关爱自己和依赖自己的人努力地活下去。据说海子生于安徽农村，父母都是地道的农民，15岁考入北京大学，那是多么光宗耀祖的事情，承载着父母多么巨大的希望啊，然而因为自己一时的脆弱，致使双亲肝肠寸断、老无所依，我以为是有些不孝的。

我在《与ｊ君关于现代诗的一次对话》中说过：“无论你走哪条路，必须要有自己的特点，时间只会留下有特点的东西，它才不管今天热闹与否，如果没有特点，十年后就什么也不是了。”换句话说，一个写诗的人在诗歌中的位置，看他在思想上走了多远，形式上有何创新。我找出万夏、潇潇主编，四川教育出版社出版的《后朦胧诗全集》，里面收有海子25首诗，认真地读一遍，好像在以上两个方面都不突出，可以说对诗歌本身的供献并不大。不过，他的死可以作为反面的镜子，当生活中遇到重压时，一定要走与他相反的路，坚持活下去。我们可以悲哀他，切不可效仿他。杜牧有言：“后人哀之而不鉴之，亦使后人而复哀后人也。”

本来生者没有资格对死者指手画脚，但我至今仍不肯定海子的行为。可惜他没有岛子运气，岛子卧在铁轨上，被一个农民背回来了，后来写了不少诗，特别是翻译的不少自白派的诗，我至今爱读。

二〇〇九年二月二十八日

附记：今天从同室的吕同学得知这文中的马同学因肝癌去世了，几个小时我无语的傻坐着，我不明白为什么有才华的人偏偏命短，他是回族，他是深信真主的，为什么真主不保佑他呢？同时得知这文中的山东“大汉”近年在《当代》、《十月》等刊物发表小说多篇，其中《头一个架子》同获山东、河南两省青年文学奖。

我是常人，做不到范仲淹的“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姑将这一悲一喜并记于此，这也是我逝去的生命的一缕痕迹，也算是“为了忘却的纪念”吧。夫复何言哉……

二〇〇九年八月十八日　方悄补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