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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鼓
回到那片黑里
我还是想回到那片黑里
说不清是某个地方
但它真实存在我的思想里
也许有一堵歪歪斜斜的墙
有两三棵老了的杨树
有个简单的邮筒一样的小庙
一条小路恰好穿过那里
带着荒草们奔向远处
天空像瓦片覆盖住人间
我却叫不出人间的名字
我只是想回去
回到那片黑里
我强烈地有种撕碎了的想念
你就在那路的尽头
你使我辨认出了黑和对我的吸引
2017.1.9
镜子
喜欢照镜子，因为
独一无二属于我的脸
习惯别人看着它喊出名字
感谢它跟我一起，在这个人间走过
它消失的那一天，我会义不容辞跟它一起
爆竹升起，春风送暖
所有严寒和冰雪都躲得远远地
我呆过的地方，河流都将明亮
它们都是我用过的镜子
镜子不语，我的名字在史书的一角
被誉为诗人二字，仅此而已
剩余太阳般的传奇，被时间的黑色物质
一点点吞噬。腐烂必将使我以另一种形式存在
我喜欢的镜子
因为你，它还在
2017.1.3
乌鸦，战斗机一样飞过
很久没看到过乌鸦
这似乎成了一种渴念
它去了哪里
以至于老家门前的森林集体死去
思念到一定时候
也许就是醒来的预言
一只乌鸦在头顶战斗机一样飞过
它身后本可以留下一道白线
却很快就被雾霾隐没
而我知道从此以后
我会用尽一生去寻找它
它银一样的光辉
将在多少年后的多少年再现？
或者怀念到某些时候
就终于理解：有些怀念
并没有被怀念。只是孤独如月
我跟你遇见，只是一晃而过
2017.1.11
我是这个世界的废墟
当死亡降临，风把我吹得干干净净
我的那些声音那些脚步
瞬间都不见了。我期待那一刻
在哭泣人们的头顶上方，亲眼目睹
死亡按住废墟的手和脚
那一具我曾用来拥抱的肉体
躺在那里，等待被推走
在没被处理前，他身下的那块门板
就是没关起的宇宙
死亡面前，任凭满世界都打开着
没有一丝风来惊动
仿佛他根本就没存在
形态如此自然，叫你不自觉地盯住
不相信他就是，曾经也高高跳起的生命
2017.1.4
蓬蓬香
从古代门板的刻画里生出
在接近春天的黑夜
瞎子都能闻到那股浓香
不见蝴蝶的花
认可它生命需要流血来浇灌
听它在午夜的响声
就听见远处幽闭山间的泉
月亮敬畏地张大眼睛
风永远吹不进来
风永远不懂得如何劝慰
一个魔鬼投宿
忍不住拨动黑暗中的黑暗
多么空的黑夜
多么空的人生
这天地从没有真正的窗
可以供它伸出脸
一辈子只见了一面
就已深刻在心里
空负了黄色的肉体
和它深处的命运
2017.1.12
堕落的水
一只山羊在山崖跌落
鹰俯冲而击
多么像我少年的斗志
鹰是生命最早出现的过客
从儿时与它照面
恐惧就有了
哀伤就有了
一只羊跌落
一群羊跌落
却并不能跃起成为银月
月亮不再激动
它是堕落的水
在痴情里死亡
2017.1.15
敲响
黄昏可不可以敲响
漏出一片天光
远古的鼓声里
一只小鹿在奔跑
它已失去揪心地哀鸣
只有原野一直在前方呼喊着它
奔跑，远离
四处都是光秃秃地
人群仿佛都被遮挡住了脸
空气可不可以敲响
远古那声秦腔里
撕裂了谁挣扎的心灵
漫无天际的阴影
像魔鬼笼罩了末日
还有我们农业为生的中国！
还有诱惑没有被敲响！
2017.1.16
不爱的果实
我有不爱的果实
在记忆里并不美
但吸引我愿意去深渊
即便死亡也欣赏活跃的波浪
即使在黑暗中
我也常去想它的伤口
用血液开出的花朵
也许只是一条死去的河流
我却愿意做月亮漂流上面
像一条不忘故乡的小鱼
永远看不到心碎的愁容
但听得见人世荡荡悠悠的悲欢
2017.1.18
雪，去了我的后半生
密密麻麻一群奇异的鸟，从天空深处飞来
我裹紧外套，藏起慌乱的前半生
道路上已满是洁白
人们早已回家，只有我一个人站在这里
多么孤独的时刻！像踩着冰冻的河流
我突然记起后半生
那里它们集中在一起
像风卷起的杏花
像我临终的回忆轻轻飘起
覆盖住死寂的荒芜，突然闪亮！
2017.1.27
感动活着
为什么感动
为活着，为能看到热爱的
蜜蜂总是绕花而舞
春风多像床单
柔软的张开
而这一切突然就会消失
命运的狮子早已张开口
那是影子
人类活在阳光下
因此就有了隐秘的事物
跟随着，从不疲倦
等了多久的你
终于有消息来了
这就是日子，就是感动
这就是我们有时突然皱眉
落下的泪
2017.2.1
寂寞的诗人
他的影子逐渐被草的影子刺穿
像落伍的小麻雀，在墙头对夕阳长时间
才发出声鸣叫。存在并不都是可耻的
只要声音还能爆发
寂寞里看一个瞎子在雪地
写他苍白的个人史，他看不见月亮的样子
只在风里听见
月亮有时就是风吹破了口的谷粒在响
像他的泪水流出黑暗的眼睛
这时的世界在他身后嘶哑一片
荒凉越来越远，扯碎了星星下的空旷
一棵枯树像一只饥饿的狮子
孤独地站在那里，格外苍劲
2017.2.7
雪地里受伤的麻雀
无助地躺在那里
像天空掉下一小块灰
想不出你挣扎飞来的时刻
几棵松树落满白雪
也许这是你的家
若掉在城市中心
将会引起怎样一片惊叫
人流争相躲开
但现在清洁工上前
小心端详你得面容
像父亲一样慈爱
你小小肉体在他温暖的手中
一点点转过街角
雪白的世界，太阳从云间
发出金丝楠木的光亮
叫我看到古老的善良
一直在盯着人类
2017.2.12
隐士
黄昏被一只麻雀带走，夕阳在鸟窝上方像灯
我没有草帽可戴，也没有长衫甩袖
也没有毛驴可骑，这世间毛驴早就没有立足之地
我恍惚行走在小街胡同，我能对谁说呢
我是隐士，正揣着满肚子诗文
找个解馋的小面馆：师傅，来小碗面，俩茶蛋
我吃面时，好有大江东去的感觉
或许吃的声音过大，旁边女生眼镜穿过来的光
使我顿觉菩萨一样目光庄重
推开面馆的门貌似山门，我绝尘而去
隐士是这个时代淘掉的沙。我需闪光为金子
挟星而舞
2017.2.14
墓地
突然地闯了进来
残留的黄纸被什么牵住
风也刮不走
它们把天空吹响
假如那只麻雀
把种子落下这里的土地
一定会长出来铁锤
他们将纷纷出来
争相抡起
压抑多么久的愤怒
顷刻间会暴动
他们不会计较生命的形式
全部化作海鸥
凶狠地冲向拥挤争夺的人群
他们早已失去善良
他们拥堵住逃生的路
他们多余的肉体
被灵魂抛弃
2017.2.16
纠缠
树叶落下
一路与黑纠缠
树叶落下
一路与风纠缠
树叶落下
在黑夜的风里
树叶，因为孤独
欲带走黑
风却不许
2017.2.17
证据
很久没谈到月亮
它会不会被另外一颗代替
云朵证明不了
有神秘生灵早已在里面
录下了人间失散的场景
而在我生活的小城
月亮总出现在南面窗户
供暖房嗡嗡响着
回家晚的人总在北面楼下吆喝
把钥匙丢下去
小麻雀在松树的窝里动了动
并不说话
2017.2.21
神秘的声音
云层里是谁的声音
有史以来无数神秘事件
谁说得清
今天我清楚了
那是我在史前说的话
我在喊她
穿越到了那里
她爱上了那时的我
我站在白雪里
脚步深深踩下
孤独的脚步
一直延伸到她离去的路口
2017.2.23
痛苦，是诗人自残方式
多少次，我对自己说不要痛苦
多少次，我渴望下一场大雨淋湿自己
在无人的树林深处
在一个放着锯子跟斧头的床边
抱紧头颅缓慢蹲下
大雨慢慢停下
林中出现条道路
你的出现，使我确信了发生
欢快和激动在肋骨间有些烧焦
雾气，像老鼠穿过
雾气，是大雨慢慢碎了的魂
你是我迷恋的陌生人
你是我用痛苦制造的自己
供我所需
大雨就要在春天倾斜而下
你将再次出现
2017.2.24
诗
他们是怎样的脑神经
当我读到那些诗的语言
这个世界已失去了美的本质
失去能让我流泪
并愿意忠贞等待的思想
那就一起等待吧
等待达芬奇预言的4006年
空中将响起恐怖的音乐
人类一直找寻的面孔
隐藏在闪耀的光芒
当一切在瞬间归于死寂
当再一次洪水漫卷高山
太阳也只是某生灵体上一点红斑
虚无的世界道德并没有遗迹
我们真的是游戏里的角色
可有可无
可死可生
2017.2.24
黑色的声音
邮筒还站在那里
但已经没有人投递信件
只有一只麻雀守在那里
等待路过的人捎个口信
我在夜晚经过
总是听见里面的声音
还在念叨着团聚
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思念
而这些都是在黑暗里
从没有人注意到这些
或者仔细聆听过
我却听见了
它其实反复只是重复一句话
你什么时候回来
2017.2.26
初春的尸体
弯曲着腰的粗大铁管，它老了
停止呼吸，身体沉入挖开的泥土
不再嗡嗡地喘气。一只雀鸟落在上面
因春寒哀鸣，听不清它说什么
两个孩子追逐穿过下面
还不忘记用木棍，把春的尸体敲打
一团糟的水滴跟灰尘，将无力的松手和
掉落黑暗。我在窗户上远望
杨树们意志坚定，把腐烂的气味刮走
2017.3.3
奔跑
有时候突然就想奔跑
像在战争炮火尖啸的乡路
一只脚奔跑，或是一条腿在蹦
身后并无敌人，就是没命奔跑
这个世界有什么比恐惧
奔跑的速度更快！
孤独有时候就这样产生：
像在荒芜覆盖的大地总会看见
一朵小花向着空旷的深处
迎着雪奔跑
2017.3.2
满意的地方
总是这样。离别只是一种哭泣
我所幸生活在当代
设若在古时，夜晚除了一张床
再就是无尽的空旷
一整夜就是一声鸟鸣或急促地马蹄
月亮像一粒雪，照亮一个孤独
想逃逃不掉。多少个岔口
风也不能判断去向
忍耐被风裹紧就爆发为鸟群
选择将全人类一起丢弃
你看到的世界，惨白如炊烟袅袅
一切那么安宁又那么寡味
2017.3.4
一个爱我的人
一个爱我的人
她的目光像蚕
我与她对视
就幸福在咬我那一刻
她是我的菩萨
只匆匆一瞥
我就像落日
等候回家的途径
等候大海
绵绵地翻滚
也许像细沙静静地躺下
允许她把自己埋进去
2017.3.5
陶罐里的黑光
我听见河水在里奔流
月光在里梳洗
始终没有出来，小路通向青瓦之乡
总是叫我琢磨不出朝代，她在何处唤我
今日酒宴对面的女子，一身黑衣
闪着智慧的光芒，使我再度相遇陶罐
在角落放置多年的古器，期待已久
你终于出现，眼中取之不尽的黑光
在对视间把我吞噬。乞怜已去！
心沉静如银，看穿黑光里她的肉体
将是我一听就懂的钟声
饮，悲鸣已去！
神秘的灵魂在呻吟游荡
余下千古江山万籁俱寂
2017.3.8
用一生去实现爱
这世上最真的爱情
其实就是我选择降临
因为你
把时间虚设在一片绿叶后面
光阴全都低下
和你开始漫长接吻
春风被我们感染
身体受不住地颤抖
像一只香囊软软地躺下
铺散开来
假如有一天
我和你单独在绿野深处
你“嗯”我就会
握住你的手一起穿越
我们的一生是夜雾
证据就是那照亮的星
2017.3.11
我看着你的眼睛
我承认很久没这么注视过
一双眼睛已现苍老，安静而珍藏
痛苦不见了
忧郁不见了
越是这样我却越发不安
时间是麻醉师，何时不知不觉里
我这根柳条在向着大河奔流的癫狂里
安静的成为一扇门，我渴望有人推开
发现里面那几步的黑暗
那是光明的灯油。
2017.3.11
渺小的没有踪影
如此惊人，宇宙是我的皮肤
柔软的可以荡漾，像在水里游动
又吸引皮肤外的泡沫，人类就在那个小红点
里面的小小的点，里面的小小的点
所有人都潜伏在那里。多么悲观
我们连一粒灰尘都不是，不知道哪一天
天空只轻轻飘一场雨，我们就永眠在黑暗里
遗弃了大水中的别墅，别墅外的山上
依旧站着那尊菩萨，金光照在他的头顶
2017.3.14
眼睛
眼睛是黑洞
吸纳多少古老
和未知的秘密
用爱传递
用爱去看
有其凶狠
有其善良
当合上那一天
苍蝇就陨石一样掉落
你却再也不会关心
2017.3.15
盼望
一根桃枝在冬天就开始盼望
与人类相反，由僵硬到绿上梢头
在苦等里开花结果
迎来蝶和被腰斩的风
出生仿佛就为神秘的等待
就要遭受更久的日子
他内心的节奏是酸的
甚至在唐朝，李白也疑惑
有时候我也这样
内心凄切而祈望
约定般熟悉和感受她的呼吸
但摸不到她
只吸引你活下去
似就要在某处邂逅和诉说
2017.3.17
船
早晨风把一块纸屑吹上天空
我跟随着观看，突然发现空中
一只巨大的帆船在划动
天空涌动着一片粘稠的白雾
不一会就吞噬了它
不一会就有泪水滴落
继而哗哗地流下来并夹杂着呼喊
船上的人却不见踪影
最后白雾逐渐远去
大地出现恐惧的安静。
2017.3.19
离别
最后一次在月亮下的玉米仓
装上一筐镰刀的食物
神灵就叫你腿脚伸直
儿子捶打你的胸
女人软软地啜泣
你除了说出生命的秘密之语
坏了，坏了
再也不言
坏了，坏了
你究竟看到了什么
就仓促地离开
叫我看到秋天的黎明
天空就像装满水的大锅
在哀伤的门口
一些哭泣的人在等着烧开
2017.3.23
春天去山上
阴沉是天空的坏主意
总叫你莫名惆怅和悲伤
去年入春我写下想你的诗
今年我不写
我想着能轻轻叫你的名字
想象和你去山上
在一株大树后面
我掀开挡住你面容的树叶
有些湿气叫它不断地低下再低下
最后颤抖着躲到一边
快晌午了
大树有些摇晃
它饿了吗
就像我们的人生
当你不再饥饿时
一切罪恶或许都可以宽恕
它宽恕我们
偷偷地吻了春天
2017.3.25
愤怒
就像射出去的纸飞机
不管终点
只要能快速出击
只要这一刻
还能主宰自己的意志
去击杀
愤怒是苍白的
苍白的忘记了宇宙
整个世界已没有远方
只有最近的泪水
它已深刻的用眼睛缝不住
痛苦的失去颜色
在心的白纸上
只有一句话：是时候了！
2017.3.25
清明
母亲在土里召唤我的小名
我决定还去
像困在笼里的一只兽
还记得那年清明
带着你一起去那个山坡
果树们窃窃私语
纸刚点着
一个一生都难以解释的场景
地球一样的圆包围了你我
我愕然张嘴
你抓起黄土灭了那火
从此我知道了
其实不只在人间
有火叫你莫名来由
即便阴界
火也是你不完全了解的
喜欢是害你
不喜欢也是害你
因为在这个物质的世界
我们始终都没搞明白
伤害是一种说不清楚的爱
2017.4.3
坟
存在还是不存在
都将是一片黄土
就像鸟的尸体
不管落到哪里
最后都在风里
记不起飞翔
记不起和谁在一起的日子
只有活着的人定期拜会
只要他心里还有故土
我不存在于未来
我不要离你太久
就在今世我愿还是你的坟
不管最爱还是最恨的那一个
我是你的一巴掌
你是我的一巴掌
都是坟那么大
2017.4.3
海岸
踩着就刺激脚心，想叫
天光洁净一片
像眼中就要滚落的泪包容起大地
若要说我是一块礁石
那也是顺着树干站起的小松鼠
像紧紧靠着岸边的小船
它尾巴的海浪有着四月清晨的亮度
是融化的怀念
海岸不会再忧郁，它树皮一样厚度和坚强
并保持时间迈不过去，独留那一条弯曲的黑线
对每一个爱国者
都是尽善尽美的下刀雕刻处。
2017.4.5
粗大的树
黑夜里，粗大的树聚在一起
组成了天柱，我们梦游在里面
却总寻找着温暖的火
火里有家，有父母的脸
有情人的笑容
当梦醒了，粗大的树就倒下
蜷缩在我们脚边
就成为一床滚在床边的被子
我们赤身躺着，并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
或者说，我们已不关心太阳的滴落
只是麻木地看着世界一切生长的
正在准备撤回
2017.4.6
想想拥抱在一起
记忆是石头，随着岁月边敲边落
有时悔恨有时欣喜
更多数是渴望燃烧
一个人把美好的身体不断描绘
甚至喜悦听到麦秆一般
发出骨节的脆响
在不可能里拥抱在一起
最好还能在上头挂一个金黄的月亮
偶尔有点风
就能顺势摇到一起。甚至造成灰烬般的夜色。
2017.4.6
金字塔
古埃及是个伟大的国度
金字塔高高的站在那里
把远古带给我们观看
可现在我知道中国也有金字塔
比它的还早。我从没有见过
所以想要有一天亲自去到那里
我只想哀悼
哀悼它周围的道路
和道路之上沉默万年的星空
他们并没有走远，头颅飘荡着
就在我的头上
闪着不同的光。
2017.4.7
云海
大胆设想，人类将棉花堆砌直达云端
万里绵延将是怎样场景
当夜晚降临，神奇的星光在其间照耀
它将变幻为闪着水珠的皮肤
为爱情拥抱
人生在我看来，就是洗浴后的幸福
此刻有没有人跟我一样
渴求去除令人烦恼的灰烬，包括坚持的信念
2017.4.7
辽远的王朝
──由一个古老的土坟想到的
似乎回忆过我来自那里
一片土城，蜡烛穿梭街道
人和马匆匆行走
哦。逃亡是每个人生命都有过的
有人敢说自己从没有逃亡？
不要再迟疑不定了，必须就在此刻
面对那些旧的星辰
他们都是要丢弃的火种
爱迫使你离开
只好把它们留待给末日
末日存在每个人的内心
末日将是大群的苍蝇嗡嗡后的焰浆
而留下的拥抱风化成王朝唯一的塑像
我回来时
他们并没有松开
仿佛这个世界原本就不是我的
2017.4.8
枪
此刻我突然记起来了
我使用过枪
并击中一只吃蚕的麻雀
我拎起来时它的羽毛山河俱碎
它的头无力地低下去
呜呜地──
风在摇着黑蚕的光
呜呜地──
雨没有忧郁万箭穿云
呜呜地──
我抱紧了枪跑下山
2017.4.8
雪山
当我在青海高原的陡峭盘山路
胆战心惊使我只好向上望，雪山就站在那里
我竟然不再胆怯而冷静，雪山使我看到了
冷冽的力量。在那一刻我变成了钢刀
像一个严肃的雕刻大师，在心里不断地构思
我要将雪山雕刻成一白袍将军
并为他配上一匹白马和银枪
我要他永远生命下去，在天空下安然长在
告诫世人中国神威
2017.4.8
大河
一条大河远去
又一条大河远去
也许它们之间只差几秒
丹顶鹤的红脑袋在远方的山间
就要飞出来
就要它落到水上
就要它啄了我也啄了你
啄出低低流着的泪水
这一世我和你算是走近了一次
但远去之后呢
那几秒也许你就去了空濛的灰雾里
留下我玻璃瓶一样空壳无依
一条大河远去
又一条大河远去
也许他们之间只差几秒
也许落日告诉你光芒后面的寂静
2017.4.9
春日池塘
若它从古诗中，麻雀像明亮的石头
成群飞出，那我选择唐朝和杜甫生活
我天天天照弄皱池水，一圈圈扩散
乌黑乌黑的幽怨，如晨光吹拂神庙的钟声
一只针尾鸭在芦苇边似木鱼喉结响动
却终是没敢喊出，那一阵风就足以达到的黑暗
若我真在唐朝，我天天天照弄皱池水洗涤
交错阴影的水域是历史，让现实的善良上岸苏醒
2017.4.10
铁轨边的小树
仓皇是它的一生？
铁轨每日都像刀
磨亮了守护
却不知道伤害了它的精神
期望里每天都在远走
却只在风里伸了伸
何时能追上远离的爱人
告别之时默然无语
现在她又在哪里
该不会在战争里无助逃命
每天都在渴望
在这废弃的铁轨边
时不时听见尖啸闪过
那是落单的灰鹤
正在鹰的嘴里撕裂凄厉的心
每天都恨铁轨绵长不见远方
每天都受够狗尾草
没有骨气地絮叨和劝阻
就算折了腰也用力向前
就算泪水永远够不到月亮照耀
2017.4.11
烟雾笼罩了我们
远方你看不见,没有谁永站在光芒中
灰尘覆盖了城市
大地豪猪一样四处碰击
我们要准备好车轮,飞旋要有方向
风暴晕在海上,鱼群疲惫而宁静
天鹅第一次靠近在雾里看你
这因人类自己而得到的仙境
失去明亮也失去死亡,连哭泣都已消失
这不遥远的洪流,太阳将从城市边缘烧起
巨大的轮子最后在空中上升
还是被白气吞噬
还是我们将一起疯掉被吸干身体
2017.4.12
夜晚的池塘
没有别的比喻，当语言泛滥似星
当我们静静地注视
搜寻那长长的黑色的城垛
神就站立在它里面
蝴蝶绕着飞舞，把忧伤遮掩
而我格外发现，像丢弃的汽车
不安的玻璃内，是一圈圈正在散去的黄昏
麻雀在一根露出水面的枝上引路
我几步上前确认，这个世界唯一的深刻
睡眠要来临，梦想者准备再次用梦想占据
2017.4.13
寻找归路
也许你跟我一样
都在用一生寻找一条路
我喜欢的路在阴郁天空下
孤独地坚持延伸，乌云催生它流动
尽头神秘和安谧
也许现在我带着你，用生活欺骗自己
只是为掩饰我欲逃走的灵魂
它在准备未来的食物
以备找不见归路所需
不会因空洞和慌乱虚弱去死
寻找是追忆人的宿命，我们出生且重蹈
来且喜欢盛大而旷远的黑暗
当它降临和压迫头顶，我们就会知道
这世间温存都是假冒的
除了因黑暗从不屈从的光。
2017.4.14
喜欢乌云
似乎因所看到的某种古老，喜欢乌云
在它大片暗下时，心里欢呼渴望低到头顶
尽管有大风让你闭紧嘴唇
也想证实人类分别很久的兄弟
是否在后面惊讶我们的面孔
但这一切，并没得到更多人关注
他们把时间用在，为了金质的棺准备爆炸
却没想到时间最后也会爆炸
当你头颅失去意识，成为乌云一部分──
或许你会理解乌云作为雷电的帷幕
里面有我们一生爱不释手的花
这才是我们要它经过整个一生的理由
现在，你可以把这大片乌云
看做是黑蝴蝶的聚会，在研究花事。
2017.4.19
蒲公英
看到它我就想起童年
小嘴吹呀吹
仿佛把眼睛生出翅膀吹向整个世界
并不会想到草丛里还有蛇
天空里还有雷，身边的小河还有旋涡
只是知道飞，不断地向上飞
就像是实现一个长期的诺言
甚至有些竭嘶底里地
一定要去接触到某个地方
天空的干净，叫无数人着迷
2017.4.17
想象力
诗歌的想象力是诗人该有的
当我漫步到这片芦苇
夕阳余晖照耀着
多么惊奇而骇人
它们就像一根根来自古代的箭
射落在水边
轻轻摇动
好似还带着天空的动荡和呼啸之声
并且夹杂着我回忆已久的哀怨
2017.4.20
空的罐头瓶
每当看到就怀有一种恐惧
但又不能说出，像内心的某处黑暗
我的叫喊好像都收集在里面
外面是母亲害怕的眼睛
她就在黑暗中看着我，不停地咳嗽
似乎在等我高声叫喊姐姐
拿出罐头瓶放在面前，吐出黑色的痰
我就置身在这焦急里
那夜世界已没有其它声响
可怜的心脏柔弱的母亲
仿佛整个夜晚就是一根烟囱
她在烟囱的风暴里剧烈喘息
那夜我孤独和紧张的有些变形
月亮也似乎是母亲的痰吐进瓶里
一点点失去光泽。母亲也一点点远去
在我突然叫出的恐惧中
带走村庄的寂静和向远方的犬吠
这么多年，她像经过我生命的陌生人
在我寂寞时召唤我
点燃战斗的火焰。
2017.4.21
他们为什么说大地悲伤
我回忆了一整夜
确实有让我心动的悲伤
我经历过亲人离世
他们恸哭像云朵的声音
悲伤都是天外的花
羞愧来到人世。这是我的认为
我在大地上快乐
享受生命能接受阳光
我麻木于，春天轮换着到来
惊异热情中一点点痛苦的挫折
我完全可以漠视：精微的善良
心里不存欲望，大地就不会悲伤
2017.5.2
羞愧于歌颂
赞美到底需要什么
音响的黑色圆圈，歌声流水一样
恨不能扔进一小块石头
惊吓那嗓音静止
我在这个世界，都有谁知道
沉睡的还是升入空中的
还是庞大的浮游于海上：
危险都是那么精致
母亲过世，可我知道她还在前进
她一直在沉默地拥有
隔着时空的天幕，她的灵依旧美丽
我是她得意的果实
让我成为英雄，从窝囊里站起
我的家乡，付店的桥插过我的旗。
2017.5.6
死寂的水
我见过这样的水，在风里死命地挣扎
它摇动波浪，一圈圈像孤灯的光
当时我在月下的故乡，为贫穷而迷茫
不愿意沉睡的肉体，被萤火虫招引
像水手摇晃，劈开黑暗的碎屑
奔向呼唤的海
当我站到它面前，满眼虚无和宁静
像泄露生命的秘密，在死亡一般的夜
猛烈感受波浪的气息：星在星的光辉里
凿好了沉沦的坑，英雄都勇敢地跳进去
我回头看见，向远望的母亲就是一个伤口
多像梦里的明天？
2017.5.7
夜已降临
像看不见深度的洞穴
每个人都戴起头盔
星星仿佛射出的子弹
落到谁的头上
都将是最糟糕的宿命
这不是荒诞
人类多么微小的一群
不可见的危险时刻笼罩
黄山的飞来石
多么侥幸的时辰
唯有那一排胡同中间的杨树
左右摇晃，似乎召唤细雨
倾听走过去的果实
在历史中发亮和告诫
夜色其实也在跳跃
君不见，无尽的远方
山在拼力阻挡，海水天真的
不停地把欲望送上和炫耀。
2017.5.8
爱的边界
你是在试探，像蝴蝶亲吻花朵
开始只是碰那么一下，再飞开，再飞临
我嗅出你的香味，只是我清楚短暂的边界
有些飞是莽撞的一时执念，如面对悬崖站立的人
心里总是绝望而隐痛。我不能面对你
我知道自己孤寂的身体，也想走出荒凉
但我不想给你一个碎裂的我
无形命运的结局都是伤害。即便我们走到一起
也仅仅只是肉体的欢愉
却终究逃不脱信仰的指责。
2017.5.10
母亲
请记住她的辛劳
从山上扛下枯草的身影
从大地收起玉米的喜悦
一生都被关押在乡村
每天一个人点火
火苗里的脸总是被泪水刺破
请爱护你的母亲
不要总把她丢弃在田间
和野草为伴
和雨雪为邻
一个人孤零零的灵魂
用血汗照亮你的漂亮
请多给她温暖，孩子
多摸摸她的白发握握她的手
多与她交谈中国的哀伤和快乐
不要带那么多人回家吃饭
辛苦的母亲做不出别的
只会杀掉给她信念的老母鸡
请珍惜她还活在人间
有她就有你敞开思念的家
有她就有你依靠坚固的墙
有她就有你拨打诉说的电话
有她就有你点亮黑暗的灯
不管那剩下的光明还有多久
2017.5.11
傍晚又来了
我惊异它黑色的涂抹
似乎昭示所有人死亡的速度
而胡同深处却正在发生未知和未止
不然新绿的杨树为何摇动
一点点像灰鹤盘旋
却如何也冲不出玻璃一般虚幻之光
这个五月的傍晚天空贴了膜
无法感知那翻检腐烂垃圾人的心情
一点点星星似金币闪烁
照亮远处泪珠涟涟的楼房
不知道怎么我想起墓地
此时他们深知疲倦默不出声。
207.5.12
多希望你是我爱的异端
随心走，四季阻不住高歌
有草无草有水无水，山在天地就有骨气
风再摇，改不了柳絮的信仰
小小白色飘飞成火焰，让受诱惑毁节的人羞愧
喜欢一个人去异地，危险都变得可口
逃出世俗的墓地，最弱者躺在里面
陷于迷途的绝望和孤独，小声透露他爱过的刀
：我们人人都可以反抗
多希望你是我爱的异端，天天看风吹你的额发
闪耀我要亲吻的天堂。
2017.5.13
牙痛
是它使我感觉神经是一条线
试图从我嘴里抽出什么
太阳 月亮 星星
还是时代终要进行的革命
而我正穿越一条胡同
听着杨树的窃窃私语
它们多么好啊 不用哀愁
更不用时刻想着
用刀剔除坏的东西 挖出死亡
牙痛 每代人都经历过
我第一次感觉到 痛的鲜艳
吐出的血 被我用土埋起
像看到将来的我
土地
能掩埋一切疼痛
2017.5.18
那些孤独的坟
在荒山野岭
在突然惊起的野鸡身后
枯草覆盖了他们
无碑甚至无土
看到就似听见某处召唤的声音
想起走过的路和相识的人
就沉默无语地快速离开
并不回头
微颤的精神
微颤的肉体
微颤的风
他们充满贫穷与危险
他们充满太多的寂寞
他们充满无限的等待
你走远
他们也走远
小到扔弃于草间的杯盏
深不可测
2017.5.19
深夜去海港
去海港，看黑暗里的礁石
把自己一身的肉体
海浪一样撞上去，再撞上去
其实有时，心就是这样
突然就想狠狠地冲撞点什么
或者变成一尾鱼游到它下面
静静地呆着，看月亮照耀大海
风鳞片一样挤进去，掉落进深处
穿过了海底睡梦的云
那响声使我用一生去听
也许是历史沉落的那些盘子
也许是他们发出来黎明碎裂的声音。
2017.5.29
白日
一片光，或者是一片乌云
或者雾霾蝗虫一般啃噬
这些都已司空见惯
但我却总听见一个声音
隐藏在天空的玻璃罩外
像在风里修补一扇窗
那么外面是否有片森林
那些攀越的沉寂
他们是火把一样的蚂蚁
不用细看，一切的顺序
都在静静呼吸和前行
黑暗涌出大片马群
和白鹳的叫声
在早晨的曙光中倾斜而行
爱着家园，追寻命运
我们看不懂命运的色彩
但我们有命运的血
在生长中流逝，也有闪烁。
2017.6.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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