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帕蒂古丽:用文字搭建灵魂的索桥

帕蒂古丽 发表于: 2017-3-15 07:50 来源: 今天

原创 2016-09-24 林曦
      秋日的阳光透过窗帘清浅的照射进来,躺在摇椅上翻看帕蒂古丽发表在品读春秋的作品。阳光并未旋转,被睫毛很好的拦住,而我却被卷入文章编织的情绪中,与之共情,走进大梁坡的共生场景。一直以为阅读一个人的文章就是触碰一个人的灵魂,期待与一个人的精神达成对接,隔空击掌。

  随着阅读的渐入,如同遇见一件梦寐中的青铜器,语言是古朴质感的花纹,思想性则是青铜的属性。是的,帕蒂古丽的文章有着金属的质感与属性,沉甸甸的压掌。《思念的重量——献给父亲的四月信笺》中,帕蒂古丽搬动记忆中的血块,为父亲重新找回属于自己的名字,一个维吾尔族人的珍贵姓名;为长埋北疆大梁坡地下的父亲搭建了灵魂索桥,这张索桥链接着南疆喀什伽师。帕蒂古丽以文字的方式来致敬自己的父亲。

  其实,即便顶着不是自己的姓名生活在北疆的父亲,骨子里依旧涌动着南疆的热血。只是这些热血被血管很好的控制,沉淀潜伏在北疆的大梁坡。在这块如同原乡地貌的大梁坡,那些家乡的植物种子里流淌的依旧是喀什伽师古老的味道,伽师瓜在这里香甜清脆,英吉沙的杏子在这里开花挂果,她的父亲以种植的方式重现南疆的生活图景,慰藉自己的思乡之情。等候一天就为一顿南瓜包子,让我想起舒淇的一个电影,不同的是舒淇以进食的方式来回忆逝去的爱情,帕蒂古丽的父亲以食物来回味家乡的思念。守候着疯了的妻子,带着自己的孩子,一生都没有走出北疆,让自己的脚步重新踏上南疆的土地。可是却把孩子们培养出来,像树干养育树枝,让树枝树冠张开枝桠向外扩散,完成自己未竟的梦想。

  帕蒂古丽在父亲去世以后,回到南疆,用各种官能代替父亲重新活回南疆。南疆的一切都会有着某种熟悉感,并不会产生隔阂与陌生。所谓血浓于水,有时候并非是指血液的粘稠度,而是指血液里始终有着某种古老而隐秘的召唤。潜意识,我理解为前世的记忆,在一个人出世时就打上了或深或浅的烙印。南疆的每一处风物,每一处人情,每一张面庞,都会唤醒前世的记忆。一旦人来到这里,那些潜意识里隐匿的孢子褶皱开始复苏,撑开记忆的菌伞。前世的模糊虚像与今生的具体实相重叠。在这里,可以看见父亲活在每一处风景里,活在每一张脸上。

  一个作家必须是敏锐的,对时间的敏锐,对生命的敏锐,对诸多隐秘的敏锐。《影子在时间里行走》就是这样的。帕蒂古丽以童年视角来告诉我们她对时间的敏锐来自哨子,哨子把时间切割成一段一段,然后开始另一天的生活。而影子却可以拖着时间的尾巴慢慢悠悠晃荡在大梁坡。对比外面的世界,大梁坡的生活是缓慢的几乎停滞,只要看不到光线,看不到影子移动,几乎就可以留住时间。可是时间依旧流淌,当外界的光线照进屋子,那些浮游在光线中的微尘告诉帕蒂古丽,时间一直都在以自己的方式流淌,不会为任何人停留,她的父亲还是给时光驮走了。时间与生命,历来都是人们一直苦苦追寻的哲学命题。“人生在世两手空空,时间是唯一礼物”,这才是时间的真谛。

     下午的时光在窗前打盹,我流连在帕蒂古丽的私密花园里,希望沿着文字道路通向她纵深的精神图表。《被语言争夺的舌头》里,我似乎触摸了某种纹路,因为这种纹路硌疼我的手。我是个拒绝外来文化侵袭的人,英语始终没把我的舌头夺走,且我的普通话也很糟糕。所以我对帕蒂古丽如何让各种语言在自己舌头上舞蹈非常感兴趣,也对她如何融入各种文化场景感兴趣。其实,任何一种融入都是疼痛的,如一株植物的嫁接必须在枝桠剖开一个切面,才能让另一种植物移植过来。

  从新疆到余姚,不止天南地北地理环境变化,还有各种生活细节的变化。语言,首当其冲,没有语言就无法交流,而汉语是有别于其他突厥语系的不同语种。而帕蒂古丽从小就生活在各种语言包围圈里,维吾尔族的父亲,回族的母亲,哈萨克族的邻居,学校的汉语。正是因为这样的环境下,才对语言争夺舌头感觉深深好奇。当面对维吾尔族老婆婆的质疑,以及侄女迅速把她拉回母语语境中时,帕蒂古丽深感同族人对母语的争夺是理所当然的,而自己也会产生某种慌张与愧疚。当然帕蒂古丽文字并没停留在语言争夺的表面,还延伸至各种文化的争夺,各种期待的争夺,以及被数字化产品争夺的现代人。所以语言的争夺的不是舌头,而是宏大的文化。

  帕蒂古丽成功的用文字为自己争夺话语权,把那些遗落在记忆深处的东西用更灵活的舌头说出来。一篇文章就是一次发声练习,她一直不停地写。因为她说,作家是写出来的,而不是叫出来的,也不是喊出来的。作为读者的我,只有通过仔细阅读,慢慢思索,在字里行间缓慢渗透;谛听文字中的脉搏与心跳,解码那些摩斯密语,企图了解她内在的精神气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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