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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马<鸟笼>诗评论摘要集锦(二)

美国非马 发表于: 2017-2-27 13:38 来源: 今天

17. 许静文:鸟笼与天空





近日读到非马的<鸟笼>:「打开/鸟笼的//让鸟飞//把自由/还给//空」(李敏勇编著《花与果实》(国立编译馆主编,青少年台湾文库〔新诗读本22006208-209),诗人的慧心巧思将鸟丶鸟笼,以天空来取代。我才发现原来鸟笼关住的不只是鸟,失去自由的也不只是鸟或鸟笼,更是天空,少了鸟儿飞翔的天空,看似广阔,确实也失去了一些什麽。这不也像学校和学生的关系?这又使我想起了曾经看过的一幅图,一个十足荒谬的画面:画面中被关在牢笼里的人对着外面的人喊着:「哈哈!你们都被我关在外面了!」;如果学校真如一座牢笼,那究竟是牢笼关住了少年,还是学校自禁於牢笼中而浑然不觉?失去了蓬勃多元生命力的世界,是不是也很像失去了鸟儿飞翔的天空?我们是不是可以打开门,把自由还给每一个独特的生命?





摘录自:《台湾青少年成长小说中的反成长》 许静文著 (秀威,台北,2009)


第六章 台湾青少年成长小说中「反成长」呈现的问题意识


第一节 僵化的教育体制








18. Zhuzhu: 简评非马的〈鸟笼〉








〈鸟笼〉





打开


鸟笼的





让鸟飞











把自由


还给














简洁丶新奇丶含蕴丶精致是非马现代诗创作的一个执着的艺术追求。这首题为《鸟笼》的小诗曾在台湾文坛和海外华文诗界限广获好评,它集中地体现了这一追求。此诗之美主要体现在以下两点:





一丶奇妙的诗行排列。





本诗分为两小节。第一节叙事——开笼放鸟,第二节点出事件的动机——还自由给鸟/笼子。全诗行句简短,多至四字,少则一字,简明醒目。尤其值得注意的是诗行的排列技巧。诗人采用断行丶跨行和空行的办法,使诗句产生了极大的想像的空白。





诗歌的断行是指诗人为了强调所要表达的某种情感或意念,而将本属同一行的内容拆分为两行或几行排列。如“打开鸟笼的门”原是一句,却拆成三行,使得动作(“ 打开”),打开的对象(“门”)及对象的属性(“鸟笼的”)各自得以突出。又如“把自由还给鸟笼”原本也是一句,诗人将其分割成四行,其中“鸟”与“笼” 各占一行,这就很容易触发读者的想像:究竟要把自由还给谁?是“鸟”,是“鸟笼”,还是“鸟”和“鸟笼”?诗歌的理趣之美正是经由这种别具匠心的文字“建筑”而呈现出来。





诗歌的跨行是指借助有意加入的空行,创设诗歌意义空白,以激发读者想像,启发读者思考。“让鸟飞走”本是一句,诗人将其断成两行,而且在“走”字前後各插入一个空行(空行是指诗节与节之间的间距,它不仅有标示诗歌结构层次的功能,有的还有传达言外之意的作用),突出了“走”的意蕴。这一“走”字横跨两节,起到承上启下的作用。就文字排列的视觉形象上说,这个“走”字上下皆“空行”,具有强烈的象形意味。联系上一节的诗意,它使人彷佛看到一只脱却牢笼羁绊的囚鸟,不期而得自由丶得以凌空自在翱翔的潇洒姿态。联系下节的诗意看,这一“走”字,分明表达了“鸟笼”还自由给鸟而使自身也获得解放的那种欣喜与兴奋之情。





二丶深邃的哲理蕴涵。





本诗之美不仅在於结构形式之巧,更在於哲理蕴涵之深。它形象地诠释了个人与外部世界的关系。鸟笼是关鸟的,但鸟笼自担负起看守鸟的任务的那天起,就将自己同时置於不自由的地位:只许关不能开,别无选择。鸟笼剥夺了鸟的自由,也在使对象失去自由的过程中丧失了自己的自由。於是诗人突发奇思——把自由/还给//笼。但是,矛盾由此产生:看守鸟儿本是鸟笼的神圣职责,当鸟笼打开了囚禁的枷锁,还鸟儿以自由的蓝天;那麽不再关鸟的鸟笼还有存在的价值吗?或者说,成千上万的“鸟笼”一样都肩负着它们所身处的这个外部世界赋予的“责任”,作为其中的一分子的“我”——一只还鸟儿以自由的特立独行的“鸟笼”,如此地“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它能被外部世界所认同,能被传统习俗所接纳吗?当鸟儿成为自由的鸟儿,而鸟笼已不再有意义,这也许就是存在的悖论!这正是本诗的理趣。“鸟笼 ”与“鸟”是本诗两个关键的意象。如果把“鸟”想像成是追求自由的人,那麽“鸟笼”是否可指人所生存的现实社会。这个社会存在着种种因袭的异化人的道德律令丶精神桎梏等等,它统治着丶强制着丶囚禁着人;看来真要给鸟儿自由,理想的解决办法并非开笼,而是将非人道的鸟笼彻底消灭。





19.
杨志学:
解放鸟笼——读非马的《鸟笼》


台湾诗人非马写有一首名为《鸟笼》的诗。我第一次读到它,便被它吸引住了,历久不忘。诗只有三句话。为了达到于平缓中显惊奇的效果,作者为读者提示了一种阅读节奏,这种提示表现在他对诗的排列中。原诗是:


打开


鸟笼的





让鸟飞





把自由


还给








我领悟了作者的用心,我知道此诗不能以太连贯的语气快速读出,而须放慢节奏多停顿地读出。我曾在一个集体场合朗读此诗,我先声明这首诗很短,所以听者屏住呼吸都在注意听我念出的是一首什么样的诗……等我读完此诗,听者感到一种意外。他们说以前都未曾注意过这首诗。他们听我读到把自由——”时,就往下想着等我读出还给飞鸟得了。但是,当听到字后面还有一字时,他们感到了惊奇。我知道,这惊奇是因作者破坏了人的思维定势而带来的。这也可以看作一种陌生化的方式。新鲜的思维和表达像一把尖锐的锥子,扎入了人那惰性的血,于是,一首好诗诞生了。为什么这样说呢?如果写成把自由还给飞鸟可以说那并不是诗,因为那是尽人皆知的道理;而且,如果那样写,即使全诗只有寥寥数语,也令人感到并不精练。而现在作者这样写,虽一字之多,却是化腐朽为神奇,不仅使之成为一首令人思索的诗,而且并未让人感到有文字上的繁冗。我们会感到,此诗前面的平缓和漫不经心正是一种铺垫。你越品读,越琢磨,便越觉得此诗有道理,有趣味。作者如此写作,并非故作惊人奇特之语,而是有着深刻的用意的。试想鸟笼使鸟失去了自由,但鸟笼就一定轻松自在吗?被囚禁的人不自由,但囚禁别人的人就没有紧张感吗?被束缚者不自由,而束缚他人者就没有精神负担吗?为人管制不自由,但管制者就没有压力吗?受人监视不自由,而监视者就能步入超脱逍遥的境界吗?


某种意义上讲,鸟笼比鸟更不自由。无产者是无所谓惧的,因为他们一无所有,他们在斗争中失去的只是锁链。而一旦牢笼被挣破,牢笼的失落感与愤怒状可想而知。鉴于此,非马启发“鸟笼们解放思想观念,要辨证地理解自由,不要以为失去自由的仅仅是飞鸟;放走飞鸟,或许首先解放的正是自己。非马的提示不知是否有助于治疗鸟笼们的精神症状,能否使他们消除在一定情况下常会出现的紧张、焦虑、失落、不平衡情绪。


事实上,诗不过是诗,它的价值往往仅在于启示,而其“行动价值则很难见到。尤其悲哀的是,阅读非马《鸟笼》诗的人,恐怕多是飞鸟,而不是鸟笼。这样,即使非马好心地要将自由这件好东西赠予鸟笼们,怎奈鸟笼们却是不予理睬和接受。如此看来,非马的《鸟笼》诗所呈示的不过是一种想象,一种理想,一种幻影而已。而现实依然故我。为此,请允许我对非马的《鸟笼》和诗一首如下:


打开笼门


让鸟儿进去


嗵的一声关闭


把禁锢


送给


飞鸟


自由本是鸟笼也应该享有的,所以非马原诗里写放走鸟儿是将自由“还给鸟笼;而不自由本是飞鸟不应受到的待遇,所以我在和诗里说飞鸟的不自由是鸟笼的强行送给。可叹的是,强行送给已成为一种被人习惯了的普遍现象,而希图还给却成了可望而不可即的梦幻。如果说非马的原诗是理想主义或浪漫主义,我的和诗则是写实主义或现实主义。现实不如想象美丽,有的只是残酷。我并不是在渲染悲观情绪。展现理想图景固然具有无穷的诱惑力和鼓舞力,但描摹现实也自有其不可替代的批判价值。从这个意义上讲,我的和诗与非马的原诗可以说是相辅相成,殊途同归。当然,我必须声明,从文本上讲,我的和诗并不具有非马的《鸟笼》诗那样的审美价值和艺术魅力,我仓促写下的几句分行排列文字其实并不是诗。


人的自由解放是可能的,但很遥远。





20.
熊元义:还是废除鸟笼吧



台湾诗人非马有一首名为《鸟笼》的诗:“打开鸟笼的门/让鸟飞走/把自由/还给鸟笼。诗歌研究者杨志学在把握这首诗时指出,如果写成把自由还给飞鸟,可以说那并不是诗,而加了一个字,就化腐朽为神奇,因为从某种意义上讲,鸟笼比鸟更不自由。在这个基础上,他提出了解放鸟笼的理想,言放走飞鸟,或许首先解放的正是自己。(见《光明日报·文荟副刊》《解放鸟笼》一文)。


既然自由也是鸟笼可以享有的,那么,“鸟笼为什么拒绝这种自由呢?


我认为,首先,这是飞鸟和鸟笼的现实关系所决定的。飞鸟和鸟笼的自由是不同的:飞鸟的自由是挣脱鸟笼的束缚,而鸟笼的自由是禁锢飞鸟。飞鸟有了自由,鸟笼就不自由了;鸟笼有了自由,飞鸟就失去了自由。因此,认为还给鸟笼自由就是还给飞鸟自由,不过是一种幻想而已。飞鸟要获得彻底的自由,不应该是解放鸟笼,而是废除鸟笼。


其次,这是飞鸟和控制鸟笼的人的现实关系所决定的。鸟笼不过是控制鸟笼的人禁锢飞鸟的工具,真正禁锢飞鸟的不是鸟笼,而是控制鸟笼的人。如果只是“解放鸟笼,就很不彻底。因为解放一种禁锢飞鸟的牢笼,还会有其他禁锢飞鸟的牢笼产生。因此,鸟笼是不能完全承担控制鸟笼的人的罪过的。而在现实生活中,飞鸟与控制鸟笼的人是不平等的,在禁锢中的感受也是截然不同的。正如马克思所指出的:有产阶级和无产阶级同是人的自我异化。但有产阶级在这种自我异化中感到自己是被满足的和被巩固的,它把这种异化看作自身强大的证明,并在这种异化中获得人的生存的外现。而无产阶级在这种异化中则感到自己是被毁灭的,并在其中看到自己的无力和非人的生存的现实。即使同是人的自我异化,有产阶级和无产阶级的感受是相反的。因此,无产阶级追求解放,而有产阶级则反对解放。飞鸟与鸟笼、被囚禁者与囚禁别人者、被束缚者与束缚他人者、为人管制与管制者、受人监视与监视者在现实生活中是不平等的,感受是不同的。而还自由给鸟笼与囚禁别人者,不过是助纣为虐而已。


我想,提倡“解放鸟笼者不是不清楚这样的现实状况,即解放鸟笼是一种可望而不可即的梦幻。他们之所以提出解放鸟笼,是因为站在鸟笼的立场上而没看到飞鸟的抗争。还是把立足点移过来吧,和飞鸟一起,丢掉幻想,废除鸟笼,争取彻底的自由。


 


21.
怀鹰:评非马的
<鸟笼>





诗有时可遇不可求,尤其是一首绝妙的短诗。短诗不易写,它可以说是一种冒险,如果内涵不足,或语言不够丰韵,很可能成为一首徒具外形而缺乏血肉之作。





非马的《鸟笼》之所以引起读者和评家的关注,我想,在于诗人谋篇布局的特殊性和诗歌语言的精粹。以下是我对这首诗的一些看法:





诗题为《鸟笼》,显见诗人的立意。鸟笼是静物,从某个意义上来说,它是囚困鸟类的空间,这空间非常的狭小,但一些鸟类由于长期失去自由,又习惯了这空间的环境,便自然而然的接受。关在鸟笼里的鸟儿渴望蓝天的翱翔吗?关得久了,它们的翅膀渐渐硬化,也许再也没有蓝色和绿色的记忆。





诗人说:“打开/鸟笼的//让鸟飞,由谁来打开那囚禁之门?诗人也许是一名旁观者,不是鸟笼的主人,他只是呼吁人们——把鸟笼的门打开吧,让鸟儿恢复自由,回到大自然去。





鸟笼的门是不是开了?开了以后,鸟儿是不是能振翅高飞?





这个画面我们是看不到的。





“走”——那其实是诗人内心的呼唤。为什么不用?看来,鸟儿已无法再飞翔,只能用的姿态走出鸟笼,即使笼门已开,鸟儿能回复本性吗?





诗人的眼光不在鸟儿,鸟儿“走了之后,鸟笼便空了下来。鸟笼还是鸟笼,究竟谁获得自由呢?这自由其实是虚空的,它正等待另一只鸟儿,它永远都不自由,只要它是鸟笼。它的不自由,就是鸟儿的不自由,还鸟笼自由,就是还鸟儿自由,所以它是一语双关的。诗歌语言的精粹和跳跃性,有时并不那么容易理解,但一旦靠近它,便有一种微醺的感觉,这是诗的品味和内涵。我认为非马的这首诗,具有这种令人陶醉的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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