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所有事物的普遍属性——读黑天的俳句

精神，所有事物的普遍属性   ——读黑天的俳句                                                 张黎/文

        俳句是一种特殊的诗歌体裁，这种诗歌体裁要求写作者要有强劲的文字驾驭力，透彻的生命感悟力，以及精微的现实观察力。如此，才能在短短三行十七个字符中凝结出让人久久回味的诗意。黑天诗人，童年开始写诗，现年四十五岁，诗龄竟也近四十，而且，随着年龄的增长，对诗愈发热爱。深厚的诗歌功底和丰富的人生经历，让他自然而然写起了俳句，是的，只有俳句才适合他现阶段的诗歌表达。
        当我读完他三百多首的俳句后，有一种浑然一体的感觉。他诗歌的所有素材都来源于日常生活，这些俳句就是他日常生活的记录，是他日常生活的每一个细节，每一次感动，每一瞬间的沉思，每一无奈的长叹。他就这样随手拈来，不夸张，不造作，不愤青，不绝望。读他的俳句，像面对一棵千年古树，它体验过霹雳闪电，经历过兴衰存亡，然而呈现给你的依旧是宁静，依旧是碧绿。
        平常。平常的事物，在黑天眼里，绝对都是不平凡的。比如他写《燕子》：“燕子一边飞/一边剪开了云天/剪开了去年”，“剪开了云天”很平凡，但“剪开了去年”就不平凡了，诗意一下就跳出来了，时间的隧道一下就从现实中出现了，并延伸开了。不仅是平常的景色，平常的人事，黑天也有化平凡为神奇的本领。比如他说《父亲》：“他的手抖着/不停地抖着，死神/摇着他的手”，操劳了一生，父亲老了，病了，接近尽头了，作为儿子，黑天有万种的担心，万种的无奈，然后，他就将他无限的体贴和感伤，借着这个小小镜头传达给了我们。生、老、病、死，谁的生命不是这样的过程？没有人能够超越死亡。
       宁静。达到宁静的心态，对于现代诗人来说并不容易，因为现代诗歌创作需要有激情和个性，作品表现需要有外向的扩张力。黑天之所以心态宁静，也真是到了古人所说的“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的阶段了。比如他笔下的《睡莲》：“睡莲在水上／睡了，水在河流上／睡了，河醒着”。这深水静流，写的即是实景，也是心境，是他自己在人世四十几个风风雨雨春秋后的精神总状态。还有他的《俳句54首》中的：“老家的墙上/屋漏痕写的书法/被蜘蛛研读”。这里的"屋漏痕”既是指一种书法技巧，同时也是实写墙壁上因漏雨造成的痕迹，语带双关，颇为巧妙，更妙的是将墙上的蜘蛛想象成学者，在孤寂中埋头于古代文化，这情景令人叫绝。若不是心神贯注地去观察这一景象，若不是与自身的精神深层有着某种默契，他能有如此的诗句吗？此俳句乃厚积薄发，天人和合之作。
        禅意。黑天信佛，十几年前就开始读经、打坐，因此，禅就在不经意间融入了他的生活，禅意也就在不经意间渗入了他的俳句。比如他的《三根白茅草》：“从海边采回/三根白茅草，插在/可乐瓶子里”，还有他的《大明咒》：“魔在途中，佛/也在途中，大明咒/将旅途照亮”。茅草之美乃枯禅之美，只有禅人才能欣赏；持咒之功乃天地神功，只有实修之人才能体会。这两首诗是他佛教徒身份的一个明证。另外，黑天的俳句，很多都与佛教教义有关。比如，佛教的中心教义之一就是提倡人们放下执着，超越小我，融入本我，认为如此才能理解宇宙真相，才能成佛。而他的《衣柜》就是典型呈现这一个教义的，充满理趣。其诗如下：“山中的大树/走出自身，变成了/人类的衣柜”。
        深邃。四禅、八定、五眼、六神通，佛教实修者认为，这个世界是有层次的，我们修行的层次越深，我们所“看到”的宇宙就越广阔、越真实。现代量子物理也发现，亚原子粒子的振动频率越快，它所含有的宇宙信息量就越大。是的，我们需要把自身的质量转化为能量，才能与宇宙能量沟通。用文学的语言来讲就是：万物有灵，我们需要在灵的层面和万物交流。黑天的三百多首俳句有一种浑然一体的感觉，其原因就是有一种“灵”的东西在连接着诗人和万物，贯穿着所有诗歌。在他的作品中，精神，是所有事物的普遍属性。比如他《俳句54首》中的“牛顿是一只/苹果，他真听懂了/苹果说的话”，“天空的教室/挤满阳光的孩童/涂鸦在授课”，以及“那个流浪汉/坐在公园的铁椅上/像一位国王”等。
        笔者前些年倡导现代禅诗的写作，曾为现代禅诗流派写过近三十万的诗评，然而，现实中现代禅诗的写作却成绩平平。为什么？禅，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不是想达到就能达到的境界。禅是一种自然而然的生发，是经历后再经历，挫折后再挫折，之后最终的平淡和圆融。而且，现代禅诗一定得有“现代”的气息，得有中西文化交融，古代人文和现代科技结合的元素。临近文章结束，见到朋友圈黑天又发了首俳句：“以光的速度/陀螺在原地自转/进入了未来”，此诗大好，完全符合我对现代禅诗的想象！
       最后，愿黑天的俳句写作越来越精纯，越来越现代。

[ 本帖最后由 张黎 于 2016-12-21 14:12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