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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万剑谜云 下

大唐薄幸人 发表于: 2016-11-18 13:24 来源: 今天

云台南端,悬崖边缘立有一块石碑,上书飞仙台三个大草书大字,笔法轻灵,沉蓄疾收,颇有几分仙灵之气,碑底是一行隶书小楷,上面记述着云台的由来,相传此处为上古三清道君炼丹之地,因方圆百里灵气浓郁,植物繁茂,山下溪潭飞瀑,清澈甘冽,便削山为台,架起一尊巨鼎在山上炼制丹药,后来春去秋来,光阴变幻,不知人间凡几,丹药终于炼成,开鼎之时天地失色,风雷怒吼,有五彩龙凤自远方飞来,服食下丹药的三清道君就此羽化而去,得道成仙,后人为了纪念此事便立下一块石碑,取名飞仙台.
  两人在桥前怔立片刻,便径直穿过云台广场来到石碑前,一路上与错身而过的天宗弟子颔首致意,悬崖边缘云气缭绕,劲风吹袭,昊天隔着一株灌木只淡淡朝下方望了一眼,便心有余悸的退了回来,回身便发现师兄正在盯着石碑看,表情严肃。他上山之时曾路经此地,虽已临阅过碑文,但心中对师兄极是崇敬,见他半晌不语,目光亦随之落在斑驳的字迹上,沉默良久方才听师兄叹道:“本门开宗已有两千多年,不知曾有多少人来过这飞仙台,看过眼前这块石碑,天道浩渺,成仙之路何其漫漫,或许只是一种传说,凡人永远难以企及。”言毕负手垂立,目光遥望天外青峰,神色一时变得苍茫复杂起来。
  昊天紧随在师兄身后,望着他落寞的身影,不知为何心中却涌起一股悲意,隐隐觉得接下来似会有不详的事情发生,可是他又说不清这种感觉从何而来,眼中一酸,便脱口说道:“师兄,我性子鲁钝,承蒙你跟师父悉心教诲,方有今日成就,修真一途虽然艰险无比,只要我尚有一口气在,定然要光大我天宗门楣。”
  言毕一脸坚毅的望着转过身来的元祁,两人视线在空中默然交织,初升的旭日将两人面孔映照得一片通红,眼底一丝荧光闪动,只见身材略高半头的青年仰天长笑道:“好,好,不愧是我天宗门下弟子!”说着袖袍一挥,挽着少年手臂站立在悬崖边,望着山下晨光中的万剑门。
  两人说话之际,远方云霞蒸腾,日轮漫射,缥缈的云海间忽然响起一声啼鸣,声音高亢,直透云霄而来,须臾翻滚的云海中现出一道火红的影子,巨大的羽翼带起一团气流,朝云台呼啸而来,上面隐约可见一名道姑打扮的中年美妇,身著一袭天青色长裙,冷眉画目,身后数道剑光紧随,亦是鬓云飞舞,裙带烈烈,一见便知是万剑门中的雨花峰一脉。
  未待两人多想,一只通体火红的大鸟载着中年美妇缓缓落在云台上,空中剑影闪动,“嗖嗖”一阵尖啸过后,几名容貌清丽的女弟子随之降下,其中一名身材丰腴,姿容秀美的白裙女子隔着众人,对着站在石碑前的两人盈盈一笑,便伸手从巨鸟背上搀下中年美妇,元祁见状脸上涌上一抹喜色,领着师弟便径直来到中年美妇面前,抱掌施礼道:“天宗门下弟子元祁、昊天参见静玄师太,掌教真人与师父他老人家此刻正在紫霄宫中恭候大驾。”
  中年美妇脸若寒霜,闻言黛眉轻动,望着身前神色恭谨的两人淡淡说道:“你师父李云轩什么都好,就是为人太过死板,修道之人哪里来的那么多繁文缛节,教的门下弟子也个个如他一般迂腐。”语气直接,出言毫不留情面。
  她身后的一众女弟子听毕皆是垂头不语,似乎对于师父的行事风格早已习以为常,元祁往日奉师命常常去雨花峰上走动,静玄师太性情他亦是了然于胸,面冷而心柔,身为后辈门人,不好发作,只得苦声赔笑道:“师太教训的是,都是我们这些弟子太不争气,平白辱没了先师威名。”
  静玄如何听不出他话中的维护之意,却也不与他计较,望着山顶云霞缭绕的一片宫殿平静问道:“听说此番在齐阳城内擒下了一名魔教妖女,现在便关押在后山上,与萱儿同去的云雾峰尹况师侄亦受了重伤,掌教师兄此番召我们前来便是与此有关吗?”说话之间脸带煞气,眉宇深凝,魔教妖女四字似是勾起她心中久远前的回忆,半晌一动也不动。
  元祁侍立一旁,见静玄师太神色怅惘,口中亦无对云雾峰门人的恨怨,心下微觉诧异,细细思来终究是前辈高人,不肯在后辈门人面前失了仪态,便语气恭敬的答道:“不错,前日云雾峰的尹况师兄自山下齐阳城内折返,带回来一名天魔教的堂主,那名女子据尹况师弟所言,乃是天魔教三圣使之一的宓妃座下侍女,随其潜伏在城内的松麓客栈内,不知意欲为何,尹况师弟四人曾与对方激烈交锋,中间亦有溟月宫的人参合进来,他们在洛水上中了溟月宫宫主秦雪薇的暗算,风凌师弟为溟月宫之人所擒,后来下落不明,冲突之中四人亦受了些皮肉之伤,至于掌教真人之意,弟子不敢妄加揣测,师太见了真人以后自有分晓。”
  “溟月宫的人也来了!”似是触动心头回忆,静玄师太忽然脸色大变,嘴中恨声道,神情甚是冷峻。
  雨花峰一脉的众弟子何曾见师父如此动怒过,一个个噤若寒蝉,心中不由升起一团迷雾,元祁亦不曾见过如此情景,他觑了一眼身侧的白裙女子,见对方亦是一脸茫然,便知对方也不了解内情,就在两人以眼神默默交流时,又听静玄师太开口问道:“那名溟月宫的宫主可是白纱覆面,年介中年的妇人?”
  元祁收回目光,正色道:“听尹况师弟话中描述,那溟月宫的宫主脸带轻纱,怀抱一张玄色古琴,观她神态话音似是一名青年女子……”
  “难道她这一百年来一直容颜未改,邪魔歪道之中倒有些驻颜的法子,是了,怀抱天玑古琴,与当年师兄我们见她时一模一样,只是容貌虽能不变,声音怎会如此呢?”不待元祁说完,静玄出言打断道,脸上忽明忽暗,令人捉摸不透。
  “现下尹况师侄可还在栖霞峰上?”回过神来的静玄疾声问道,甫一开口,她自觉失态,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便又补充道:“我有桩陈年旧事向他求证,我那杜萱徒儿年少无知,此行亦不知是否安然无恙。”
  “师太尽可宽心,杜萱师姐一路有晦影峰的徐梓言师兄照料,前番虽然涉险,眼下平安无事了,他们正与路上遇到的百鬼书生叶晓川同行,不日便可抵达云梦大泽外缘,与天下诸位正道门人汇合。”元祁神色和怡的说道。
  “萱儿他们怎会与百鬼书生搅在一起,天下传闻此人足智多谋,博闻广记,对诸大门派间的事务知之甚祥,一身本领高深莫测,师承来历亦是极为神秘,龙湛教下的好徒儿,跟他那师父一样深沉,行事却怎地如此轻忽,万一被外人所趁……”话至此处戛然而止,不远处云台上听到动静的天宗弟子聚拢过来,静玄气的柳眉倒竖,冷冷扫了众人一眼,略一沉吟方才接着说道:“罢了,福祸有因,不经历一番艰险萱儿又怎会明白世道险恶,白灵,你将玄鸟妥善安置,不许旁人接近,以免惹怒灵兽,伤及无辜,我们这便先行上山去了。”
  闻言众人之中身著白裙的女子恭恭敬敬应了一声,回身之际偷偷瞧了一眼元祁,两人红腮满面,神态羞赧,惹得身后几名女子笑意盎然,碍于师父在前才未上前打趣两人,静玄师太亦将一切看在眼中,心中无奈一叹,便作势欲领众人往山上而去。
  韩清婉身著一袭水绿长裙,身材窈窕,肌肤白皙细致,一副瓜子脸面,神情高冷,她淡淡瞥了两人一眼,对于师姐白灵与元祁之事亦有耳闻,只是她性子高傲,兼之道法高深,万剑门寻常弟子难入她眼,就在她转身之际却发现元祁身旁的少年一脸愠怒的瞪视着自己,好似与她们众人有深仇大怨一般,袖袍底下只见元祁死死拽着他,才没有惹出祸端来,只是那深邃的眼神如同一股清流一般,瞬间涌入她那古井不波的心中,十八年来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笼罩了她。
  “清婉,你哪里不舒服吗?”静玄师太见身后爱徒怅然失神,不禁开口问道。
  “不,没有,师父,我在想念萱儿师妹。”唯恐被师父瞧出破绽的清冷女子淡淡解释道,只是错身之际眼中一丝迷茫一闪而过。
  静玄脸色阴沉,师徒相伴多年她的异样又怎会瞧不出来,她回身冷冷望了一眼元祁身旁的少年,见他面容清俊,眼中隐蓄怒意,显然是对自己方才出言贬损其师有所不满,只是她此刻心中另有记挂,不欲多作纠缠,便将目光移到一旁的元祁身上,口中冷然道:“元祁师侄,可要与我们一同上山吗?”
  元祁见静玄师太态度蓦然转冷,一时也摸不着头脑,便谦声说道:“掌教师伯命我与师弟二人去晦影峰传讯龙湛师叔,不想在云台上遇到师太一行,不敢多做停留,眼下我们二人即便去了。”
  “哼!”甫一听闻龙湛之名,静玄怒哼一声,袖袍一卷便领着一众女弟子往枫桥上行去,身后落下尴尬不已的二人站在原地,转眼雨花峰一众人的背影便消失在桥洞中。
  “师兄,你为何拦阻我。”昊天一脸不满的望着师兄说道。
  “我若不拦着你,方才你指不定闹出什么乱子,昊天,现下万剑门内情势复杂,雨花峰一脉同为我天宗门下,更该彼此团结一心。”末了神情一滞,眼望远处空漠地说道:“日后天宗如遇变乱,你一定要活下去,承袭我天宗道统,你与掌教真人弟子风凌性子相近,日后天宗的希望就在你们身上。”
  “元祁师兄,你身边这位便是你的师弟吗?”两人说话之际,将玄鸟引至云台一棵苍松上的白灵走了过来,望着两人盈盈笑道。
  昊天常年在后山修炼,眼前忽然出现一张如花笑面,神态窘迫,元祁见白裙女子走来,心神不由为之一振,立时止住了两人谈话,望着她柔声笑道:“玄鸟脾气还是这般暴烈,不许生人接近。”
  “是啊!自从玉蕊夫人将其从南疆琉璃国带来,除了日常照料之人便是连我门下师妹,想要凑上前去摸一摸也是不许的。”白裙女子说着扭头望了一眼身后栖息在古松上的玄鸟,只见火红的羽毛静静垂落在地上,四周围满了看热闹的天宗弟子,众人对着万剑门中有名的异兽皆是感到新奇。
  “本门的镇山灵兽梼杌与玄鸟同为上古绵延下来的洪荒异种,虽经前人收服终究是自然之物,有些脾性在所难免,说来好笑,梼杌终年沉浸在寒冰潭中,却唯独对掌教师伯的小徒弟风凌师弟甚为亲近,我们守护后山平时经过寒冰潭,便远远看上一眼也要惹得灵尊发怒。”元祁说着笑了起来,引得身前少女一脸娇羞。
  “玄鸟亦是一样,我因常常陪伴师父身侧,它方才许我近身,我门下的萱儿师妹天真淘气,却与玄鸟极是有缘,师父不在时经常乘着玄鸟周游元清诸峰,看的我们一众师姐妹羡慕不已,就连师父她老人家都说萱儿师妹必是玉蕊夫人转世,方才令玄鸟在她面前如此乖巧。”两人各自说起门中趣事,尴尬的气氛不觉稍解,四目相对之下眼波流转,情意绵绵。
  东方一轮红日高升,温暖的阳光静静流泻在云台上,晴朗的苍穹上白云悠悠,天际几只仙鹤在云海中翩然翱翔,不时嘶鸣阵阵,青峰绿水间剑光往来穿梭,一切都显得分外缥缈。
  踌躇片刻,元祁望着白裙女子一脸不舍的说道:“白灵师姐,眼下日已高升,我跟师弟两人这便往晦影峰去了,迟了掌教真人该责怪了。”
  “嗯,你去吧,我在紫霄宫上等你。”白裙女子垂着头低声说道,说完便羞涩的跑开了,便跑便不时回头望着云台尽头的青年,脸上红晕弥漫。
  元祁站在原地,心中若有所失,一直望着白裙女子身影消失在远处,方才转过身来对一旁的昊天嘱咐道:“走吧,师弟,晦影峰门人甚多,待会见了龙湛师叔,由我一人应对便好。”
  言毕二人手握法诀,两冰荧光闪烁的仙剑悬在半空中,两人纵身跃上仙剑,破空声中脚踩仙剑便往栖霞峰西方而去,一路乘云破雾,天风流荡,青翠的峰峦在身下呼啸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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