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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边熟悉的事物中，繁杂为遥远的一线东西牵扯着。在路过的人群里，一种唤着记忆的旧影挥之不去，它遮住你的忧伤，同时以极简形式把你从人群中拉出来。
2
江边，江水的清澈让我想起一口老井，是的，就一口老井，在记忆中清水常流的老井。从记事开始，它就一直不断地流着，冬暖夏凉。是一个村庄的起点，早起挑水的开始了一天的生活。当然，你也可以选择鸡鸣为标志，这也改变不了一个人的一天从挑水开始的这个事实，一个比鸡鸣励志版故事更简单、更生活化的开端。
可如果将“挑水”与“劈柴”连在一起，那就似乎有点海子化了，我们沿着记忆返回时是否有此意呢？或许，挑水这种平常事在我们身上留下太多的痕迹，使我们在多年后忆及往事时，不由自主地想到。在现代诗中，它形成了我们对现代一词意境的反向构造，即，略带理想、诗意的田园生活方式。以致我们不再把它当作一件平常事，而当作区别城市生活、复归自然的理想图标，由此导入春暖花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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挑水是有意义的劳作，且一件有趣的事。尤其是大晴天，天亮得早早的，整个人还睡意朦朦的，肩头挑着沉沉的两桶水，你不得不打起精神，心就像放在凉水里冰了一下似的，心里的杂念、想法猛地给放出来，一个人顿时变得明澈。有时，我在想，寺庙里老是叫僧人挑水莫不是也有此意、此功用？其实，我们每个人从挑水做起又有何不可呢？该从昏睡醒来了，在担子下，迫使我们更清醒地认识自己，当我们不知所以时，一眼老井、两桶清水无不像是在告诉你，从简单处开始回到清澈中并必将回到清澈中。挑水是一件简单的有意义的劳作，诗意就在生命的简单处。
4
天亮了，老井全然地显现出来。这是一眼凿于清道光年间的古井，井深六、七米，为左右两边，原本井旁立有石碑记事，后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的疯狂中给砸毁了，连井旁的古树一并砍除。一眼古井就这样凸显出来，四周都是水田、池塘，感觉有些怪怪的。
看啊！一切有标志的事物都那么易逝，经不起岁月的折腾，因为一切标志彰显事物外部的特征的同时也显出了该事物内部的缺陷，有时感觉事物是被自己的标志拉出的缺陷所毁灭的，而非一个无由的外部力量所致。而那些简洁的存在总是近乎不变地以其自身的纯粹对抗着人群、对抗着复杂，而它所显出的。当水从水井中取出时，这种简洁、清澈、透明也同时被传递着，我不知道我此时于江水中看到的清澈是否与老井中流淌得是同样的清澈？但既然，世界内外的水为同样的水，流动在我记忆里的井水与江水将我的过去与现在连起来。或许这就是我时常由眼前江水而被记忆带回山村去的原因吧！
5
其实，老井为山村带来的也不尽是美好，比如：过不了多久，就会有人不小心掉进水井，大多是在井边嬉戏的小孩，倒是没出现过淹死情况。村里人好像也见惯不惊了，事后一点儿也恨不起来，大家还是跟往常一样，了无所惧，只当是一个饿极了的小孩不小心吃多了，胀着圆圆的肚子，骂几句了事，没人会真在意的。
相反，每次发生掉井的事，村里人就郑重淘一次水井，然后虔诚地烧一碗茶倒在井中，并在井旁敬上香蜡，像生怕得罪老井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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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井旁清净几天，又照样热闹，小孩们都爱摘荷叶、芋荷叶来捧水喝，不管是否真的口渴；又或趴在井边，喝水或照镜子，看水中的影子，六、七米深的水仍可清澈见底，也许老井本就没打算遮着掩着什么的，也没什么可以遮掩的，四周除了水田就是山，你拒绝给出蓝天，周围水田、池塘毫不含糊给呈现。在老井周围，没谁的影子可以躲开这片明澈的水域，哪怕你站得高高，又有谁离得开我们生命之水呢？不论你站多么高，注定影子都会回到水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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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小孩挤着在井沿照镜子时，此时如果旁边有人，往往就会调侃：“看到水井底底下的青蛙没有？”当小孩中有人反应过来，旁边人就又会补充一句：“癞疙宝没见过簸箕那么大个天。”这个井底之蛙的故事也真有意思。
有时候，一个人想啊！井底之蛙是幸福的，想想还有比做井底之蛙更幸福的吗？你站在井外，以为自己看到了更多，离真相更近一些，距幸福更近了，可现实真是这样吗？即便你站在井外，难道就不是一只井底之蛙吗？很多时候，你所看见的是社会选择下的看见，同时也是你基于自身的因果属性所看到的必然，并不值得悲喜。井蛙的一片天空未必就是狭隘，当你真正洞穿那片天空的遮蔽，你才发觉那片天空之上同样广阔、深远，对一个视力差的人来说再广阔的地方也只有井底之见。
选择简单、放弃复杂，生活的程序才会得以简化。可这选择也是一个复杂的过程，哪有捧一捧井水或挑两桶水那样简单呢？简单得不用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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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一口老井，清凉、明澈，是否澄身我不知道。当我走在这初冬江边，我仿佛看见一江的清澈中，一群群影子走上岸来，透明地掠过你眼中的忧伤。不说遥远，走一段长长的路，人群中，熟悉的事物遮住了清凉。天际，往事井喷，井中清水汩汩流出，你以一个极简形象拯救天空塌下的纷繁意象。
注：2016.11.16-1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