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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雨飘香 第二十五章 血玉龙涎 下

大唐薄幸人 发表于: 2016-10-27 15:08 来源: 今天

少女立身未稳,身形随着颤动的石柱来回颠荡,下方的岩浆中一时落石如雨,岩流飞溅,情急之下少女伸手拽住石棺一侧的铜环,方才勉强稳住身形,六翼羽蛇趴在她的肩头上,两只利爪紧紧勾着少女衣衫,眼睛中惊惶一片,只见四周地动山摇,碎石纷飞,水晶壁上绽开道道裂隙,错落的石缝如同蛛网一般扩散,眼看整个岩洞片刻之间便有坍塌的危险。

空中一卷卷轴光华大作,古铜色的轴身缓缓展开,一方绘有山河的画卷现了出来,内中山石花鸟,异兽珍禽,人物古迹、法宝图阵,包罗万象,一股亘古蛮荒之气透了出来,无匹的威压静静笼罩在岩洞内,少年掠至半空的身形不由为之一滞,抬头仰望着图中的异象,牛头怪物在乾坤图展开的瞬间,幽深的瞳孔中血芒渐滞,飘摇而上的身躯也僵在原地,神情迷魅的望着不断变幻的图轴。

只见乾坤图中异光闪烁,景物不断变幻,诸般玄奇的景象如同流云划过,一行金色的古篆旋转着缓缓浮现,璀璨的流光四散垂落,岩洞内交映辉耀着迷幻的色彩,片刻之后金漆古篆悬停在图身中央,沛然昊光中乾坤图凌然飞涨,收纳图身的卷轴砰然碎裂,一方几近透明的画图飘摇在岩洞上方。

与此同时,翠屏山上乌云滚滚,惊雷闪落,狂风裹挟着暴雨呼啸而来,山林在劲风中剧烈摇荡,树叶、枝杈纷纷断折,天地间晦暗一片,云层深处一股庞大的力量在悄然凝聚,整座山峰都在隐隐颤动。

岩洞内,现世的乾坤图光华渐渐盈敛,神秘莫测的金色古篆转瞬即逝,少年心中一片迷茫,就在他踌躇之际,牛头怪物暴喝一声,舍下青龙剑与天火令,身形直窜抬手便向空中的乾坤图抓去,蓦然回神的少年见状,剑指一凝,身形飘动,立时将落在空中的两件法宝与那卷遗落的图轴抓在手中,他置身虚空之中,抬头朝涌向乾坤图的黑影望了一眼,眼中浮现一抹凄迷的神色,下一刻只见他微微摇了摇头,嘴角绽起一丝苦笑,周身青光闪耀,剑指往下方一招,青龙剑载着他掠过少女身边,随手将她扯了上来,“嗖”的一声青龙剑载着两人远远避开牛头怪物。

两人方走不久,石柱上便裂开一道巨大的缝隙,石棺随着断裂的石柱歪倒在一边,叠压在一起的骷髅断断续续滑向岩浆中,裂痕密布的石柱也开始缓缓坠落,火红的岩浆中热气滚滚,落石不断。

惊魂甫定的两人静静地望着下方的景象,少女手掩胸口长出一口闷气,她紧张地说道:“好险啊!若是再晚上片刻,只怕就要葬身地底火海了!”

少年神色凝重,也不知在想些什么,闻言他缓缓抬起头来,望着空中狰狞的黑影说道:“只是却要辜负大叔的一番苦心了,未能取得乾坤图,那妖物实在太过诡异,竟能驱使青龙剑,直到现在我尚能感受到剑身传来的嗜血之意。”

“沈大哥,我若说出来你可千万不要怪我。”少女一脸迟疑地小声说道,望着牛头怪物的眼神中多了一丝复杂的神色。

“傻妹妹,你屡次救我性命,我如何会怪罪你呢,有什么话只管开口便是。”少年脚踩剑端,一脸洒脱的轻笑道。

  少女闻言心头顿时为之一松,她支吾着说道:“其实…其实…那怪物乃是我越王先祖死后留在石棺中的本命精血所化,书中记载先祖当年因为忧虑菲花公主之死,便暗中参研长生法门,九幽血罗大阵便是以自身精血为引,召唤幽冥鬼物将精魂寄蕴在其身上,只要法阵不破便可永世长存天地之间。”

  少年闻声一时心中赧然,望着如同鬼魅一般的怪物,口中幽幽说道:“长生便如此重要吗?若是有朝一日我也变成不人不鬼的怪物,我宁可舍弃这条贱命,也绝不苟活于世。”

“唉!”少女重重叹了一口气,心头思绪缭绕,不知是爱,亦不知是恨,反复缠绵交织。

  就在两人说话的间隙,那牛头怪物身躯便已升至乾坤图下方,鬼雾蒸腾的巨抓径直向乾坤图伸去,不料触手一刻乾坤图中却光芒暴溢,巨大的图身围绕着牛头怪物急速旋转起来,凄清的幽芒渐渐射落下来,一阵诡异的血雾遮住了洞顶,迷幻烟云中惊闻牛头怪物凄厉长嚎,痛苦的吼声中充满了恨怨与不甘,似是遭受酷刑一般,置身长剑上的少年与少女尚未反应过来,便忽闻头顶一阵惊雷声隔着石壁隐隐传来,少年面色倏然一黯,暗道一声“不好”,急转剑身躲在一处向外凸起的岩壁下,两人刚刚立稳身形,便赫见空中一道电光击穿洞顶落在乾坤图上,倏尔又是一道,乱石纷飞中乾坤图光芒四溢,一阵刺目的红光吸引着牛头怪物渐渐向乾坤图中滑去,凄厉的惨嚎掩映在闷雷声中,不久便都消散无踪了,乾坤图随之光芒一黯,从空中缓缓飘落下来。

紧接着山壁颤动不止,冰冷的雨水从洞顶落了下来,巨大的水晶寸寸碎裂,顷刻之间便要坍塌下来,少年眼望远处随风飘荡的乾坤图,神情急切,他回头扫了一圈石壁,乍然发现斜下方露出一个狭窄的洞口,心头不由大喜,便御起剑芒飞了下去,将少女抱起放在洞口边,然后将怀中的天火令与另一卷图轴一起塞到她的手中,望着她的眼睛深情的说道:“罗妹,我去拿乾坤图,你在这里等我,若是我不幸遇难回不来,你便沿着这条石洞一直往前走,答应我,你一定要活下来。”

少女眼中水雾迷蒙,一脸幽怨的望着少年,外面石雨纷纷,崩裂之声不绝于耳,眼看僵持下去便多一分危险,少女恨恨点了点头,嘴中哭泣道:“你一定要活着回来,我在这里等你,永远……”

少年毅然转身,眼中清泪长流,耳中幽幽回荡着少女的话,他不由在心下漠然一叹,之后便御使着青龙剑穿梭于坠落的乱石中,一番惊险的闪避渐渐接近了飘摇不定的乾坤图,神色不禁为之暗喜,就在他即将抓到乾坤图的一瞬,头顶上传来一阵隆隆的石脊断裂声,顷刻之间千疮百孔的岩洞塌落下来,在少女哀绝的眼神中俊逸的身影一下被崩塌的巨石遮没了,少女黯然一笑,脚下蹬蹬退了几步,身形晃了几晃便摔倒在炽热的石洞内,心中一缕情丝无声绷断,魂魄也在瞬间飞离了躯体。

泪眼凝,泪眼空,别是相思赋长曲,生死契阔魂不语。夜半独对青霜镜,鬓云横疏黛眉轻。空沥沥,哪得闻?更兼西窗急雨,一池烟絮,帘外晓月迷。

无声的哀痛静静凝聚在少女心头,半晌一行清泪才从她眼角缓缓滑落,她鼻中一酸,仰面失声痛哭起来,一旁六翼羽蛇蹲坐在地上,用抓子挠着头不解地望着她,人类的感情对它有如迷雾一般,而在外面,整个洞顶崩塌下来,附带周围的石壁也跟着坠落,巨大的颤动声经久不息,洞口处被巨石激起的岩浆溅了上来,火红色的熔岩落在石壁上发出滋滋的响声,六翼羽蛇惊恐地望着滚动的岩流,不时回头冲少女发出几声高亢的嘶鸣声,可是躺在地上的少女却恍若未觉一般,一个人静静伤心垂泪。

六翼羽蛇眼见大难临头,它灵力尚未恢复,无法幻化出真身,不由急的上窜下跳,就在它惊恐万分的时候,从外面崩塌的石雨中一道青光射了进来,光影甫定,一身血污的少年现出身来,只见他全身上下伤痕累累,鲜血顺着被石块划伤的创口流了下来,手中紧紧抓着一方透明的图卷,六翼羽蛇一见之下,眼睛瞪的溜圆,回身冲少女发出欢快的轻吟声,随之便兴奋地冲到少年跟前,神情黯淡的少年淡淡望了它一眼,目光便落在深处的少女身上,喉咙中火辣辣的疼痛,只听他嗓音沙哑的说道:“罗妹,快,快走,石洞要塌了。”说完眼前一黯,身体重重摔倒在地上,“哐啷”一声青龙剑滚落在少女手边。

正在失声哭泣的少女初时听到,尚以为是自己伤心过度之下产生的幻觉,直到手边传来一阵冰冷的气息,她才惊觉眼前这一切不是梦,当下翻身从地上跃了起来,奔到少年跟前,双手爱怜地摩挲着他的脸颊,外面又是一声巨响,整座山壁都在摇晃,少女伸手抹了一把眼泪,神情欣喜,她从少年紧攥的手心里取出乾坤图掖在自己怀中,之后又捡起落在不远处的青龙剑别在腰间,便背着少年缓缓向洞内深处走去,身后烟尘滚滚,巨大的轰响声中整座山壁坍塌下来,彻底掩埋了岩洞中的一切,呼啸的气浪席卷而来,两道黯淡的身影越走越远。

不知在洞内走了多久,此刻已经听不到落石声,四周静悄悄的,只有杂沓的脚步声在洞内回响,少女只觉身困体乏,眼前黑影闪烁,腹中亦是饥肠辘辘,便小心将少年从背上放下,将他的身躯斜靠在炽热的洞壁上,不知为何离开岩浆溶洞已经渐远,这里的空气却还是异常灼热。

“看来岩浆遍布这里地下每一寸地方,如此倒好,免去了阴寒之苦,只是沈大哥气息垂危,额头又高烧不止,若是找不到食物跟水,他半天也撑不下去了。”少女望着昏迷不醒的少年悲声说道,迎着她的目光只见少年脸色铁青,额头上虚汗涔涔,一对嘴唇干裂而又苍白,整个人宛若死去一般,出气多进气少。

少女默然望着少年的脸颊,目光中情意绵绵,片刻犹豫之后她好像下定什么决心一样,贝齿紧紧咬着下唇,纤手从腰间缓缓抽出青龙剑,望着凄清的剑芒恨恨叹了一声,手起剑落在手腕处划开一道细长的伤口,鲜血沿着皮肉淌了出来,片刻之间便在手腕上凝聚了一滩鲜血,她小心翼翼的将手腕凑到少年唇边,另一只手轻轻掰开他的嘴唇,竟是让少年吸取她的血液止渴。

神思迷魅的少年正置身炎热的炼狱中,忽觉嘴边一股甘泉涌来,便不由自主的就着饮了起来,许久之后他觉得空荡荡的身体里一丝力量渐渐涌来,继而一阵剧烈的疼痛感由他四肢传来,眼前一道白光一闪,便挣扎着睁开了沉重的眼睑,一阵摇曳的光影中他隐隐看到少女倒在脚前,心中不由大急,想要呼喊喉咙中却像被灌了铅一样,又过了片刻,笼罩在眼前的迷雾消散,少年这才看清少女脸色煞白地倒在他的脚边,手腕处一道血痕缓缓向外溢出血珠,身体一侧青龙剑冰冷地躺在地上,上面兀自残留着一道殷红的血迹。

少年瞬间明白了一切,眼底一丝热泪悄然涌动,他嘶哑着喉咙朝脚边的少女深情呼唤道:“罗妹,罗妹,你快醒醒,醒醒啊……”

哀绝的呼唤声幽幽飘荡在少女头顶,闻声她的手指轻轻颤动了一下,眼珠一翻便从短暂的昏迷中回过神来,原来连日疲劳奔波,加上方才救治少年失血过多,在饥饿的侵袭下她只觉眼前幻影重重,神色一黯便坠落在少年脚前,她捂着胸口咳嗽一声,呼出积压在心头的浊气,便缓缓从地上坐起身来,手腕处隐隐传来一阵刺痛,她低头望了一眼,不由惊叫一声,急忙从裙摆上扯下一片衣裙,忍着疼痛将伤口裹住,处理完这一切她才满脸激动的望着少年,口中温柔的问道:“你醒了,沈大哥。”

简短一语却是情意无限,少年心中一片感动,他静静的望着少女苍白的脸颊,仿佛要将她烙印在心中一般,生生世世永不忘记,少女迎着他深情的目光,眼睛深处一寸温柔的地方被软化了,再无平时蓦然相对时的羞涩与矜持,风息了,影落了,只有浓烈的爱意在无声涌动,亘古以来便长存世间,一切人,一切生物。

“你手上的伤没事吧。”沉默良久以后少年关切地问道。

“没事,休息一阵就好了。”少女一脸甜蜜地回应道。

“答应我,以后不许再干这种傻事了!”

“我愿意!”一声我愿意饱含着无穷的思念,更是对爱至死不渝的表达,少年眼中泪光闪烁,缓缓张开手臂将少女拥入怀中,只有身体的温度才能诠释心中的感动。

两人静静拥抱在一起,那一刻天与地、仇恨与恩情、名利与生死,渐渐的都离他们远去,只有最原始的东西紧紧连结着两个人的生命,不负此生,相伴永远。

长久的温存过后,暧昧的气氛却被一声尴尬的咕噜声打破了,少女笑意盈盈地戳着少年的肚皮问道:“沈大哥,你饿了?”

“嗯”少年轻轻点了一下头,神色疲倦地望着怀中的少女。

“那你在这里等我一会,我进里面瞧瞧,看能不能找到些吃的。”少女说着便要站起身来,却被少年一把拉住了。

“罗妹,这里这么荒凉,哪像有什么吃的,里面不知有什么凶险,你架着我一块走,便是死咱们也死在一块。”少年望着幽深的洞穴语气坚定的说道。

  少女被他的语气感染,迎着他柔情满溢的目光重重点了点头,便回身捡起落在地上的青龙剑,作势便要搀起少年往里面走去。

  就在两人刚欲起身的时候,忽然从洞穴深处蹿出一道黑影,迅猛的疾风刮的两人面颊生疼,少女黛眉暗蹙,右手中紧紧握着剑柄,须臾光影散尽,只见六翼羽蛇蹲伏在两人脚下,一双大眼眨巴着望着两人,馋涎欲滴的大嘴中叼着两枚红火色的果实,上面流光四溢,灵气充盈,一见便知并非凡品。

少女伸出手掌从六翼羽蛇嘴中接过果实,摊在掌心中细细端详起来,眼睛中渐渐涌现一丝欣喜的神色,只听她兴奋的嚷道:“沈大哥,你的伤有救了,这红果乃是血玉龙涎,据《大荒经》中所载,世间极阳之地生有一种火红色的果实,形如累卵,色泽红润,相传为上古火龙龙涎流下所生,因而便被唤作血玉龙涎,常人若是服之可延年益寿,祛除病害,修道之人若是服了可贯通经脉,增益灵元,太好了,小妖,你又立了一大功,你是在哪里找到的?”少女说着雀跃地望着地上的六翼羽蛇,恨不得立刻便把它抱在怀里亲昵一番。

少年见状阴霾笼罩的心间不由降下一道阳光,困扰他多日的伤痛好像在一瞬间消散了,血丝密布的眼窝中透出一股生气,整个人重新焕发出年轻的活力。

此时却见地上的六翼羽蛇伸长着脖颈,往身后黑暗的洞穴深处嘶鸣一声,又扭过头来用两只前爪扒拉着少女脚面,之后屁股一扬便兴奋地朝里面跑去,少年与少女望着渐渐远去的黑影相视一笑,两人便互相搀扶着跟了上去,一路上少年咳嗽不止,折过一条岔路以后眼前现出六翼羽蛇青黑色的背影,只见它静静蹲坐在地上,抬头仰望着面前石柱上一株流光异彩的碧绿藤蔓,上面红芒闪烁,晶莹欲滴,挂满了火红色的果实,粗略望去,足有几十枚之多。

少年与少女的目光中闪烁着迷幻的色彩,两人轻轻来到六翼羽蛇身后,与它一同仰望着这难得一见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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