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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马诗创造》第十五章 生态万有

美国非马 发表于: 2016-10-25 22:10 来源: 今天

《非马诗创造》,刘强著,中国文联出版社,北京,2001.5

第十五章 生态万有

宇宙间,万事万物都是相通的。
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宇宙间的信息,万事万物相互感应和传递。是谓生态万有,宇宙全息。
19812月至19821月,这一年间,非马集中写了数十首动物诗,展现一种生态万有、宇宙全息境界。
我们不能单纯地把它们当成动物趣诗来读。
诚然,进入这一阅读层次,对于开启儿童智力和焕发灵性大为有益;但是,我们应该看到,非马的动物诗创作,更是先兆了某种宇宙信息,可以读出宇宙之声,展现宇宙精神,境界大化

一、大合、大为


古之天人合一思想,可以说是宇宙全息。
《易》阐释宇宙全息思想,说:
  干为天,为圜,为君,为父,为玉,为金,为寒,为冰,为大赤,为良马,为老马,为瘠马,为驳马,为木果。
坤为地,为母,为布,为釜,为吝啬,为均,为子母牛,为大舆,为文,为众,为柄,其于地也为黑。

,既为天、为父,又为老马,为木果;
,既为地、为母,又为布、为大舆、还为黑。
真可谓风马牛不相及;但风马牛既不相及又相及,可以全息相通。
从诗的角度看,风马牛相及,以象现相系:
干卦象征天,天是圆的。
天主宰万物,相当于人的君王、父亲。
天刚健,象征着玉石、金属坚硬的物质。
干卦的方位在西北,象征寒冷、结冰的方位。
干卦是纯阳,象征旺盛的大红色彩。
天马行空,良马健行;经时间变化,成为老马;
因身体变化,成为瘦马,杂毛的驳马。
树上的果实,像天上的星。
坤卦象征地,万物生于地,人生于母亲。
坤卦性质柔和,布也柔软。
坤卦属于阴,中虚能容物,相当于锅子。
阳大阴小,所以阳慷慨,阴吝啬。
地生万物,没有偏袒,所以平均。
坤阴、柔,子母牛也柔顺。
大地载物,大车也载物。
地生万物,多彩多姿,文采也富丽。
地生万物,物产众多。
地操纵万物,如同柄。
地下阴暗,呈黑色。
这就看得出生态万有、宇宙全息的轮廓了。
宇宙万物,看来千差万别,毫无关联。但它们有一根阴、阳的系着。
阴阳交泰,万物化生。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这,就展现了宇宙全息。
就是大合--天人合一,就是宇宙全息
前面有一个管着,诞生并且渗透于万物。
在非马笔下,炎黄子孙是龙的传人
及人,也是生态万有,宇宙全息。

    见首不见
    尾的龙
    我想我永远不会知道
    你是禽是兽是神是人
    或者你只不过是
    一个美丽的神话
    但传说在东方
    一个美丽的岛上
    你留下了不少
    龙的传人
——《龙》

这里,龙、禽、兽、神、人、神话,都是全息的。在宇宙精神上全息。
人,龙的传人,全息了宇宙精神。融汇、集中了龙、禽、兽、神们,以及神话中最美好的愿望,最美好的品格精神。
龙、人全息,天人合一,造出大象,睿智、灵性、创造力无限。
对龙和龙的传人的描摹,出一种民族自豪感和向心力。
读《双峰骆驼》:

    驮着太行王屋两座大山
    从一个海市蜃楼
    走向
    另一个海市蜃楼
    被风铲平了的沙漠上
    你是愚公后悔移去的风景

骆驼挑起了太行、王屋两座大山。这两座大山,在骆驼背上,成为宇宙的一种风景
骆驼,背着事业重负,走向宇宙和人类的憧憬。
骆驼全息愚公,从沙漠的海市蜃楼,坚毅地走向未来。
骆驼是另一位愚公,拥有一种走穿沙漠、走向未来美好憧憬的精神!
骆驼特具一种万苦不辞的精神,追求和走向美好的未来!

二、万物有灵


万物有灵。
非马写动物诗,也是为了从相应角度,传递某种生命信息,发掘深蕴在动物身上的宇宙生态信息;并且以万物的灵性来激发人,提醒人。
《牛》这首诗,或许可以增强人和宇宙自然的全息感。

    牛的悲哀
    是不能拖着犁
    在柏油的街上耕耘
    让城市的孩子们
    了解收获的意义
    牛的悲哀
    是明明知道
    它憨直的眼睛
    无法把原属星星月亮的少年
    从霓虹灯的媚眼里引开

这难道真是的悲哀吗?
人和宇宙大自然分隔,不能不产生城市病
这是现代城市人的悲哀!
宇宙的自然性,被城市大工商业灯红酒绿的轰闹、喧嚣污染了。
宇宙的自然性被城市吞噬了。城市人无法吮吸宇宙的自然性,人难以和宇宙全息。
而受害最深的是少年儿童,他们只能被城市圈养着。
这里,成了整个宇宙生命的全息元,它包涵了整个宇宙的生命信息。
整个宇宙生命全息信息的阻隔,在的身上显态化了。这是一种宇宙生命全息律
人和宇宙生命信息的全息活动,一旦遇阻,人的生命力就会减弱,生命就要受到威胁和伤害。
可惜,这一生命信息尚未受到应有的重视和警醒。这便使得诗人非马不得不来感喟:牛的悲哀
现代人因追逐名利权位,把生命消耗在利禄的热战中,且执迷不悟。
从宇宙自然获取的原有生命信息,耗得差不多了,又不能冷却尘心,吮吸大自然新的生命信息;于是,人的灵性受到遏制,生命力也减弱了。
这一生命信息,非马以一首《鸡》的诗传递出来。

    闻闹钟起舞
    一只早起的鸡
    在鸡栏里

《鸡》这首诗,传导了一种生命信息:生命变迟钝、懒散了。
本来,人闻鸡起舞,鸡司晨。现在,鸡也闻闹钟起舞,赖在鸡栏里不出来,司晨的使命放弃了。
鸡的灵性消退、泯灭了。什么原因?想来,都是因为人的缘故吧!
人,灯红酒绿的夜生活,太多、太累了。人养成了早晨睡懒觉的坏习惯,赖床不起。于是,鸡也来听人拨好的闹钟,等人起床时,它再起舞不迟。
自然,诗人传导这一生命信息,是在敦促人:不要把生命的灵性磨灭了。不要白白地消耗掉自己的生命。
人,振作起来,从宇宙自然那里,吮吸新的生命信息,增添生命的灵性吧!
此诗亦是非马式的幽默。
《秃鹰》则传导并大化了另一种宇宙生态信息:

    对弱小民族来说
    是太霸道了一点
    所以富正义感的美国人把它们捉了去
    铸千千万万响叮当的金币
    从此纵横苍穹的傲鹰
    成了受保护的珍禽

秃鹰本来是一种生态霸道,这对于富正义感的美国人来说,那是绝对不能允许的。
他们要铸造金圆大帝国的威严,就得一改秃鹰生态霸道形式,变为自己独霸的金钱霸道。不然,他们怎能成为金圆大帝国呢?
傲鹰成为了金币上的标志,再不能纵横苍穹了,除去了生态霸道。一变而成为富正义感的美国人金钱霸道,冠冕堂皇地纵横苍穹
他们可以名正言顺地掠夺金钱:铸千千万万响叮当的金币
这不是掠夺,这是维护正义!并且,他们还成了珍禽保护者。 
其实,仍然是另一种生态霸道民族霸道
生态形式转换了,层次高了,霸道性质更恶劣!这是《秃鹰》一诗所传导的一种新的宇宙生态信息。
非马的动物诗,出一些怪象:如死要面子的《猪》:

    只要看一眼你这副嘴脸
    便知你是以食为天的族类
    但养得胖嘟嘟的身体
    要等到被刮得白白净净
    煮熟了抬上供桌
    献给同样以食为天的神人
    才披红挂彩得到应得的风光

这也是一种生态信息:蠢猪现象。
这种现象泛滥开来,社会便出现精神危机、信念危机。
灵魂死了,不抵钱了。
物质外壳、表面装璜种种,取代了一切。
社会追求浮华、虚荣,必定堕落为浅薄、品质低劣的社会。
人一旦堕入荣利的追求,心灵被尘垢封闭,很快就如草芥一般枯萎了。
功利色彩浓重,灵性尽失。靠披红挂彩进行装璜,是毫无生机的。
《猴子》一诗,则全息重演了整个金钱社会的一整套把戏。

    卖艺的猴子
    学人的动作
    伸手向人
    要铜板
    卖艺的人
    学猴子的动作
    伸手向猴子
    要铜板

这是一套金钱游戏
不论猴子学人,还是人学猴子,都是一个动作:伸手
不论人学猴子,还是猴子学人,都是一个目的:要钱!
卖艺和卖其他种种,全都是一套把戏:金钱狂舞!
  这或许是金钱社会的社会缩影、艺术缩影,或许也是金钱社会人与人关系的缩影。
铜板,被社会大化了。 

三、宇宙之舞


非马写动物诗,不只是局限于动物,而是呈现整个宇宙之生态;不只是局限于动物的活动,而是整个的宇宙之舞。 
非马写动物诗,以有形无形;出有限无限
在他的笔下,人和自然,动物、人类和人类社会,以及人类精神界,整个的时间、空间,都是全息的。
整个宇宙,都被他的动物诗调动起来、舞蹈起来了。
《蚱蜢世界》里蚱蜢,也是宇宙之舞:
  

    奋力一
    跃
    发现头顶上
    还有一大截自由的空间
    顿时
    郁绿的世界
    明亮开阔
    压抑不住的

生之欢愉
    此起彼落

弹性十足

            

    奋力一
    跃
    惊喜发现
    天空仍高不可及
    大地仍辽阔无边
    夏绿仍溶溶漫漫
    生命还没有定义

人和自然全息。
人生亦蚱蜢,生命力极富弹性。
生命是不定式,就看如何奋力地,一跃再跃。
蚱蜢的两次发现对人的启示:生命是宇宙之舞。
生命的宇宙无限,生命的完美无限。
通过一再奋力地,可以自有限无限飞升!
即使是蚱蜢世界,也可以由有限升入无限
生命的不定义,是生命的一种大美!
既然生命是宇宙之舞,生命的完美无限;那么,生命是自由的,海阔天空的;灵魂是自由的,灵魂可以自由翱翔。
非马写动物诗,意在反对奴性迎合,坚持灵性启迪,让宇宙万物最充份地释放灵性
读《羊》:
    没有比你更好应付的了
    给你什么草便吃什么草
    还津津反刍感恩不尽
    即使从来没迷过路
    也不相信灵魂会得永生的鬼话
    (永生了又怎么样)
    你还是仰脸孜孜听取
    牧羊人千篇一律的说教
    而到了最后关头
    到了需要牺牲的时候
    你毫无怨尤地走上祭坛
    为后世立下了一个
    赤裸裸的榜样

这大概是一种最完全的奴性了。到死还立下一个十足奴性榜样
地地道道的奴性迎合!
非马在另一首《羊》中写:羊比猿猴/其实更攀得上/人类的血亲。这就是指的奴性
人的一种阿Q精神,也是奴性十足。
Q临死画押,还要尽量画得圆一些。
这不是和羊走上祭坛时,毫无怨尤地立下一个赤裸裸的榜样如出一辙吗?
羊的仰脸孜孜听取/牧羊人千篇一律的说教,不就是为了造就自己成为祭坛的牺牲品吗?
人要使自己富有创造力,就得彻底涤除奴性,焕发灵性
灵性充分焕发了,奴性消除了,人的创造力才能最大限度地发挥出来。
这样,人的灵魂才能获得最大的自由。
这样,人的精神境界才能超越有限,抵达无限。
读非马的动物诗,感觉到他笔下的动物,是一种整体的宇宙生命,而且是宇宙的一种精神生命的涌现,它全息人类精神界的种种信息。
非马的诗里,透露着一种感觉:进入商品经济社会以后,物质的栅栏高筑,整个精神界--或许宇宙精神界,已经缺乏驱动力。
精神,被物质的嗜欲吞噬了。
那种昂扬的宇宙精神,似乎被某种有形无形的栅栏禁锢住了。
精神的翅膀翱翔不起来,显得萎靡了。
非马写了两首《虎》。
其一:
    你一皱眉
    所有的耳边
    便呼呼响起风声
    蓄势待扑--
    吓呆了的眼睛们
    对着越张越大的
    血盆大口
    竟视若无睹不知走避
    如受催眠
    而你只不过
    张嘴打了个哈欠
    伸一下懒腰
    在栅栏里

其二:
    眯着眼
    猫一般温驯
    蹲伏在栅栏里
    武松那厮
    当年打的
    就是这玩意儿?

这还能是吗?
前者,徒有声势,虚张声势之后便疲软了;后者,精神完全垮掉了。
生命一旦失去精神支柱,便徒剩一具皮囊。
当然,过着安逸、舒适的好生活,有香肉、鲜鱼供它享用,还有众多的人们,观赏它、为它捧场,它已经满足了。
还张扬什么精神呢!
可是,人们为什么要来面对?不就是要吮吸的那种气吞山河、雄视八方、威风凛凛的精神么?
现在,只能痛惜的精神垮失了。
其实,精神是束缚不住的,灵魂是桎梏不了的。
自由的灵魂,伟岸的精神,能挣脱栅栏的桎梏!
《山海经》载
    刑天与帝至此争神,帝断其首,葬之常羊之山。仍以乳为目,以脐为口,操干戚以舞。
刑天岂止受栅栏桎梏?他的头都被砍了。
但他拥有一种与争高下的不服邪精神,仍然能操干戚以舞
他的灵魂在自由翱翔!
所以,陶潜要写诗赞美他:刑天舞干戚,猛志固常在!
大丈夫当雄飞,安能雌伏!非马诗里揶揄的,却已经雌伏了。岂能容忍?
非马写这两首《虎》诗,旨在呼吁:还我精神!
非马以其诗为干戚操干戚以舞,要重振宇宙精神!
非马的动物诗,本身就是宇宙的生命之舞。宇宙之舞,是一种大化之境。
常德乃足,复归于朴。,是一种自然状态。  
大化,乃宇宙万物复归一种自然状态。
人和自然全息,自然万物全息,有形和无形全息,有限和无限全息,时间和空间全息。全息是一种自然状态。
宇宙万物,一切皆自然而然。这便是一种大化之境。
此时,宇宙生态得以平衡,得以全息。
非马的动物诗,追求这种宇宙生态大化之境。
人和自然全息,人人都向往大化,向往自由适意的人生。
但实际上,人是在社会和整个宇宙的环境中生存,不是孤立的。
因此,人所要求的,往往也不仅是人生的一面,而是两面:一面是入世的有为,一面是出世的淡泊。这才能使人的精神生态平衡,才是人的心态大化
非马的诗创造,所给予读者的,是在有为的生活之中,提供性灵上对自由适意的要求,使人们在奔劳之余,得到精神上的解脱,而能以超然于名利之外的心情,去从事入世的事业。
非马的动物诗创作,从动物的生态全息、生态平衡中发现问题,揭示人和自然全息中会遇到的问题,加以疏导、化解,而使人抵达大化之境。
读《公鸡》:
    才写了几首关于云的诗
    霸气横溢的公鸡
    便咯咯宣称
    整个天空属于他
    踌躇满志
    他把飘逸的白云
    裁成附庸风雅的尾羽
    把镶边的金云
    作为傲视群伦的桂冠
    把密布的乌云
    拿去装饰他愤世疾俗的眉头
    而当雷声一响
    他头一个钻入鸡寮
    珍惜羽毛的他
    可不愿作
    不识时务的落汤鸡

这只公鸡,终日为自己的荣利奔劳竞争,追云逐日,凤冠霞披,出尽风头,占尽体面。
然而,他自傲又自私,生怕自己吃亏,一旦风云变幻,绝不肯承担责任。
雷声一响,雨还没下,就唯恐躲之不及,逃之夭夭,钻入鸡寮了。
一颗猥琐、丑陋的灵魂!
怎么能与宇宙生态全息相容?
如此热心于名利的征逐倾轧,灵魂扭曲不堪,自然全息、生态平衡全给破坏了。
精神生态受到征逐热战的炙烤,被污毁了。
真应该拆毁鸡寮,下一场透雨,浇他个落汤鸡,替他清,使他得到精神上的清凉、开扩与超拔。
这样,才能获得整个宇宙生态的平衡、全息;宇宙之舞,才能不至于扭曲,而能自然而然。
惟其如此,宇宙生态才能出现大化之境。


注:《易·说卦传》。《老子》第四十二章。《山海经·海外西经》。《后汉书·赵典传》。《老子》第二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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