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生生的老境]: 讀詩筆記之35
<我回來了> 龍青
「長出的葉子和落下的葉子
只隔了一個夏天
坐在飯桌上吃飯的老人
他的筷子掙扎在軟和硬之間
下過雨的窗外, 季節
跟寫在紙上的字跡一般糢糊不清
涼意是那個時候穿堂入室的
他不知道
不再醒來是多麼稀鬆平常
他的想像是胸前的一粒扣子
距離雪落下還有一個冬天的時間
手指雖然有點僵硬
但他還是可以慢慢地
把它拉起來」
向明讀詩:
龍青此詩寫的這個場景恍如就在寫我 ，以及我這一輩七老八十的所謂長者, 我們老境生活的鮮活悲劇投影，. 以葉子的按季節長出和落下對比飲食下箸時的軟和硬, 歷歷如繪的勾勒出時間對老年人的殘忍和無情. 而以氣候和季節的多變, 反映出老年人神智糢糊和敏感度退化失靈, 以至涼意己穿堂而過, 猶木然不知的悲情, 這兩種純然是老人心理退化或老化的描寫, 冷靜得令人背脊透涼, 心生恐懼.
第三段則著筆到老人生理機能的萎縮無力和睡下去再也醒不過來的恐懼.，寫老人為扣胸前一粒扣子, 因天冷手指僵硬難以完成, 但仍執拗地把它慢慢拉起來扣好, 這一段老人逞強頑固掙扎的描寫, 真是栩栩如生; 且令人看來筆酸.
龍青是兩岸開通交往後, 正式首位來台定居(1997)的大陸湖北藉的知名青年女詩人.旅居海外的大陸名詩人貝嶺曾形容龍青的詩如冰般的徹骨, 常以詩刻下被割傷的印痕, 證之這首近作<我回來了>, 這般冷雋深刻的描寫無助老人的刀筆, 貝嶺的說詞決非誇張, 而係深知.
我曾讀過龍青來台不久的一些詩作, 曾對她說, 從中可以看出大陸一般詩作多係敘述和頎長的描繪。. 曾幾何時, 她詩中突顯的冷靜和凝鍊, 以及一幅事不關已, 純粹客觀的凜然態度, 好像變了一個人. 既非大陸寫實詩風的承襲, 亦非承受台灣現代或後現代詩風的影響, 龍青己走出她自己一條獨特的道路, 這才是當今台灣詩壇因同質性過高，所應重視的異類詩作者. 當然這一半也是龍青的個性使然, 她曾在介紹她自己時說:「天性頑劣, 信奉所有, 不接受被教化」, 證之，她的詩不正是這付桀傲不馴的樣子‧.
[ 本帖最后由 poemming 于 2016-8-25 21:59 编辑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