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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六翼羽蛇

大唐薄幸人 发表于: 2016-8-11 09:30 来源: 今天

半空劲风横溢,黑气缭绕,妖异的颂咒声乍然响起,无数黑色的字符旋绕着升腾而上,在空中交织出无边暗网,斑驳的石壁上一时鬼影森然,火光四射,情形煞是凶险。
   沈风凌神色冷峻地立在碎石间,目光遥望父女身处的那片云空,只见远处黑雾弥漫,两人被诡异的字符困锁在内,其上阴风阵阵,恶鬼哀嚎,中年男子手持天火令抵在暗网上,熊熊燃烧的金色火焰形成一圈火罩,将他与青衣少女包裹在内,金焰之力不断焚炼字符上的阴邪煞气,随之浓重的黑烟蹿腾而出,里面恶鬼闪动,骷髅泣血,而在外围那名瘦高男子手展书策,嘴上念念有词,一缕缕黑气由展开的书策中飘荡而出,源源不断地汇入黯淡的字符中,旁边矮胖男子身形隐匿在黑袍下,一方鬼印幽幽在他身侧旋绕,如同厉鬼一般窥视着圈内两人。

斑驳的月影下少女一脸心悸地望着外面,心中似乎在牵挂着什么,两人目光在空中怅然相遇,坚毅、不屈、难舍、珍重,诸般心迹直透眼底,无声却自有一缕温柔盘桓不散,慰藉着彼此仓皇的心。

片刻失神,四大阎君中的鬼命、修罗两人已联手来至少年身前,他右手紧握剑柄,眉上一寒,左手凝指化剑,无数霜雪由他指尖喷涌而出,瞬间便在他身前形成一道冰晶闪耀的太极图案。

空气倏然一冷,两名黑袍人身体不由为之一僵,两人互换眼色,彼此心中却都是惊诧莫名,只听那名身形略显佝偻的男子郑重说道:“四弟,这小子大为古怪,修习的法门与万剑门的乾坤无极有诸多不同之处,却是源自道门无疑,也不知他的深浅,待会万事小心。”

“桀桀,三哥,你便在这里少待,让我上前试他一试。”身形俊拔的黑袍男子阴森笑道,说着他缓步走上前去,一双血瞳冷冷地打量着冰幕后的少年。

两人隔着霜雪飞溅的太极图冷然相对,森冷的目光如同利刃一般直刺对方心底,少年一脸肃穆,眉目间凝聚着淡淡的不屈之意,修罗眼神一凛,嘴中直叹可惜。

“少年,你可愿加入我圣教麾下,我见你资质不凡实在不忍心杀你。”黑袍男子望着他一脸怅惘地说道。

“哼!魔教妖人,人人得而诛之!你们不过是想夺我手中的青龙剑,当我是三岁孩童吗?”少年脸上悚然作色,声色俱下地回绝道。“我身已入万剑门,倾此一生遵化天道,泽披苍生,乾坤不凋,不敢违逆!”

“好,好,好!”黑袍男子闻言仰面连说三个好字,阴冷的嘴角隐隐带有一丝苦笑之意,末了他拂袖大笑一声,嘴中道了声‘小心’,便纳元提掌朝少年急速攻来。

飘忽的身影在地上一闪而逝,下一刻光影倏分,只见黑袍男子掌中厉芒喷吐,沛然印在旋绕的太极图上,图中光华动荡飘摇,雪白的冰晶寸寸碎裂,一道巨大的裂痕随之飞速扩散,少年见状急运元功护持,双方陷入短暂的僵持,未几一声巨响轰传而出,原来竟是少年眼见情势不利,手握剑诀,以剑气为引催动冰幕崩碎,万千冰刃裹挟着剑气朝两人袭去。

两名黑袍人脸上同时变色,似是都未曾想到少年修为如此精深,慌乱中身形瞬动,各自催动术法抵挡来袭乱流,一时叮叮当当之声不绝于耳,烟尘散去两人衣衫褴褛地走了出来,形容甚是狼狈。

却说沈风凌眼见两人并未重创在自己的剑气之下,眼神中略显失望,方才紧急之时,他的脑海中闪过一副在来路上见过的影像,正是万剑门祖师运使寒冰诀大战越王一族守卫的场景,他心念急转,便随手施展出来,不想竟有如此奇效,不禁逼退了进袭的黑袍男子,大意之下还令两人身负创伤。

“小子,你果真深藏不露,枉我方才还在担心伤你性命,现在看来实在滑稽可笑。”黑袍男子手捋衣衫眼神冰冷地望着他说道,在他的嘴角上赫然淌着一缕血丝,想是方才被冰刃剑气震伤了脏腑。

“老四,不必跟他啰嗦,让我们宰了万剑门的这名臭小子。”一旁鬼命阴森说道。

两人心下计量已定,出手再无迟疑,只见两人掌中纳元提引,阴森鬼气蒸腾而出,空中立时煞影重重,凄厉鬼吟声中一面赤色令旗缓缓浮现,倏尔一张红漆朱底的骷髅鬼琴亦携阴风飞出,两件法宝甫一现世,便引动万鬼哭嚎、阴风大作,洞窟内一时宛如九幽地狱一般,令人不寒而栗。

沈风凌眼见两人各展绝式,心知接下来凶多吉少,他摇头苦笑一声,脸上却无半分惧意,生死间隙前尘往事如同流水一样滑过他的心头,在一处隐秘的角落里泪水无声陨落。

“一切都要结束了吗?”他心中幽幽叹道。

远处身陷阴森鬼气包围中的少女心生感应,睁大了眼睛朝这里望来,两人隔空默然相望,痴缠的眼神中无限情意在其中涌动,洞窟内仿佛一下安静下来,只有一对生死相依的青年男女在风中怅惘。

     中年男子察觉远处异状,心神大震,他朝外面的两名黑袍男子怒吼道:“碧血、幽魂,你们若有什么本事便只管冲我一人来,联手欺辱一名少年算得上什么本事。”

     “姬慕阳,眼下你自身尚且自身难保,有什么资格管他人的死活。”身形略胖的黑袍男子冷笑道。“况且你没听见我四弟有意收那名小子为徒吗?是他自己不知好歹,偏往地狱沉沦,怪不得我们心狠手辣!”

      闻言中年男子怒极而笑,语气苍凉地说道:“这么多年为了守护青龙剑,我隐姓埋名带着罗儿东躲西藏,她的母亲也因为不肯吐露秘密被你们魔教的人活活折磨致死,原本只要罗儿能够平安快乐,我可能一生都不会提起这件事情,没想到你们还是苦苦相逼,而今先祖的遗愿已经达成,青龙剑业已认那名少年为主,前尘恩怨今夜便一并清算吧。”

     说着他仰天厉吼一声,澎湃的真元激荡而出,一股前所未有的气势笼罩在洞窟内,受此牵引天火令上火焰暴涨,困锁两人的阴邪煞气立时化作阵阵黑烟消散,无数厉鬼哀嚎着向空中施术的瘦高男子蹿去,他喉头一甜,一股血箭喷涌而出,身形晃了几晃才勉力定住,再抬起头时满面死灰之气,眼中亦是黯淡无光。

幽魂见状身形一晃,便拦在中年男子面前,防止他趁势偷袭,他一面与中年男子冷冷相对,一面头也不回地问道:“大哥,你怎么样了?”

“咳咳,二弟放心,并无大碍,不过是被鬼气反噬,气脉凝滞,休息片刻便好了。”瘦高男子说着手掩嘴角,咳出一朵血沫,眼底隐隐闪过一丝恨怨之色。

“爹爹,娘亲……”少女甫然惊悉秘闻,双眼含泪,一脸痛苦地望着中年男子,口中哽咽出声。

“唉……”中年男子凄然一叹,语气沉滞地说道:“等救下那名小子以后,我再把有关你娘亲的一切告诉你,罗儿,你长大了,是时候知道真相了。”

少女闻言默默点了点头,就在此时远处忽然传来一阵鬼魅似的琵琶声,曲音迷幻,弦调邪异,一时引动风中万鬼同悲,浓重黑雾渐渐弥漫开来,尔后一方血红令旗冲霄而上,旗身飞绕旋荡间血光大作,隐匿在雾气中的森森鬼影随之狰狞乱舞,伴随着一声凄厉吟唱,鬼命浮身在血雾之上,身下的雾气立时便如同血水一样沸腾不止。

沈风凌身处迷幻鬼音中,心神受制,眼前幻象迭出,他跌跌撞撞地在原地打转,却找不到出路,额心冷汗涔涔直落,一脸悲苦之状。

空中鬼命见状,朝弹奏琵琶的黑袍男子嗤笑道:“老四,你的亡魂煞引又精进不少,那小子被幻象所迷,即便我们眼下不出手杀他,任他这么走下去也会气血暴溢而亡。”

修罗闻言,缓缓睁开了眼睛,手上仍旧凝弦不辍,他望着下方茫然无措的少年平静说道:“只怕没有那么容易,他手中的青龙剑乃是天地间至煞之物,能够自觉吸食阴气,况且万剑门的术法对我们修炼的阴魂具有克制之效,换作他门中的前辈来此,我们就没这般轻松了。”

“罢了,三哥,你下去了结他的性命吧!”修罗说着手压琴弦,铿然一响,似是不愿看到少年再受折磨。

四人相伴百年,彼此早已到了心意无间的地步,鬼命自是知晓他心中顾虑,只听他冷笑一声,口中安慰道:“四弟,待我拿回青龙剑以后,你要找多少徒弟都包在三哥身上,这名少年身属正道,心思固执至极,我们绝对不能留他性命。”说着也不待他回应,便手舞令旗御使万千鬼气朝下方的少年攻去。

修罗望着掠空而去的阴森鬼影,眼神中隐隐流露出一丝惶惑与不安。

下方,劲风袭面一刻,神思驰荡的人方才悚然惊觉,只见他双眼中清光闪耀,袖袍亦是无风自动,掌纳风云,吸引四方灵气为用,于仓促间在身前布下一道莹白色的太极图案,血红令旗上一张骷髅鬼脸疾射而出,如同毒液一样附着在太极图上,图身渐渐被溶蚀出一个拳头大小的洞眼,一阵血腥之气扑面而来,少年脸色一白,瞬间被凝聚四周的阴森鬼气透了进来。

“小子,纳命来吧!”鬼命大叫一声,身化流光与令旗合为一处,太极图应声而碎,在少年惶乱的眼神中血红令旗穿胸而过,刹那间风好像静止了,一股巨力随即透过他的身体,如同一片飘坠的落叶一样,他被恣肆的气流卷上天空,远远抛落在洞窟深处。

‘哐啷’一声青龙剑掉落在地,少年身影掩映在洞窟内的阴影里,也不知是死是活。

空气中黑雾一阵晃动,须臾烟云散尽,月华漫溢,鬼命一脸阴鸷地走了出来,眼神静静地注视着地上的青龙剑,心下略一沉吟便见他掌中黑气翻涌,隔空将剑身摄在手中,嘴里狞笑道:“哈哈,青龙,你终于落在我们兄弟手中,万剑门的一帮贼道人日后定要你们好看。”

话音未落,剑身忽然红芒大炽,宛如一柄烧红的烙铁一样,丝丝血芒蹿溢,鬼命讶然失色,手中一抖复将青龙剑跌落在地。

一切不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远处父女眼见少年重伤落地,青龙剑又被魔教夺取,下一刻变数陡生,中年男子怒目圆张,拽着少女的手急掠而来,尖利的破空声倏然炸响。

碧血与幽魂两人眼见父女夺空而去,再要阻拦却为时已晚,口中高喝道:“三弟小心!”

几乎便在话音飘落同时,中年男子携雷霆怒焰轰然飞至,澎湃的火浪直取鬼命后心,眼看立时便要血溅当场,一旁掠阵的修罗祭动骷髅鬼琴悍然挡在姬慕阳面前,无匹的气劲尽数宣泄在琴身上,操持法宝的修罗衣衫尽碎,满头黑丝飞扬中嘴中鲜血直溢,脚下怔怔退了几步方才化去磅礴气力。

“老四,你没事吧?”反应过来的鬼命身形扭转,一手托着修罗身体,一面望着他关切地问道。

修罗眼中光芒涣散,嘴角鲜血兀自长流不止,显然受伤颇重,闻言他微微摇了摇头,示意对方不要介怀。

而在一旁,中年男子手拉少女,脸色凝重地望着洞窟深处,黑暗中一双血红色的铜铃巨目亮了起来,无数山石簌簌而落,大地随即开始颤动起来,一头洪荒巨兽仿佛就要自沉睡中苏醒过来。

空气中飘散着浓重的腥臭气,一丝危险的气息渐渐笼罩在众人心头。

就在在场诸人心神被忽然到来的异兆吸引时,空中幽光大作,一方玄青鬼印幽幽飘了起来,迎着清冷的月光底部的铭文清晰可见,印身在风中急速飞涨,须臾之间已达丈余,阴森鬼氛中幽魂飘身立在鬼印上,目光沉郁,神情阴冷,口中急诵一篇咒语。

顷刻术法完成,只见他眼中精芒暴射,口中高喝一声“去”,玄青鬼印携着开山裂石之威朝少女急坠而去,眼看毫无防备的少女立时便要香消玉殒,中年男子见状拂袖将少女扫到一旁,便在同时巨印已将他周身罩住,无奈之下他掌中火元冲溢,催动天火令与下坠的巨印接在一处,轰隆一声巨响响彻洞窟,脚下石板也寸寸龟裂,一阵烟尘随之升起。

“你……”烟尘弥漫中只听中年男子一声痛呼,似是遭人暗算,尔后火芒一闪,又是一声闷哼传出,一道黑影随之倒射而出,后面紧跟着现出一脸怒容的中年男子。

“哈哈,姬慕阳,你没想到吧,二弟不过是为了转移你的注意力,真正的杀招在后面,眼下你中了我的蚀骨之毒,命不久已……”话到一半笑声戛然而止,碧血脸上血色全失,仰天喷出一股血泉,身形一晃便栽倒在地,再撑起身体时,在他心口位置赫然印着一个血手印,焦黑的伤口上尚自冒着丝丝白烟。

“你、你…这...怎会如此呢?”他望着胸前血肉模糊的伤口一脸惊骇地说道。

中年男子神情冷郁地望着他,脸上无悲无喜,对于他话语中的蚀骨之毒他自是知晓,以阴魂为引提炼无尽怨念,施术时以鲜血为灵媒,中者若如解药一时三刻便会毙命,只是他们费尽心机要置他于死地,彻底掩盖青龙剑的秘密,又怎么会轻易交出解药。

想到此处他漠然一叹,眼睛不由朝少女望去,入目满眼伤悲,他心头一滞,一阵虚弱之感渐渐由四肢百骸传来,就在他身形颤栗晃动之际,少女噙着泪水扑入他的怀中,口中哽咽道:“爹爹,他说的是真的吗?你当真遭了他们的暗算,命不久……”说到后面泣不成声,最后一个字无论如何却也说不出口。

中年男子手抚少女后背,一脸温情地望着她,静静体味着最后的父女亲情。

心无语,梦方成,烛火阑珊又一经。高楼望断天涯处,凄切琴声,最是难听。忍蹙!忍蹙!月落秋池,却难诉!   

却说沈风凌被鬼命重创跌落在地,青龙剑在空中脱手而去,胸口鲜血直流,剧烈的疼痛感由伤口处不断袭来,他意识一沉便陷入昏迷中,在梦里四周漆黑一片,到处是飘散的迷离媚影,他拼命奔跑着却看不到一丝光亮,就在他感到疲倦万分的时候,上方忽然传来一丝暖意,其间还夹杂着一丝淡淡的腥味,他奋力地向着暖意传来的方向攀去,心头倏然一轻,沉重的眼睑眨了几眨,便缓缓睁了开来。

眼前光影模糊,一个巨大的影子蹲在他的头顶上方,黑暗中两道火焰在半空熊熊燃烧,忽而脸上又是一阵暖意袭来,光影甫定,他方才看清那是一条火红的蛇信翻卷着滑过他的面颊,而在距他三丈的高空上两只铜铃巨目正静静注视着他,伴随着浓烈的腥臭气空气中飘散着骇人的丝丝声,下一刻巨目的主人毫无征兆的俯身下移,借着淡淡的红光只见一头背生六翼的巨大怪蛇赫然便趴在他的脸上,狰狞的巨口中獠牙外露,蛇信微吐,一阵腥风扑面而来。

他强忍着令人作呕的气息,一动也不敢动,与巨蛇泠然对望着,下一刻巨蛇好像对他失去了兴趣,伸出舌头在他的伤口上一舔而过,就在他以为危险过去,打算翻身坐起时,心中警兆突生,下一刻便见巨蛇仰天嘶鸣一声,蛇颈急转而下,冲着他怒嘶一声,又围着他嗅了半天,见再无异常,便狐疑地扭头游走了,朝着远处众人身处的那片洞窟狂奔而去,一时飞沙走石,地动山摇。

中年男子揽着少女仍旧沉浸在无言的悲伤中,不知何时大地停止了颤动,就在他举目朝洞窟深处望去时,黑暗中两道灯笼似的眼睛由石壁上移了下来,他心中暗道“不好,”尔后便闻空中一声嘶鸣,紧接着便见烟尘弥漫中一头六翼巨蛇游了过来。

众人一时都被这排山倒海的气势震慑住了,心知再待下去难以善了,碧血在鬼命扶持之下眼中闪过一丝不甘之色,面对来势汹汹的上古魔兽,他挣扎着厉吼一声,“二弟、三弟、四弟,速结幽罗鬼阵对付这凶兽,青龙剑不容有失!”

“大哥,你的伤……”三人异口同声地说道。

“暂时死不了,若是失了青龙剑我们性命皆是难保,快!”说罢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嘴角缓缓溢出一丝鲜血。

三人见状颓然一叹,各自催动法宝迅速站好方位,只是有意将他护在身后,瘦高男子心知自身伤势也不再谦让,掌中厉芒涌动,一卷鬼策无风翻卷,黑色的字符飘荡而出,静静横亘在四人身前。

“唉!六翼羽蛇,你终究还是出来了!”中年男子望着远处烟尘隆动中的巨大身影幽幽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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