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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感的隐忍表达及精神地标的多维阐释

贾哲慧 发表于: 2016-4-11 05:15 来源: 今天

情感的隐忍表达及精神地标的多维阐释


——贾哲慧系列乡土散文简评

                                                                          晚乌

  作家对书写题材的选择性是主观的,但这种主观又蕴含着客观。生活是写作的基础,它的不同层面引发作家不同的思考,在写作者心灵上烙下深刻印迹的那一面,才可能会被书写,叙述。于此,题材的主观选择,实为客观生活在人心里的最深沉隐射。

  贾哲慧的不少文字跟乡土乡村有关。这种粘附感,反证了乡村体验在他个体精神版图上所占的位置。然而,回忆与怀旧的背后,是作家对乡土在时空上的逃离或背叛。回首,怎样面对乡村,以何种情感,如何表达,在散文写作上,他的文字体现了他自己的特点。

  对惯于写乡土的作家来说,精神地标(于作家本人或真实或虚构的曾经生活过的地方)是文字和情感的出发点,也是回归处。它,带给作家的生命体验,被不断开发、挖掘。围绕精神地标,书写那时的生活及当下的反思,是乡土书写者的惯常做法。问题是,对自己曾经生活过的地方做无休止的文学性开发,会不会产生资源匮乏及叙事干瘪等症状呢?贾哲慧对西贝山村,进行了多维阐释,这让他的精神地标显得较为饱满、清晰。

  维度,百度里有一种释义为:指一种视角,而不是一个固定的数字;是一个判断、说明、评价和确定一个事物的多方位、多角度、多层次的条件和概念。数学上认为:点就是零维空间。当无数点形成线,直线就是一维空间,无数的线构成一个平面,平面就是二维空间。无数的平面并列构成了三维空间,也就是立体的空间。

  在此,请允许我用维度这个概念解读贾哲慧的文字。《榾柮》、《山坡所在》、《故乡的核桃》等篇章,是贾哲慧“点”—零维空间的书写。“榾柮”,此词,对居住在南方的我来说极为书面或少用,它算是西贝山村的某种符号。《山坡所在》分中、东、西、南、北,绵密的叙说,不厌其烦的方位阐释,归根结底,贾哲慧尝试着去说清西贝山村的山坡。然而,这些“点”的出现,虽然说,贾哲慧在零度空间的叙事里隐射了主体情感,气息依然是微弱的,不足以撑起一个乡村精神的内核。那么《乡村成长碎忆》,却完全围绕书写主体生发出一个个点,它们连成线,由此构成了书写的一维空间,正因为有“自我”的参与,西贝山村于写作主题的意义凸现出来,让人觉得温暖或者忧伤。《山西文学》节选发表了此文某些部分,据说,此文长约二万多字,可见它是贾哲慧较为详实的生命体验的再现。在维度的分析上,《上坟》、《西贝山村有了电》、《温柔的石头》、《秦氏兄弟》等文让西贝山村有了立体化——三维的呈现。身边人物爷爷、小爷爷、母亲、保贵、保顺等及萦绕在他们身边的人与事强化了书写者在精神地标叙事上的空间感及客观存在性,并且这种地标有了异于其他作家精神家园的参考符号及特点。所以,从维度这个视角看,贾哲慧对乡村的书写有较为厚重及完整的体系把握,这种点——线——面的立体探寻未必是他有意识的行为,但这种立体书写精神地标的方法,值得借鉴。一个乡土作家只有对他选择的地域进行立体展示,才更有可能培育其在自我风格及叙事上的影响力。

  乡村叙事,总体来说,是为表达一种精神的张力。其中,心灵诗意回归的渴望及现实膨胀出的无奈或忧伤,牢牢抓住作者或读者的心。此时,文字的表达,需要为这种张力服务,过度张扬内心的诗意,可能有害无益。贾哲慧在文字上,基本上采取的是零诗意表达。《上坟》一文尤为突出地呈现了这个特点。“据我所了解的情况,二伯母在我出生之前就离世了,二伯母是病死的,具体讲是生了二堂姐不久就病死了,得的是月子病。”这种言说,具有新闻话语的凝练及简洁。通读全文,此类表达举不胜举,他仿佛在讲别人的故事,跟自己毫无瓜葛。“听表妹们讲,过去她们村子里上坟都是一大家一大家一起上,今年都分成了一小家一小家的,亲兄弟也不相约了,上坟也只上三代以内的,老坟都没人管了。”这是一个旁听着的笔触,复原别人的话语,毫无诗意可言,叙事因此显得真实客观且冷静。然而,《乡村成长碎忆》暴露了贾哲慧对文字诗意表达的刻意回避,文中,他不允许自己的文字沾上诗意气息,所有的陈述相当冷静,少收情绪或者想象的氤氲。该文由46个简短的小节构成,长的有五六百字,短的只有200来字。这种篇章的布局,其实也体现了他对某些东西的追求——本真。他在说些什么呢?碎忆,是一个个小场景,小故事。交代完了,他却抽身走人。这种零度诗意的叙说方式,只展现发生了什么,不铺设写作者主观美化后的诗意外罩,不影响、不干扰读者的接受过程,还给人留下开阔的空白。

  文字的诗意化剔除必然导致情感传达的隐蔽性。当书写者在文本内甩掉诗意饱满的言辞,他能做好的就是去更加真实地还原。一旦,事实叙事有了力量感,作家本身的情感自然会渗透出来。再看上文引用的《上坟》里的两个句子,“据我所了解的情况……”、“听表妹们讲……”,这种叙述,冷静的几乎看不出情感,且“据”“听”二字的使用,更是拉开了“我”与“事实”的距离,把我变成了“局外人”。在情感层面,贾哲慧是个收敛的人,不呼喊、不过度倾诉,只冷峻地说几句跟真相有关的话,采取隐忍之态,把情感藏在文字之外。去诗意化的文字呈现,留给人更多的本真与还原;人们会通过镜像的真实性抵达它内核里的情感诉说。因此,一个真且诚的写作者,是尊重读者的,他只指给你看,而不说什么。能够做到真诚,这或许是贾哲慧的文字开始走向成熟的标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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